“宋捕快,你看……”商行掌柜谄笑着又将银子塞了过来。
然此回宋青绫连一个眼神都未与他,却是神情凝重地看向了一边儿的梁恒:“梁伯,如何?”
梁恒摇摇头:“气息与脉膊甚微,人虽未死,怕也活不过今晚。”
商行掌柜闻言一惊:“怎么可能,方才明明死了。”
宋青绫原就心下沉沉,一听这话,反手便揪住掌柜提拧起来,怒目圆睁:“你什么意思?莫不是还盼着人死不成?”
许是太过瘆人,掌柜被吓得面色惨白连声惊呼:“不是,不是,宋捕快你莫误会,莫误会呀!”
“哼!”宋青绫冷哼一声,这才松手放人。她自是晓得商行掌柜那话不过是一时惊讶之语,只她最是看不惯此等冷漠炎凉之人,索性便借题发挥唬人。而后但见她又眯着眼,面上含威,冷笑道:“掌柜的,人既已未死,也当尽快请人延医为好,你说是吧?”
掌柜哪敢再说一个不字,连忙点头称是。
宋青绫旋即脸色一正,大手一挥道:“那便立刻将人抬进去。”
听得这话,俩抬人的伙计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看着商行掌柜。那掌柜一时也无法违拗宋青绫的意思,只能又跺了跺脚斥责道:“还愣着干嘛,没听宋捕快吩咐嘛,抬进去啊!”
于是,商行众人忙慌慌地将受伤小孩抬到了铺头后院一间安着卧榻供下人歇息的库房。
商行里虽也囤积有大量药材,却是不全,梁恒便仍写了个方子,让人去药铺抓药。他则拿出随身的验尸器具,将藏在一管竹筒里的银针取出,为小孩施针保命。
另一头的宋青绫也未闲着,早已把掌柜和伙计拘到外间问起话来。
“是谁先发现他的?”宋青绫锐利的视线来回扫视着面前的三个伙计。
“是……是我。”那未抬人的伙计颤着音儿回道。
宋青绫知道自个儿方才吓着了人,便放柔了声音道:“莫慌,当时什么个境况,你细细说来。”
伙计们闻言,都缓缓呼出一口气。那伙计道:“小的们连着找了他两三日,啥地儿都寻过了。就是没找着。就今晚儿上,小的们刚走到秀才桥处,见着有些许河灯从上游漂下。我见那河灯花花绿绿,着实漂亮,便起了心思,想着捞一盏家去哄自家娘子。哪成想,小的刚走到桥下石滩说下水去捞,结果有好几盏却顺着水流聚到了岸边儿,那光亮多了,小的就正巧瞧见那石滩上躺着个人影,小的也是大着胆子拿灯笼过去一照,才发现正是小的们要找的小孩。我一看这人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眼看不行了,便赶紧唤他们将人给抬了回来。”
听完,宋青绫索着眉又问旁边的俩伙计:“他所说可属实?”
两伙计皆点头道:“属实。”
“那你二人还有无其余补充?是否又有留意到什么异常之处?”宋青绫又问。
此时,一人摇头,另一人却是想了想道:“有,当时听到桥下有人,小的被吓了一跳,脚便失了准头,一时不慎踩到桥边青苔打滑,差点没掉下去。小的后来特意瞅了瞅方才脚打滑的位置,发现就在旁边也有一处小的滑痕,我估摸着定是那小孩儿自个儿不小心滑摔下去的。”
另两人听说都使劲儿点着头。
“对,对,对。”
宋青绫摸着下巴思忖道:这秀才桥乃百年前洛县一位家有薄财的书生高中秀才后,为报答乡邻照拂所建。如今年深日久,桥边早已苔藓横生,加之两侧护栏多有残缺,若那孩子慌不择路,不留神摔下亦有可能。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她仍是让一伙计带路,连夜赶去秀才桥勘察。
桥上的滑痕,桥下息了烛滞在河岸的花灯,石滩上的血迹……
凡此种种皆与伙计所说一般无二。可不知怎的,宋青绫总觉哪里仍有不对之处。
待几人重回商行时,夜已三更。商行院子里飘荡着一阵令人舌间发苦的药味儿。
屋中梁恒早已施针完毕,如今正坐在榻尾靠墙倚着,似是睡着过去。
宋青绫不欲扰醒他。只轻手轻脚地过去摸了摸小孩额头,又打算以自个儿浅薄的医术切切脉相。只刚将小孩的手掌拿起,当先注意到的却是那只瘦瘦小小的手上几个指甲缝里残留的些微块状物。她拿在鼻尖闻了闻,只觉似曾相识。
正当她在脑中琢磨此物为何时,一旁醒过来的梁恒替她解惑道:“是油彩。”
鼻间的气味儿与记忆中的油彩相符。宋青绫将自己的位置让与了梁恒:“梁伯,你醒了。”
梁恒一面点了点,一面又把起了小孩脉相,顺道与宋青绫道:“这孩子若能挺过今晚,也算是他命不该绝。”
“他会的。”宋青绫眼神坚定。
面对如此坚毅笃定的眸光,梁恒心上没来由的一酸。他知道宋家小儿子的死是他们宋家人心中永远的痛。张氏选择了遗忘,宋学武为了妻子藏下悲苦,而宋青绫则是压抑。他能察觉到她除了压下失去幼弟的伤痛外,还在极力抑制某种从未与人道出原由的滔天怒火。
梁恒别过一张老脸,将心头的酸涩忍下,这时便又听宋青绫问:“梁伯,此人身上的伤是否是从高处坠下所致?”
提起这个,梁恒看了看那孩子已被包扎好的头部,道:“差不离,从伤处来断,他应当是身体前部着地。”
闻言,宋青绫眉心便是一皱,以那桥的高度与桥上脚痕滑动的方向,分明应是后背着地才对。她倒是不疑心梁恒所验有误,只那三个伙计看上去也不似是在说谎。难不成其中还有人命官司?
这一夜,梁恒歇在了商行的客房中,宋青绫则一直守在小孩的身边儿数着时辰喂药。鸡鸣时分,宋青绫见他终于呼吸平稳,这才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既而抚摸起了饥肠辘辘的肚子。
摸去商行厨房寻了个干炊饼几口吞下,顺道洗了把脸。然后便将一伙计叫醒让他看顾小孩,自个儿则一路趁着未亮的天色逛奔回石榴巷宋宅,随即翻墙入院,快迅的换下衣衫洗漱。hΤTpS://WWω.sndswx.com/
待她打着哈欠去到正屋时,宋学武及张氏已经坐在那儿等着她用朝食。
“阿爹早,娘早。”
见闺女有些精神不振,张氏一副你自讨的神色:“该,让你昨儿三更半夜才回来。”
宋青绫有点懵神,视线一移,便见自家阿爹正在与自己猛使眼色。她当即了然。定是她阿爹见她昨晚未归替她故意扯谎来着。她赶紧换上一张苦脸道:“唉,没法子,昨儿回来时偏巧遇着个摔伤之人,我只得出手帮忙一翻,如此才耽搁了时辰。”
张氏一听,顿时心生怜悯:“哎呀,那那人摔得严重不?”
宋青绫面色严峻地重重地点了下头。
张氏叹了口气,此时却又怜惜起女儿来:“看你眼下这乌黑,一会儿得空了记得拿鸡蛋敷敷。”
“我醒得了,娘。”宋青绫乖乖地答应,说着给她爹娘一人剥了一颗鸡蛋笑眯眯地递上。
吃过朝食,宋青绫特意与她阿爹一道出了家门。路上宋青绫便老实向其交代了昨夜之事。
既然此事存有疑点,便合该仔细彻查清楚。宋学武就作主让宋青绫负责此案。不成想,二人刚到衙门点卯,便见着有人报案称自家有小孩失踪。而来人正是安富商行家中的下人。
因着这安富商行也算是县里有名的富户,又涉及孩童失踪,知县冯青云便亲自过问了此事。
原来今晨天还未亮,安富商行的东家小少爷便趁着守夜的丫鬟婆子尚未苏醒,一个人偷偷溜出了宅子。等发现时早已遍寻不到身影,在阖家的主子奴仆四下里找了近一个时辰无果后,这才想着上衙门报案。
宋青绫见此人眼熟,细细一想,可不正是那日在水袖楼中到处张望找寻东西的人嘛。
与此同时,她亦想起了当日那个哭闹不止的小孩。心下不禁感叹:皆是年岁相仿的孩童,同样是失踪,一个只派家奴去找,一个却心急火燎地报官让官差帮着找,可见同是生而为人,命运殊不同也。
只如今一个已被寻回,一个却又失了踪影,这福兮祸兮之事着实难料。
有道是人命关天,这厢冯青云立刻命人画像,施令让城门戒严盘查,又着典史王泰和捕头刘大虎马上安排人手出街寻人,毕竟此事可大可小。万一遇到歹心之人将人或拐或绑了去。那可又是一桩棘手的案子。
王泰和刘大虎领命商定后,决定兵分四路,宋青绫也自告奋勇领了一路,其成员自然少不了吴放与谢二勇。
于是乎,四队人马拿着画像从安富商行家的宅子开始满城搜查。
宋青绫这头正好路过了商行铺子,铺子里的人除了她吩咐看守孩子的那个伙计之外,其余人都被主家派出寻人去了。
“梁伯,这孩子算是挺过来了吧。”宋青绫问正在与小孩喂药的梁恒。
梁恒擦了擦小孩嘴角溢出的药汁担忧道:“虽则性命无碍。只我瞧着他脑子伤得厉害,兴许会留下诸如头疼、失忆,痴傻等后症也未可知?”
宋青绫却是抿唇一笑:“梁伯,您无需太过忧心了,我等既非神仙,能救他一命便已无愧于心,至于其他,自该由他主家操心才是。”
梁恒用手指着她,也摇头笑了笑:“你哦,别看眼下说得头头是道。若他醒来果真成了傻子一个,你能真将他丢在这商行不管不问?”
吐了吐舌,宋青绫没有回答。见小孩的手露了一小截在被子外头,她便伏下身与他掖进被中。鼻间似乎又隐隐闻到了油彩味儿。
蓦的,宋青绫脑中快速的闪过当日在水袖楼的画面。彼时,她以为是那小少爷在楼里掉了心爱的物件儿,因而那小厮才留下寻找。至于当时她心上那分怪异,多半便来自于那小厮似是从未低头找那掉落于地之物,反而是在人群中张望。而今想来,应当就是在寻人无疑。
如此可见,那小孩失踪的地点也就是那里。
水袖楼、油彩、身体着地的部位有异,种种迹象来看,这水袖楼可疑啊!
这时,就见梁恒瞥了眼窗户外头道:“对了,我听说这行商东家的孩子偷跑出家找不着了,方才听着街上你们衙差在满街寻问,可就是在找他?”
宋青绫点点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立刻动身要走。
“去哪儿?”梁恒问她。
宋青绫:“水袖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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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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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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