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了杯茶，茶水已凉，苦味越发浓郁，喝了一口便不想再喝，目光飘落在门外，便见到青砚坐在檐下擦拭着剑。
察觉到她的目光，青砚抬头，目光与剑身映着的光一般清冷：“小姐可有何吩咐？”
玉琉璃张了张嘴，道：“去休息吧，今晚不用守夜。”
“是。”
楼明辰来时便看到她静静地坐在桌前，捧着个茶杯，眼眸半垂，一动也不动。跳跃的烛光映在她精致的脸庞上，无端多出了几分诡谲和陌生来。
他见过她的很多面。
跋扈的，乖巧的，温柔的，张扬的，害羞的，勇敢的……唯独没见过这样的她。
孤独，绝望，恐惧。
他看得到那个曾经纯粹快乐的灵魂在哭泣。
像是站在悬崖之上，目光追随着深渊，渴望一跃而下，又恋恋不舍头顶阳光，内心希冀着有人拉她一把，却又用龟壳挡住了所有伸来的手。
这样的她，让他又心疼又无奈，对她的那些恼怒也坚持不下去了。
楼明辰轻轻敲了下门扉，那玉塑一般的人终于有了动静，顿了一下后抬头看过来，未语便已带笑，那种陌生感越发明显。
“你来了。”
楼明辰在她对面落座，提壶先给自己倒茶，便是打算长谈的节奏。但触及冰冷的壶壁，他习惯性地操心起来，以内力温热后，掀开一个没用过的杯子，强硬地换掉了她手中凉透了的那杯。
玉琉璃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点茫然和困惑。
“你不也在等我？”
“嗯。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我想想，该从哪里问起。”他从近侍那了解到了这一世的事，从他去白石县的前晚开始，一切便不一样了。
玉琉璃屈指敲了下茶杯，水面荡起波纹，映出那张明明带笑，却依旧显露出冷漠来的面容。
好丑。
她敛去笑容，平静地替他开了头：“太子殿下是想问我为什么想杀你吧？”
这确实是他的本来想法，就算死，好歹也得死个明明白白不是？
“我自认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对不起么？”玉琉璃浅浅啜了口茶水，苦味在味蕾上弥漫开，而后流入心里。
“你记起了多少？”
“我应该记起多少？”
玉琉璃幽幽一叹，自嘲道：“肯定没我多便是了。”
“你可以和我说。”
“和你说么？说什么？我想杀你们，至死方休？”
楼明辰苦笑道：“你想让我死，也得给个明明白白的罪名吧。阿璃，你好不讲道理。”顿了顿，他奇道，“你还想杀谁？”
“白术。”
“玉宝珠？”楼明辰惊讶地看向她。但怎么说呢，这给玉琉璃的感觉很奇怪。
大概像是家里养了头猪，她一直舍不得杀，突然主动提了出来，他带着点如释重负和赞同……这种惊讶。
玉琉璃微微眯起双眸，若有所思：“你看起来并不意外我想杀她。”
“她不该杀吗？”
玉琉璃陷入了沉默，诡异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以为你知道了……”楼明辰话说了一半，又习惯性掩饰起来。
“知道什么？我应该知道什么？”玉琉璃不解，同时发现自己以前似乎太过天真单纯了，对这个世界，对周围的人总带着一厢情愿的看法。
楼明辰试探性地抛出一条玉宝珠的罪行：“她不知检点，自荐枕席，勾引姐夫？”
玉琉璃眉心狠狠一跳，却没有注意到他话语里的“姐夫”。她印象中，第一世的玉宝珠，温柔腼腆，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因为从小流落在外，自卑胆小，敏感脆弱……
“你确定你说的是玉宝珠，不是其他人？”
“她我还能认错？要不是她是你亲妹妹，我给爹……玉将军面子，早让人把她打杀了。”
猝不及防的真相，让玉琉璃再次觉得自己满腔真心都被喂了狗。
是，她玉宝珠从小流落在外，受了很多苦，可那并非他们之过。爹娘为她取名宝珠，将她视若珍宝明珠，竭尽所能弥补。所有她和弟弟有的，都会给她更好的，哪怕因此夺走了他们的那一份，比如爹娘的关注。
可他们从没半句怨言，甚至每每在外人面前护着她，带着她进入自己的小团体……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hτＴΡδ://ＷωＷ.sndswx.com/
原来一切从最开始就注定了，只是第一世的玉宝珠没能力去“得偿所愿”罢了。
“还有呢？”
“大多事我记得不太清……我送你的那支镶红宝石的凤凰步摇，是她偷、拿的。还有我听到过她和婢女说你坏话，她唱红脸，应该是故意给我听的……”
数列了一系列罪名，楼明辰留意着她的神情，见她的震惊不似做伪，确实不像是知道了这些，心道难道她是知道了那件事？
“你生老大时难产，也是因为她。她送你的香囊和你宫里的海棠一起，会伤害孕妇和胎儿。”
恶狼陡然揭了羊皮，露出沾着血肉的獠牙，玉琉璃良久没能反应过来。
“当时你虚弱不已，我不敢和你说，怕刺激到你，找了玉将军和玉夫人商讨，把她送去了尼姑庵。”还逼着他们签字画押，此生不得把她再接回来，除非是尸体。
玉琉璃：当时你们还说她是为了替我祈福，我还愧疚了好久。原来我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楼明辰观察了下她的表情，发现她是真没发现这些腌臜事，心说不是前世那就是今生了？可阿璃什么时候遇见的玉宝珠？
他又是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占据了死亡名单上唯二名额？
嘶，那他这一世还能和阿璃在一起吗？
他偷偷看了眼玉琉璃难看的脸色，自己便有了回答：够呛。
明明不久前，他还和阿璃手牵手共赴黄泉，眨眼回到了年轻时，却发现他们已经成了仇家，他还不知道为什么。
“阿璃，我都坦白了，那你呢？”
玉琉璃摇头。
楼明辰差点给她气笑了：“你等我来，就什么都不说？”
可她确实不知该怎么说。
说你杀了我八次？
还是说那些不堪，那些脏事？
就算她坚定不移地认为那不是她，是被玉宝珠控制了，可别人会怎么想呢？
她已经做不到不顾一切地信任一个人了，即便是她深爱着的家人，她可以为他们去死，却不敢把自己剖开展示给他们看。多么可悲！
“太子殿下，你如果还念旧情，请离我和白术远远的，不要妨碍我。”她如是说道。
璃妃死了，却也没完全死去，玉琉璃活了，却也没完全活。
她辜负了爹娘的期盼，终失了琉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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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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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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