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商倚在门框上,一副胜败已定的笑容:“十二年前,宝亲王用自己的亲弟弟做局,引出前朝遗族势力,成嫣公主虽趁乱逃走,可旧族势力折损大半。”
“对了,郡主还不知道你那位好父亲是怎么死的吧?”文商眸色幽异,笑凛凛地看向冯保保,语气刻意放缓,轻柔的可怕,道:“成嫣公主当年重伤,在部下的掩护下逃走后,从此对冯氏一族深恶痛绝,后来在你父亲北巡途中,蛰伏在杲山,意欲刺杀,却被你父亲发现了,本来是可以一网打尽的。”
“你猜怎么着?你那位皇叔舍不得心上人死,用自己的生命去威胁你父亲。没想到成嫣公主不过是用了美人计,佯装不敌,博取同情,最后抓住时机,反杀了一局,真是大快人心。”
先是被亲哥哥做局,后又被心上人做局。
最后看着为了保护自己而妥协的亲哥哥,眼睁睁地倒在自己面前,当时的冯琛是怎样一番心境?
昆仑山倾,江河崩塌,也不过如此了。
从那日起,他与少年时期第一眼就心动的女子,终究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
文商撑开双臂,疯了一样,大笑不止:“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冯保保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哈哈,郡主竟然问我是谁?我是甘陵文氏的十三郎啊,新安五年二月进府,做您的侍君。这些郡主忘了???”
“不,你不是。”
他绝对不是甘陵文氏十三郎。
文商甩了甩衣袖,掩面笑意不绝:“二十年前,也就是郡主出生的那一年,东海甘陵有个姓文的家族,因为私掘盐矿,被你父亲问罪。我们全家人苦苦相求,都没有换来他的一丝怜悯。”
“可笑的是,那一年他为了庆祝你的诞生,在大魏境内大肆修建佛寺,却不肯给我们文家一条生路。我文家五十九口人,被他无情的赐死。”
“我和姐姐,因为去了外祖家,所以才逃过死罪。可是你的父亲也并没有放过我们姐弟,还派人去我外祖家要人,最后我外祖买了两个模样相似的孩子交出去,才蒙混过关。”
他看向冯保保,眼神杀意横显,咬牙切齿道:“你看,这些报应都回到了你的身上,宝亲王如果泉下有知,也应该含笑九泉了。”
冯保保仰起头,眼泪从眼尾流了下来,滑入她的脖颈,冷冰冰的。
她从前什么都想知道,可皇帝瞒着她,齐修瞒着她,宗全也瞒着她。
如今她什么都知道了,原来那个始作俑者竟是自己。
文商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将长剑收回剑鞘,道:“对了,郡主不妨猜猜,您那满院子的侍君,有几人是真心留在您身心,而不是带着仇怨接近您的。”
“这些可都是你那位好父亲和好皇叔的功劳。”
冯保保缓缓闭上双眼,已经听不清了,眼看着她就要倒在地上,西陵琅大喊着“保保!”跑过去一把接住了她,紧紧将她拥在怀里,脸上满是怜惜。
为何上一辈之间的事,却要他的保保来背负所有的罪孽。
杲山。
它曾是宝亲王冯珏的葬身之地。
如今....故人与故人诀别之地.....
“阿嫣,十二年前,你跳下悬崖时,朕以为你死了。后来朕给你在青龙寺立了无字碑,年年朕都派人前去祭奠,有一年回来的人说,有人把那碑砍了,坟墓也掘了。朕就知道,你回来了。”
皇帝一身玄色暗云纹绣金丝锦袍,头戴紫金冠,脚踩登云靴,长身玉立,眉目俊冷。
成嫣看着面前距离自己不过两丈远的一张脸,十二年过去,他仍是风姿采采,俊美柔雅,一如当年。
爱吗?
她曾经为了这个人,宁愿背弃亡国之恨,和族人的期望,也要跟他远走高飞。
恨吗?
当年,现在,以后,都会一直恨下去。
老师说过,成家和冯家,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她伸手摸了摸左眼的金色眼罩,凉凉笑道:“你说你心怀愧疚,也不过是派人前去祭奠,为何不亲自前去?难道是知道我没死,担心我杀了你不成?”
皇帝沉静的眼眸,在对上她的金色眼罩时,突然闪过一丝歉意,长睫压眼,低哑道:“那座无字碑,是朕对我们之间的感情的一个交待,朕知道你没死。”
可你若是没死,先帝和皇家护卫队如何肯放过你。
朕说看着你跳了悬崖,给你立了无字碑,好让他们都以为你死了,所以他们再不会天罗地网的追杀你了。
朕瞒了他们十二年,也瞒了自己十二年。
可最终,你还是回来了。
“阿嫣,朕说过,有生之年,再次相见,朕必定会杀了你,为我皇兄报仇。”
这是先帝生前,对他最后的期许。
成嫣听罢,仰头大笑,笑了很久,甚至笑出了眼泪:“你看你,一边说怀念我,一边却要杀了我,真是虚伪至极!跟你那个死去的哥哥一样虚伪,你们冯家人都该死,早在三十年前就该死了。”
皇帝仍旧坦然:“皇兄要杀你,你杀他,朕无话可辩。你要杀朕,朕也无话可说。可是保保对于当年的事,一无所知,你为什么连她都不放过。”
成嫣眼神冷厉:“我不过是学习她父亲的手段,如法炮制罢了。当年她的父亲又何曾放过我?”
晋朝亡国之时,她虽是公主,也不过才一岁多,又知道些什么,可冯珏仍旧不肯放过她,不仅对她赶尽杀绝,还戕害了她仅剩的族人。
“怎么?你们冯家人一个个皆是冷心冷情之辈,陛下也会在乎一个丫头片子的死活么?”
皇帝沉声道:“她的父亲是为朕挡剑而死,先帝死后,朕就是她唯一的亲人。朕可以什么都不管,但唯独她,朕必须要管。”hΤTpS://WWω.sndswx.com/
“那要看陛下,过不过得去这杲山了。”
成嫣为了这次兵变,蛰伏十年,早有备而来,她要的就是冯琛的命。
“你我,当真要走到如此地步吗?”
“是,不死不休!”
成嫣重重地说道,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拉着冯琛陪她一起去死,是她十二年前,就发下的誓言,决不更改。
“好,就看我们最后这一盘棋,谁胜谁负。你要范渊宁活着,我要保保活着,阿嫣,希望我们最后都能得偿所愿。”
皇帝静静地看着成嫣,金色的眼罩挡住了她的小半张脸,可依旧能让人看出她当年的风姿,没受伤之前,冯琛最喜欢她那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清澈如溪水,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当年皇兄曾经骂他眼瞎,对着一个背负国仇家恨的亡国公主,夸她天真纯良,明媚可爱。
他无力的辩驳过很多次,后来皇兄死了,再没人骂他了。
冯保保醒来是在自己的房间,朝琴和暮楚也陪在身边。
“郡主,您醒了?”
“我睡了多久?”
朝琴顿了顿,小声道:“现在是寅时三刻,他们都不在。”
冯保保想了想,虽然他们人不在这里,但院子里必然围了不少兵。
暮楚这时低低说道:“平日见他们都恭恭敬敬的,没想到一个个都包藏狼子野心,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亏她从前在郡主跟前,没少夸过范渊宁处事公允,温润如玉。
“他们沆瀣一气也就罢了,可是....西陵君,我见他与他们几个之间也.....”
他们自然指的是范渊宁和梅世华,冯保保知道。
从前在郡主府的时候,他们多有不和,如今细细想来,恐怕是做戏的成分更多。
冯保保自认比原身宝华郡主高明,看人看的透彻,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果然,做人不能太自负。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夜樱绽放,美丽又诡谲,道:“西陵君是飞卿公主的人,与我们不同。他有跟范渊宁谈判的资格,我们没有。”她如今不过是范渊宁用来威胁皇帝的筹码。
皇帝若是舍弃了她这颗棋子,她就真的一无是处了。
然,巍巍皇权在上,江山社稷在前,她冯保保不过轻如鸿毛。
“郡主....”暮楚听懂了冯保保话里的意思,想到了如今的处境,不禁为冯保保心酸不已,才喊了一声就止不住地要哭出来了。
她们小郡主也太可怜了,自小父母双亡就算了,娶的夫君没一个真心待她,如今还要被圈禁在这里,死生难料。
“哭什么?”冯保保摸了摸暮楚的脑袋,笑着问道。
“郡主,您放心,就算是死,奴婢也不会离开您的。”暮楚哭的越来越伤心,索性一把抱住冯保保,嚎嚎大哭起来。
冯保保没有法子,只得将目光望向朝琴:“你去请此次随驾的沈太医来,就说我半夜被噩梦惊醒,要开一副安神的药方。”
朝琴俯身一礼:“是。”
冯保保再叮嘱道:“记得,速去速回,莫作停留。”
朝琴心中一紧,约摸懂了冯保保的指示,点点头,转身而去。
而这边,暮楚听到冯保保的吩咐,哭声也渐渐降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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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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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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