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愚昧之人。
仔细斟酌他的话,便能从他话中察觉到异样。
若是轻而易举便能救小祖母,那么温子卿便会早早救了,而不是反问她。
因此,救小祖母,对温子卿而言,必定是有所棘手的。
思来想去,能让温子卿觉得棘手的,在这世上,少之又少,只怕便是性命之忧。
“娘子真是聪慧过人,这么快便揣测到了。”温子卿目光一直注视着她,低低笑着,忽然面上不再有昔日的温和,反之极为严谨,“若是让我丢了性命,换取小祖母活着,你可还会要我救吗?”
闻言,徐绵绵微怔。
低首思索了片刻,“倘若用你去换取小祖母活着,那便不救了吧!”
“为何?”温子卿惊愕她会如此之快做出抉择。
“小祖母知晓了,她也不会欣忭,还会因此怪罪我,她终日活在自责与愧疚之中,反之,她如今便活得自在,无须有愧疚与自责。我想,小祖母会选择后者。”
闻言,温子卿心口泛起了五味杂陈。
遽然思及,他岳母大人所言,他这般的人,便是心绪过多,过于深沉,往往会得不偿失。
徐绵绵不知他如今的心绪,淡淡与他说道:“若无旁的话,那我便回去了,我还想多陪陪小祖母。你待着也无用,便早早回去吧!”
说完,徐绵绵转身,迈步离去。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便让温子卿握住了手腕。
她顺势朝他看去。
温子卿低首,幽深的眼眸隐晦难辨,握住她手腕的手指又再一紧:“我想法子,再为小祖母续几年阳寿吧!”
“不必这般,我虽是伤心,但我也不能真让你一命换一命。”说完,徐绵绵拨开了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我先回了。”
此次,她大步迈出,让温子卿扑了个空。
心绪复杂的他,站在庭院之中,阳光照在身上,久久未回神。
另外一边,素心在徐绵绵未回之时,她便悄然回去禀告了顾柒柒整件事。
顾柒柒听了之后,沉默了片刻,唇角一勾,眼底染上喜色,她与素心说道:“你说,咱们这位姑爷为何非是要这般作妖呢!”
“……”素心微怔,眼中布满了不解之意。
许久未有听到素心的嗓音,顾柒柒便侧转了目光朝素心看去。
见她仍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顾柒柒忍俊不禁:“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
“……奴婢愚钝,还请大娘子指出。”素心当即问道。
顾柒柒正要启唇之时,偏偏这个时候徐绵绵回来了。
“母亲!”
顾柒柒见她面色复杂,故作什么都不知一般,反问她:“作甚?难道你们二人谈话而闹得不快了?”
“不是!”
徐绵绵摇首。
顺之便将他们对话,都与顾柒柒说了。
顾柒柒目光温柔,温婉一笑:“你这般抉择,极好的。”
徐绵绵的目光徐徐望向她,见她脸上真有夸赞自己的神情,她糯糯问道:“为何母亲这般说?”
“你真有在替你小祖母着想啊!”顾柒柒心中暗忖:什么一命抵一命,哼,这温子卿的心思可真够深沉的。
这下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你小祖母的性子,也是想着你欢喜康健,莫要为了她,而舍弃什么,那样她会不欢喜的。”
“嗯!”
徐绵绵颔首。
有了母亲这一番话,她内心深处的愧疚,便也消退了。
“进去陪你小祖母吧!”
“是。”
等徐绵绵一离去后。
顾柒柒缓缓起身,带着仍是一脸不解的素心,步出外间。
刚好便在行廊之下,偶遇的温子卿。
顾柒柒勾着浅笑,好整以暇的看着温子卿,语气轻松:“贤婿啊!要不要咱们说说闲话?”
闻言,温子卿脸上露出了苦笑,温和说道:“岳母大人提此言,那小婿便恭敬陪之。”
顾柒柒优雅且端庄坐于廊下,她朝对面的位置瞥了一眼,温子卿立即了然,便坐之。
“你可有答案了?”
“岳母大人都已知晓了,何须再问我呢!”他家岳母大人摆明是要挖苦他,然而,他身为晚辈,又不能不给这般机会。
闻言,顾柒柒笑蔼蔼,眉梢见一扫之前的愁意:“我便觉得你多此一举,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已是懊悔之前的抉择。
早知如此,他便不这般了。
唉,有个聪慧睿智的岳母大人,只能落得下风。
“我要是你啊!我便不会这般,反之,我便会拼尽全力去医治好丁小娘,顺道呕一口血,最好是在娇娇面前,如此一来便能勾起她对你的心疼,你也能享受到美人对你,整日寸步不离的照顾。”
“……”原本已是懊恼的温子卿,在听了此话后,心里的懊恼如同翻滚的潮水一般,将他覆盖。
什么叫肠子都悔青了,他眼下便是如此。
素心:“……”
她怎么听着犯糊涂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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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却是呕血?
顾柒柒一手拎着帕子,另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拍了拍衣袖,“之前我还觉得你温和敦厚,如今我觉得你像一只千年的老狐狸,整日这么算计自己身边的人,着实不好。”
“……”
“你该庆幸我未有提示娇娇,不然,依她的性子,只怕真要与你和离不可。”
“岳母大人,小婿知晓错了。”温子卿低首。
顾柒柒:知错就行了?
哼,可没这么容易。
谁让温子卿连同她都欺瞒了。
“老实说吧!为丁小娘续几年阳寿,可否真有伤及你性命?”
“小婿有一事极为不解,能否先岳母大人为我解答?”
顾柒柒难得好心绪,轻轻动了动手指,“说吧!”
“你是怎么知晓,此事我有所隐瞒?”
“你对娇娇说的话,便已是出卖了你自己。”顾柒柒不假思索便道。
闻言,温子卿仔细回想他与徐绵绵的对话。
浓眉轻轻一拢。
他知道了,唯一露出破绽,便是最后他对娇娇说的那句‘我想法子,再为小祖母续几年阳寿吧’。
顾柒柒见他神色恍然,便接着说道:“倘若你真要是以性命相抵,那你便不会说出此言,依你谨慎的性子,你能说出此言,那证明了你心中已是有几成的把握。”
“你之所以这般,无非又是在探一探娇娇心中,究竟是否有你。可你这般几次三番的试探,会让人心生倦意,你可知吗?”顾柒柒反问他。
“……”如今他是知晓了。
素心恍然大悟:“……”
原来温家郎主居然怀有这般心思。
她家大娘子真是聪慧,居然看破了。
顾柒柒:“之前我也与你说过,想知晓什么,可以委婉一些问及娇娇便可,下回再试探娇娇,那我便将今日之事告知她,到那时你说她会不会与你和离呢?”
温子卿:“……”无疑是会与他和离。
他作揖:“岳母大人,我已知错了。”
“行了,我已解答了,你可否告知我,你救丁小娘,你可有伤及之处?”
“我未知,但我知晓,我伤及不了性命。”
闻言,顾柒柒缓缓起身:“那便可了。”
说完,她迈步离去。
温子卿:“难道岳母大人也不想救人吗?”
顾柒柒步子一顿,她侧目,笃定说道:“你不会不救人。”
因为他在意娇娇。
她又沉默了一下,再次启唇:“你自己也顾好自己,莫要真伤及性命了,不然我真的再给娇娇寻一位夫婿。”
闻言,温子卿苦笑:“岳母大人这般究竟是鼓励我,还是威胁我?”
“你说呢?”
顾柒柒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回屋内看丁秋娘去。
一刻钟后。
温子卿也步入厢房之中。
他却看见了徐宏闻欢喜不已。
他下意识便朝徐绵绵看去,只见她眉梢紧蹙,在触及他目光之时,淡淡回视了一眼,便转移了。
温子卿的心咯噔了一下。
有股不祥的感觉。
他又朝顾柒柒看去。
顾柒柒坦然与他对视:“我方才宽慰他们之时,便提及你有法子,将小娘的病情医治好。”
温子卿一愣:“……”
他方才一直在思索,何处不妥。
没想到,岳母大人轻易饶恕他,却还有后招等着他。
“怎么?你不出声,难道是甚感压力?”
温子卿:岳母大人明知故问了。
他面容笑笑:“是有些。”
眼下他家娘子恼了他,他除了医治好丁小娘之外,还得要想法子,哄一哄他家娘子。
“是需什么昂贵的药材吗?”徐宏闻不知其中原由,便插话问温子卿。“你只要你开口,我便差人去寻来。”
顾柒柒淡淡:“公爹,你是否忘了?咱们家这位姑爷,那可是出了名的家财万贯,怎会缺少昂贵药材呢?”
“那又是为何?”徐宏闻不解问道。
“是啊!我也想知晓官人觉得有压力,又是为何呢?”
温子卿讪讪笑着:“娘子莫恼!”
“你哪一只眼睛看见我恼了你?莫不是你做贼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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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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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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