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生大人。”中正官的声音又轻又温柔。“请进第二关吧。”
树生像见鬼似的看着他。
“树生。”少司命微笑地哄着她:“去吧,让他们看看你的实力。”
她这才安下心,用力地点头。“知道了,谢谢陛下!”
“加油!树生大人。”子乙也在一旁欢呼。
她接过纸状与水牌,飞也似的冲向第二关。
少司命起身,抖了抖衣袍,对子乙说:“子乙,你在这里候着,结束后,陪树生上山回宫,别让她落单。”
“好的,陛下。”
祂再对众人说:“寡人山上还有一场小会,便不叨扰诸位了。”
众人又一片倒地行跪拜礼,恭送圣上离开。
“对了。”临走前,少司命又说:“请帮寡人知会贵监司。”
“是,陛下,尽管吩咐──”
“朝会有请,邀他明日上山。寡人想与他多多了解,如今国监运行的状况。”
中正官与办员的表情一僵。
“国监是为国家培育专术人才的地方,监生走下了求如山,除了摆官威之外,更重要的,应当是以其专才雨润黎民才是。”
众人只能呿呿称是,连声附和。
“所以,爱卿,能力,怎会不重要呢?”祂笑问。
候厅一片僵凝的同时,树生正往第二关的试堂奔去。
沿途她想,用刻版施诞降术太慢,应该直接施画在纸上,就像上回在戍州满堂时,不过一刻她便用纸墨诞出了一窝的蛇,又快又准。这关考试,她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让这些中正官知道,她那手诞降术是多么栩栩如生。
少司命今日可是特地下山帮她,她绝不辜负祂的期许!
她来到了第二关的试堂。
不知为何,特别安静,没有其他学子。
只有几名办员,恭敬地为她开门,引她入了试堂。
“树生大人,小心门槛。”
“树生大人,请落座。”
“树生大人,用茶用茶。”
“树生大人一路辛劳啊。”
他们把她当成第二个尹都堂的曾孙了。
当她递上了那份扎了特上上品的证状时,第二关的中正官亲切和蔼地问她:“敢问树生大人,您专执何术?”
“诞降术,先生。”
中正官差点儿拍案叫绝。“不得了啊!不得了──”
树生没有考试。
到底是要用刻版或纸墨施术,枉费她多想了。
少司命亲笔的察举状与特上上品的水牌,让她直接入了延和五百年春季的监生。
树生于是展开了她在国监的学习。
“你们手边,有一只针,还有一块白麻。”先生说:“没有的人,举手,让教工过去给你布置。”
主持这门课的先生是一名精瘦的中年男子,蓄了一把中规中矩、能给平凡无奇的脸添些威严的小髯,又眼大而神霍铄,目一瞬,似乎总能同时注意许多地方的动静,面色也因此随环境而动,让人觉得他是个表情丰富的人。但或许因为太容易被周遭所牵动,气色不免被耗到有些青癯了。
“诸位看着。”先生高举着左手,右手持针。“在你们的指头上,扎一针,要见血。”
堂内哀嚎一片。这批脚监生都是十五不到的孩子,怕疼更怕血。
树生没嚎,勇敢地在指头上扎一针。
“很好!”先生指着树生。“有人扎了第一针,谁来第二针?”
不一会儿,先生又指了另一人,赞道:“好,第二针。”
树生随众人看去,只见那位曾在候厅将她当柱子一般看待的男孩,正高傲地举着他沾着血珠的手指,向他周旁的监生展示。
她记得他叫尹治,是大都堂的曾孙。
他瞧见树生在看他,嘴角一斜,有一种想比拼的挑衅味。
树生倒没什么兴趣。
无聊。她想。
她很认真地等着先生的下一步指示。
“其余人慢慢扎,先生不等人了。”先生继续示范。“针尾有一个勾,诸位看到了吗?”
“看到了。”树生跟着其他人一起答。
“用针勾,去勾血珠。”
树生吞了吞口水,眼聚成斗鸡,小心地用针勾去“勾”血珠。
“屏气──拉!”
她一拉,从血珠里勾出一条半透的红丝线。她啧啧称奇。
“有人成功喽!”神奇的,先生总能灵敏地观察到监生们手上的进度与成果。
他走到树生身旁,直接指导她。“把你的术气,一针一针地穿进白麻里。”
“这是术气?!”她很惊讶。
“没错,因为掺了血,所以是红色的。”先生说:“但术气易断,穿线时要专心,呼吸要均匀,术气才能源源不断。”
“如果分心,或呼吸不均匀呢?”
“你看着我。”
树生看着先生大而凸的眼睛,分了心。
“啊,术气断了。”
“再勾起来。”
树生挤了一颗血珠,再勾。
“憋气。”
她憋了一会儿。
“呼吸。”
她张口,急喘着气。
勾上的术气随着她呼气的节奏忽粗忽细的。
“不论你专执何术,术气的稳定十分重要。气不稳,你力就不彰。”先生开始注意其他监生的状况,不过口头上仍为树生提点。“这门课,就是要训练你的稳定度。”
“是的,先生。”
“你做得很好,开始勾吧。”
被夸赞,树生更有自信地保持专注,便没听到先生向下一个监生唸道:“尹治,你太躁进,术气都被你勾断了。血白流,你家都堂曾祖可不会饶过先生啊!”
尹治一脸燥红,一看树生已经开始用术气穿白麻,更静不下心,在他勾好之前,又有几个监生早他一步完成,让他更气闷。
“这堂课,不宜有过强的自尊。”先生意有所指地说。
树生小心翼翼地将针穿进白麻格子里,指头宛如线轴,不断输出红色的术气,只见鲜红的线头正一格一格堆砌附着于布上。
她想起少司命教她练柳樵堂字帖的口诀。要静心,背挺直,腕摆正,气要匀,力要稳,不得过冲,这样写出来的笔画才会柔中带刚,力劲十足,又不与旁字相克。一字又挺又顺,整篇字筑起来也就可看了。
术气穿白麻,也有异曲同工之妙。稳而不冲,气方能持续不懈。
她也想到荒州那座横跨八县、绵延七百里的啸堤。那需要多么强盛、多么绵长、多么稳固的术气,才能让那片海崖屹立百年而不摇。
她终于理解,为何父亲上京,从未应过任何人的饭局。
多余,无趣。
他的精力与专注,不值得放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活动上。
为荒州人筑堤,一刻都不能浪费。
如同她此刻,也不会把时间花在怕疼怕血的嚎叫,或与人比拼胆子的挑衅上。至于周旁的吵杂,她更听不入耳。
她的脑子里,只有父亲,只有啸堤,只有少司命的期许,只有她为自己立下的更高的目标──
她便这样安安静静,专一而无杂念地,将整块白麻穿成了红麻。
线一离勾,先生马上感应到,停了手边的指导,转头看向树生。
“杭树生。”他不敢置信。“你完成了?”
“呃,是的,先生。”先生敏捷的反应总让她吓一跳。
他过来再仔细一看,更直白地称赏:“做得非常好。”
树生一愣,疲惫而满足地笑着。“是,谢谢先生。”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位先生虽没有专长的术,但对术气的灵敏极高,光靠术气即可判断术师能力的强弱,甚至是施术者的心绪起伏。
先生检查了一遭树生完成的红麻,说:“到了中途,气有些薄了,应是气血不足。之后若要施大型的术技,可能会功亏一篑。瞧,你现在是不是累得想大睡一场?”
“是的,先生。”她揉着眼皮,忍着哈欠,全身疲得像刚爬了一座高山回来。
“这便是后继无力的缺点。”话锋一转,他又说:“但后天可补,只要吃得好、睡得好,中气一足,这一块小白麻对你根本不算什么。这个小缺点,并无碍于你成为一个优异术师的道途。”
树生听得心花怒放。“是,谢谢先生,我会努力的。”
“陛下的眼光,果然精准。”他还这样笑赞。
因为那批人前人后不同样的中正官,树生本对国监有所戒备,但上了几堂课后才发现,国监的先生们对所有监生一视同仁,只有能力优异与拙劣的差别,至于监生的来历,他们几乎鲜少闻问,甚至像这名先生一样,会给大都堂开个不伤大雅的小玩笑。
他这样赞美,只不过是更加肯定树生的潜能,而不是拍谁马屁。
先生拍了拍手,招来教工。“枣汤炖好了吗?”
教工答:“刚好,先生。”
“给她来一大碗。”
红枣、黑豆与其他药材相熬,可补气,是这堂课完后必喝之物,以补足输出术气所耗的体力。不喜枣涩的孩子也会被教工逼着喝下,不喝,十分伤身。
接着,先生又对众监生说:“穿成红麻的人,就可以喝枣汤。谅你们第一次施术气,灶房还给你们各融一枝米饴,想吃甜头的人,就像杭树生一样,专心用功!”白米炼出的糖膏亦能引热气入体,补足体虚,也是哄小孩的把戏。
一听有糖吃,其余监生便不再迟疑,纷纷下手,勾拉术气。即使生在富贵,性子仍是个孩子。
当然,孩子容易心浮气躁,神游他方,便没有第二个监生能做得像树生一般又快又好。
树生被领出堂外喝枣汤、吃米饴时,完全不知有一双嫉妒的视线正咄咄地逼着她。
国监是为国家培养术师人才的学府,除了训练术技的纯熟,有些学习是以出仕为前提而开设的。
如这门“山海学”。
“你们这群,脚监生,还要当,三年。”授山海学的老先生用抖颤老迈的声音说:“诸生有,三年的时间,摸索,术技的所长,到了腰监生,就能,选定,想要专研的术。同样,也有三年的,时间,让诸生思考,日后自己希望,出仕的州域。”
听这位老先生说话,需要点耐性。
上了几天课,树生理解了国监的体制。监生分三期,脚监生、腰监生、顶监生,一期各习三年。脚监生三年的学习,均属基础的通识;升了腰监生后,则可依监生能力与志向,择定专术,主攻发展,同时也要选定日后出仕的州域,并全力学习该州的军政、民生、山海地形等州识;待坐上了顶监生之位后,便要离开学府,抵该州亲任“实习吏”,将国监所学一切运用于实业,为三年后的正式出仕作扎实的准备。
“开课前,可以请,诸生谈谈,自己欲出仕的,州域吗?让老朽,了解了解。”
这位老先生一副老学究模样,大概是一辈子都在弯腰研究舆图,因此背驼,挺不起来。皱纹满布的眼睛一遇上文字,瞇得更小,此刻查名册,几乎将脸埋了进去。
尹治就坐在树生后座,不知何时,他已有一群以他为中心的跟班。她听到他同跟班们说:“可怜的老头,九十岁才盼到陛下的长命血,我曾祖都比他健朗哩!”
“是,是啊,老朽,只是,监里的先生,老腐朽,一枚,怎能,跟,大都堂,比呢?”那个也能施诞降术的胖子粳粟,甚至学起了老先生。学完,浑身抖肉地笑。
树生回头看他们,一脸嫌恶。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尹治不客气地问:“你看什么?”
她哼了一声,冷漠地转回去。
“欸,问你话呢!”粳粟帮腔。
树生还是不理。
“哎唷,好骄傲,敢不睬大都堂的曾孙。”
这声音应该是婺州转运使的外孙,万赫。树生记得他曾在大伙面前嚷嚷自己会侍魇术,要人别得罪他,否则他会跑进仇人的脑子里,钻进钻出。但他对尹治倒是服服贴贴。
“你这什么话?”尹治说:“她可是陛下亲自征举入监的特等生,她当然敢不睬我喽!”酸气十足。
树生无奈地看向老先生,他老人家耳力不俐索,竟还埋在名册里找人。
忽然,一个东西砸到她脑勺。她低呼一声,看到一只黑色的方块滚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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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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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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