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水宛如活物,急惶惶朝着柳溪村翻涌吞噬过来。
正值暗夜,四下无光。
吴老四平躺着,猛呛出一口水。
他咳嗽得眼冒金星,指掌触到的是冰冷鳞片。
待缓和了些呼出一口白气,他唤道:“阿润。”
赵鲤落汤鸡一般小心踩着湿滑的鳞片,本要来拉他。
听他这一喊,顿时僵住。
这……就是被喂狗粮的滋味?
内心略反省了一下,她识时务地抱刀退开。
银鳞大鱼以极慢的速度游动,对背上的呼唤没有半点回应。
吴老四本只是个普通人,将邵姓逸夫留在船上,他一人提着银鳞鱼灯来寻已经是他勇气巅峰时刻。
现死里逃生,便是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趴在鱼背上流眼泪。
“我就知道,你不会狠心走。”
“我们婚事可是晏公老爷允许的。”
他浑身湿透,趴在鱼背上轻轻抚摸着大鱼的鳞片。
他一介凡夫俗子,哪管得了那么多。
从决意追上来那一刻,便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建设。
人也好鱼也好,晏公老爷许的姻缘,这便是他媳妇。
他又道:“你别再走了。”
“回家去,我给你……”
本想说给她炖鱼吃,但想到她本体,吴老四换了别的:“给你炖羊肉吃。”
赵鲤听着吴老四的哄声,无言背靠鱼鳍。
于清心中有疙瘩,能不能解或就看此时。
赵鲤拧衣裳下摆的水,吸了吸鼻子,大冬天湿透实在不是什么好体验。
吴老四不是个能言善道的,劫后余生的他絮叨着说,干脆从鱼乐巷搬走,以后住在水上。
将他家的酒船,改成水上的家。
赵鲤还听他规划道,若是以后生出小鱼,便用网子兜着养。
要是生出个人,就当寻常孩子带。
赵鲤默默探头插嘴:“那,要是生不出呢?”
吴老四支吾了一下,还是道:“那便不生了,反正穷家破屋也没什么要继承的。”
坐下大鱼突然一震,女人的哭声响起。
吴老四又去哄。
赵鲤从没哪一刻觉得自己这样碍事多余过。
站起身想看看能不能寻到吴老四的船,到船上去,免得扰了人家。
她摸着鱼背起身,未发现有船。
却借着鱼身隐隐发出的光芒,看见黑暗中影影绰绰的东西围拢过来。
大的似是什么陶俑石人,小的便是各种生物的骨殖。
泡在水中不知多少年月,翻涌着朝这边来。
赵鲤当即扬声喊道:“小心。”
也察觉到不对的大鱼,尾巴一甩迅速游动起来。
吴老四忙拽住一块鳞片稳住。
赵鲤一手扶着鱼鳍,一手摸向腰后革囊。
取出可夜视的秘药,捏开外边封着的蜡。
将药丸扔进嘴里,两息之后,黑暗中双瞳亮起暗绿色。
大鱼破浪溅起的水雾淋在赵鲤脸颊,借着可夜视的秘药,她清晰见得整片水域翻滚。
无数黏满螺类或是铁锈的玩意从水中探头。
赵鲤还待细看,警觉被动突然触发,后脑袭来破风之声。
赵鲤侧头避让同时,抽刀斩出。
刀锋切碎水雾,一片樱红炸开。
似猴一般的半人高生物,断作两截扑倒在鱼背上。
腥臭的鲜血顺着鱼鳞的缝隙流淌。
此物双目赤红生命力极强,便是断做两截肠肚掉出,上半身依旧强撑着要朝赵鲤扑。
赵鲤看见它尾巴上生得手掌状的爪子,立刻明白此物来历。
水猴子,常见于各种传说,会以尾部的手掌拉活人下水,用淤泥堵满受害人的七窍。
喜食人血和眼珠。
水中力大无穷,离水一盏茶便四肢无力。
大量这样的水猴子,朝着银色大鱼聚集。
偷袭赵鲤这只,格外强壮速度快了一点先爬上鱼背。
“吴老四,过来。”
赵鲤手上湿滑恐武器脱手,喊完话便扯下发带将刀绑在手上。
吴老四未服秘药,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但感觉大鱼加速,又听赵鲤喊话,他很有眼力见的匍匐着,抓着鱼鳞朝赵鲤这爬。
姿势虽丑但稳妥,一点不给人添麻烦。
赵鲤见状满意,单手拎他起来:“想法子,把自己固定住,别掉下去。”
吴老四哪有什么办法,想了想,他背身解开裤带,用裤带将自己绑在了鱼鳍上。
赵鲤就喜欢这样不费心的队友,赞许一瞥后,横刀又斩,将一个从水中跃起的水猴子,凌空砍作两半。
吴老四淋了满头腥臭血,带着哭腔问道:“赵千户,我能做点什么?”
赵鲤一脚将水猴子的半边脑袋揣进水里,想了想镇定道:“求晏公老爷保佑吧!”
吴老四信仰坚定得很,果真闭目垂头絮絮叨叨诵念晏公老爷之名。
银色大鱼尾鳍一甩,拍飞不少抓住它的身体的水猴子。
赵鲤险险稳住身子,却听一阵悠长的摩擦声。
水面翻腾,方才还蜱虫一样攀附在阿润鱼体上的水猴子一哄而散。
水下翻腾起一个巨大的水泡。
“阿润!”
纵赵鲤提醒,但水下之物来势极快,银色大鱼转向不及,被一对铜牛角顶了个正着。
庞然鱼身被顶出水面,复又重重砸下。
这剧烈的震荡,让赵鲤觉得自己脖子都快折断,她失手从鱼背上坠下。
背部砸进水中,耳朵嗡然作响。
她呛出一口气,张开眼看。
只见银色大鱼翻腾着,大量鱼血在水中洇开,从鱼肚破口处漏出一具尸骸。
已化白骨的尸骸,身披破碎红纱,浮在水中。
白骨颈上,红绳挂着一个铜钱大小的铜镜碎片。
方才顶翻大鱼的铜牛,来衔这具白骨。
斜刺里,却有一铜龟狠狠撞来。
两个庞然大物,在水中顶撞,搅得江水翻腾。
铜牛不甘,探长了脖子来咬。蜀南文学
将要得逞时,漂浮水中的白骨却被一只手捞走。
赵鲤双颊鼓鼓,怀抱裹红纱的白骨,在两个庞然大物争斗时,小鱼一般从缝隙间游过。
铜牛的巨口,数次擦着赵鲤背脊而过。
还想追却被甲壳上有神秘纹路的铜龟衔住一边牛角,拉扯向水泽深处。
两个庞然大物在水底翻滚,搅合出巨大旋涡,这旋涡拉扯着赵鲤。
肺部空气将尽,一道亮眼银光乍现,赵鲤看见腹部有巨大伤口的大鱼朝她游来。
她心中松了口气。
却没留意到,方才一番折腾,她左手还未好完的伤又裂开。
一丝殷红鲜血在水中晕开,将赵鲤、那具白骨以及白骨颈上铜镜碎片笼罩其中。
赵鲤衣中铜摆件掉出,悠长钟声回荡在水底。
有无数诡物邪异的水面霎时一静。
游弋外围虎视眈眈的诸多水猴子,目中红芒渐退。
水中冤魂怨煞顿了一顿后,缓缓屈膝下跪。
被铜龟压制的铜牛,仰头发出不甘叫声,河底淤泥裂开,它被铜龟拖着一同裹入泥中。
钟声响起时,铜镜碎片上一点铜锈掉落。
幽紫光芒流转,丝丝缕缕将赵鲤包裹其中。
赵鲤吐出一个气泡,紧紧环抱白骨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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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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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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