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沈问天的确是动了杀念的。

  好在顾沉来的及时。

  彼时他们夫妇正在后山互相拆招喂招,沈遥雪却被沈问天派人唤了去,他一人在后山待着也无聊,便想着去他们父女俩议事的门外等着。

  因着在淩纭宗内自己的地盘,父女俩便似乎忘了避讳旁人偷听,是以等在门外的顾沉从头到尾听了一耳朵。

  沈修的事情,顾沉自认没有什么听不得的,谁知听着听着,便发觉事态不对劲起来。

  耳光声响起时,他便知大事不妙了。

  听着妻子还要一句句往沈问天心口戳,顾沉连忙推门而入,佯装着等得不耐烦直接闯进来寻人的模样,唬没唬住沈问天不知道,倒的确为妻子解除了一番无妄之灾。

  沈遥雪也不笨,父亲的动作没有瞒过她的双眼。

  她深深地望了一眼父亲,那眼神是彻底失望后心如死灰般的平淡无波。

  而后她一语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

  顾沉嘴上数落着妻子骄纵恣肆,冲着沈问天施了礼恭敬道别后,便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一举一动看起来倒与平常无甚差别。

  待他追上沈遥雪之时,对方早已泪流满面。

  顾沉只觉心疼极了,一把扯过妻子搂进自己怀中,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后颈处,另一只手掌像哄小孩似的在她的后背轻轻拍打着。

  沈遥雪把头埋进夫君的胸膛,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那天,顾沉头次在妻子口中,听见了关于沈问天与她母亲完整的故事。

  那是在几十年前。

  彼时沈问天还不是沈宗主,当时的沈宗主是沈问天的父亲,也就是沈遥雪与沈修的爷爷沈晋安。

  沈晋安此人,据传闻,一生极为追权逐利攀炎附热。

  事实上,所有的一切,也都由他而起。

  约莫是修士夺天地之造化,是以大多都子嗣缘薄,沈问天是沈晋安唯一的儿子,这于沈晋安来说,便意味着这个儿子是他唯一的继承人,是以他一向十分宠爱沈问天。

  “然而,对父亲的宠爱,还是比不过爷爷心中对权势的渴望。”沈遥雪自嘲地笑笑,而后话锋一转道:“不过现在的父亲,与爷爷其实并无什么差别,他约莫是忘了那时的自己吧。”

  沈问天在沈晋安的宠爱下,一路顺风顺水地成长。

  直到在他成年后,才栽了一个深深的跟头,而这个给予他巨大打击的人,正是他最敬爱的父亲。

  “其实我母亲不是父亲喜爱的妻子,她是我爷爷为父亲选的。”

  沈问天喜欢的人,原是一直侍奉在他身边的女弟子,二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倒也算一段佳话。

  他们俩的事迹败露,是缘于二人厮混时,当场被沈老宗主抓个正着。

  沈老宗主一直视自己这个宝贝儿子为骄傲,也一直想着结一门实力强劲的亲家,儿媳更得才貌俱佳能为他淩纭宗长脸才行。

  此事直把沈老宗主气了个仰倒,他不顾沈问天激烈的反对,强行为那位女弟子指派了一位夫婿,而后又火急火燎地为儿子选定了同样是个大宗门的女修,也就是沈遥雪与沈修的母亲,栖霞派的大小姐陆蔓为妻。

  沈问天倒是比不上今日的沈修的,反抗无果后,便默默接受了被安排的一切。

  “我母亲性子极好从来不争不抢,成婚后一直备受父亲冷待,也从未有过抱怨。纵使后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沈遥雪说着,又泛起泪光来:“她也只是独自伤心难过,从不在我与阿远面前指责父亲半句不是。”

  顾沉想起结道合契之前见过短短一面的岳母,只觉得她的气质温婉内敛,的确十分符合妻子口中所说。

  “如此说来,岳父亦算身不由己,为何……”就算妻子为母抱屈,也不该那般言辞激烈地指责自己的父亲。

  他不解地问道。

  又一边取出秘制的膏药,轻轻地抹在妻子的脸上。

  ——沈问天那般实力的修士重重一巴掌,若是不涂抹药膏妥当处理,沈遥雪这张脸怕是一时半会都消不了肿。

  沈遥雪道:“直至今日之前,我也是这般想的。”蜀南文学

  然而现在看来,不过都是她父亲表现出来的假象罢了。

  若是父亲真的喜欢那位青梅竹马的仙子,便应该付出全力来争取,让爷爷知晓他非此不可的决心,而不是害怕忤逆爷爷会失去他的宠爱和宗主之位。

  若是父亲真的有担当,也不应该把他自身的愤怒抑郁施加在无辜的母亲身上。

  甚至在母亲被他伤透,选择搬出灵云峰常住小山头避开他之后,父亲惹出的风流韵事更是不胜枚举,修真界几乎无人不知,母亲沦为了别人口中的笑柄。

  “今天父亲对待那位谢仙子的态度,与当年爷爷对待那位仙子,并无甚差别。”

  沈遥雪把头靠在顾沉的胸膛上,低低道:“其实我早就知道父亲是这样的人了,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也会舍得阿远。”也没想到,他会想要出手置自己的亲生女儿于死地。

  沈修感受到她的低落,轻声安慰着。

  “对了,阿远!”说起弟弟,沈遥雪猛然回神。

  “沉哥,我们要快点找到阿远,那个长春教的掌门吉道哲实力深不可测,一定不能让他去送死。”

  顾沉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面容严肃地点点头。

  待得夫妇俩寻到沈修所在,他正双手背在身后,背脊笔挺头颅微仰地望着天上的月亮,那道清瘦的背影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孤独与寂寥。

  “阿远。”沈遥雪唤他。

  沈修闻声回过头来,看她一眼,道:“阿姐。”

  而后又冲着顾沉略一点头。

  沈遥雪走近问道:“听说你要去诛杀仙门叛徒吉道哲,是吗?”

  沈修点点头,“嗯”了一声。并不意外她如何得知这个消息,也大概猜到了沈遥雪的来意,并在心中思索着如何劝慰对方。

  对于沈问天,他并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是对于关心着自己的阿姐,沈修做不到铁石心肠,难免要用言语宽慰一番,只是他素来不爱多话,这着实是令人有些为难。

  沈遥雪观他神色,便知他心中所想。

  阿远从小便是执拗得很,认定了的事情是万万不会更改的,想着劝他约莫是劝不住了,是以她默了默,而后道:“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带我一起去,好吗?”

  沈修一怔。

  顾沉则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还说劝他,结果自己也要跟着去,我一个人劝你们两个肯定是不成的,那也带上我吧。”

  他这句话说得搞怪又诙谐,直把沈遥雪逗得抿唇直笑。

  沈修亦望着他们二人,面容十分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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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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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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