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都市小说>诞降之师>第73章 自强(1)
  水牌是难得一见的“特上上品”。

  “树生大人。”中正官的声音又轻又温柔。“请进第二关吧。”

  树生像见鬼似的看着他。

  “树生。”少司命微笑地哄着她:“去吧,让他们看看你的实力。”

  她这才安下心,用力地点头。“知道了,谢谢陛下!”

  “加油!树生大人。”子乙也在一旁欢呼。

  她接过纸状与水牌,飞也似的冲向第二关。

  少司命起身,抖了抖衣袍,对子乙说:“子乙,你在这里候着,结束后,陪树生上山回宫,别让她落单。”

  “好的,陛下。”

  祂再对众人说:“寡人山上还有一场小会,便不叨扰诸位了。”

  众人又一片倒地行跪拜礼,恭送圣上离开。

  “对了。”临走前,少司命又说:“请帮寡人知会贵监司。”

  “是,陛下,尽管吩咐──”

  “朝会有请,邀他明日上山。寡人想与他多多了解,如今国监运行的状况。”

  中正官与办员的表情一僵。

  “国监是为国家培育专术人才的地方,监生走下了求如山,除了摆官威之外,更重要的,应当是以其专才雨润黎民才是。”

  众人只能呿呿称是,连声附和。

  “所以,爱卿,能力,怎会不重要呢?”祂笑问。

  候厅一片僵凝的同时,树生正往第二关的试堂奔去。

  沿途她想,用刻版施诞降术太慢,应该直接施画在纸上,就像上回在戍州满堂时,不过一刻她便用纸墨诞出了一窝的蛇,又快又准。这关考试,她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让这些中正官知道,她那手诞降术是多么栩栩如生。

  少司命今日可是特地下山帮她,她绝不辜负祂的期许!

  她来到了第二关的试堂。

  不知为何,特别安静,没有其他学子。

  只有几名办员,恭敬地为她开门,引她入了试堂。

  “树生大人,小心门槛。”

  “树生大人,请落座。”

  “树生大人,用茶用茶。”

  “树生大人一路辛劳啊。”

  他们把她当成第二个尹都堂的曾孙了。

  当她递上了那份扎了特上上品的证状时,第二关的中正官亲切和蔼地问她:“敢问树生大人,您专执何术?”

  “诞降术,先生。”

  中正官差点儿拍案叫绝。“不得了啊!不得了──”

  树生没有考试。

  到底是要用刻版或纸墨施术,枉费她多想了。

  少司命亲笔的察举状与特上上品的水牌,让她直接入了延和五百年春季的监生。

  树生于是展开了她在国监的学习。

  “你们手边,有一只针,还有一块白麻。”先生说:“没有的人,举手,让教工过去给你布置。”

  主持这门课的先生是一名精瘦的中年男子,蓄了一把中规中矩、能给平凡无奇的脸添些威严的小髯,又眼大而神霍铄,目一瞬,似乎总能同时注意许多地方的动静,面色也因此随环境而动,让人觉得他是个表情丰富的人。但或许因为太容易被周遭所牵动,气色不免被耗到有些青癯了。

  “诸位看着。”先生高举着左手,右手持针。“在你们的指头上,扎一针,要见血。”

  堂内哀嚎一片。这批脚监生都是十五不到的孩子,怕疼更怕血。

  树生没嚎,勇敢地在指头上扎一针。

  “很好!”先生指着树生。“有人扎了第一针,谁来第二针?”

  不一会儿,先生又指了另一人,赞道:“好,第二针。”

  树生随众人看去,只见那位曾在候厅将她当柱子一般看待的男孩,正高傲地举着他沾着血珠的手指,向他周旁的监生展示。

  她记得他叫尹治,是大都堂的曾孙。

  他瞧见树生在看他,嘴角一斜,有一种想比拼的挑衅味。

  树生倒没什么兴趣。

  无聊。她想。

  她很认真地等着先生的下一步指示。

  “其余人慢慢扎,先生不等人了。”先生继续示范。“针尾有一个勾,诸位看到了吗?”

  “看到了。”树生跟着其他人一起答。

  “用针勾,去勾血珠。”

  树生吞了吞口水,眼聚成斗鸡,小心地用针勾去“勾”血珠。

  “屏气──拉!”

  她一拉,从血珠里勾出一条半透的红丝线。她啧啧称奇。

  “有人成功喽!”神奇的,先生总能灵敏地观察到监生们手上的进度与成果。

  他走到树生身旁,直接指导她。“把你的术气,一针一针地穿进白麻里。”

  “这是术气?!”她很惊讶。

  “没错,因为掺了血,所以是红色的。”先生说:“但术气易断,穿线时要专心,呼吸要均匀,术气才能源源不断。”

  “如果分心,或呼吸不均匀呢?”

  “你看着我。”

  树生看着先生大而凸的眼睛,分了心。

  “啊,术气断了。”

  “再勾起来。”

  树生挤了一颗血珠,再勾。

  “憋气。”

  她憋了一会儿。

  “呼吸。”

  她张口,急喘着气。

  勾上的术气随着她呼气的节奏忽粗忽细的。

  “不论你专执何术,术气的稳定十分重要。气不稳,你力就不彰。”先生开始注意其他监生的状况,不过口头上仍为树生提点。“这门课,就是要训练你的稳定度。”

  “是的,先生。”

  “你做得很好,开始勾吧。”

  被夸赞,树生更有自信地保持专注,便没听到先生向下一个监生唸道:“尹治,你太躁进,术气都被你勾断了。血白流,你家都堂曾祖可不会饶过先生啊!”

  尹治一脸燥红,一看树生已经开始用术气穿白麻,更静不下心,在他勾好之前,又有几个监生早他一步完成,让他更气闷。

  “这堂课,不宜有过强的自尊。”先生意有所指地说。

  树生小心翼翼地将针穿进白麻格子里,指头宛如线轴,不断输出红色的术气,只见鲜红的线头正一格一格堆砌附着于布上。

  她想起少司命教她练柳樵堂字帖的口诀。要静心,背挺直,腕摆正,气要匀,力要稳,不得过冲,这样写出来的笔画才会柔中带刚,力劲十足,又不与旁字相克。一字又挺又顺,整篇字筑起来也就可看了。

  术气穿白麻,也有异曲同工之妙。稳而不冲,气方能持续不懈。

  她也想到荒州那座横跨八县、绵延七百里的啸堤。那需要多么强盛、多么绵长、多么稳固的术气,才能让那片海崖屹立百年而不摇。

  她终于理解,为何父亲上京,从未应过任何人的饭局。

  多余,无趣。

  他的精力与专注,不值得放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活动上。

  为荒州人筑堤,一刻都不能浪费。

  如同她此刻,也不会把时间花在怕疼怕血的嚎叫,或与人比拼胆子的挑衅上。至于周旁的吵杂,她更听不入耳。

  她的脑子里,只有父亲,只有啸堤,只有少司命的期许,只有她为自己立下的更高的目标──

  她便这样安安静静,专一而无杂念地,将整块白麻穿成了红麻。

  线一离勾,先生马上感应到,停了手边的指导,转头看向树生。

  “杭树生。”他不敢置信。“你完成了?”

  “呃,是的,先生。”先生敏捷的反应总让她吓一跳。

  他过来再仔细一看,更直白地称赏:“做得非常好。”

  树生一愣,疲惫而满足地笑着。“是,谢谢先生。”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位先生虽没有专长的术,但对术气的灵敏极高,光靠术气即可判断术师能力的强弱,甚至是施术者的心绪起伏。

  先生检查了一遭树生完成的红麻,说:“到了中途,气有些薄了,应是气血不足。之后若要施大型的术技,可能会功亏一篑。瞧,你现在是不是累得想大睡一场?”

  “是的,先生。”她揉着眼皮,忍着哈欠,全身疲得像刚爬了一座高山回来。

  “这便是后继无力的缺点。”话锋一转,他又说:“但后天可补,只要吃得好、睡得好,中气一足,这一块小白麻对你根本不算什么。这个小缺点,并无碍于你成为一个优异术师的道途。”

  树生听得心花怒放。“是,谢谢先生,我会努力的。”

  “陛下的眼光,果然精准。”他还这样笑赞。

  因为那批人前人后不同样的中正官,树生本对国监有所戒备,但上了几堂课后才发现,国监的先生们对所有监生一视同仁,只有能力优异与拙劣的差别,至于监生的来历,他们几乎鲜少闻问,甚至像这名先生一样,会给大都堂开个不伤大雅的小玩笑。

  他这样赞美,只不过是更加肯定树生的潜能,而不是拍谁马屁。

  先生拍了拍手,招来教工。“枣汤炖好了吗?”

  教工答:“刚好,先生。”

  “给她来一大碗。”

  红枣、黑豆与其他药材相熬,可补气,是这堂课完后必喝之物,以补足输出术气所耗的体力。不喜枣涩的孩子也会被教工逼着喝下,不喝,十分伤身。

  接着,先生又对众监生说:“穿成红麻的人,就可以喝枣汤。谅你们第一次施术气,灶房还给你们各融一枝米饴,想吃甜头的人,就像杭树生一样,专心用功!”白米炼出的糖膏亦能引热气入体,补足体虚,也是哄小孩的把戏。

  一听有糖吃,其余监生便不再迟疑,纷纷下手,勾拉术气。即使生在富贵,性子仍是个孩子。

  当然,孩子容易心浮气躁,神游他方,便没有第二个监生能做得像树生一般又快又好。

  树生被领出堂外喝枣汤、吃米饴时,完全不知有一双嫉妒的视线正咄咄地逼着她。

  国监是为国家培养术师人才的学府,除了训练术技的纯熟,有些学习是以出仕为前提而开设的。

  如这门“山海学”。

  “你们这群,脚监生,还要当,三年。”授山海学的老先生用抖颤老迈的声音说:“诸生有,三年的时间,摸索,术技的所长,到了腰监生,就能,选定,想要专研的术。同样,也有三年的,时间,让诸生思考,日后自己希望,出仕的州域。”

  听这位老先生说话,需要点耐性。

  上了几天课,树生理解了国监的体制。监生分三期,脚监生、腰监生、顶监生,一期各习三年。脚监生三年的学习,均属基础的通识;升了腰监生后,则可依监生能力与志向,择定专术,主攻发展,同时也要选定日后出仕的州域,并全力学习该州的军政、民生、山海地形等州识;待坐上了顶监生之位后,便要离开学府,抵该州亲任“实习吏”,将国监所学一切运用于实业,为三年后的正式出仕作扎实的准备。

  “开课前,可以请,诸生谈谈,自己欲出仕的,州域吗?让老朽,了解了解。”

  这位老先生一副老学究模样,大概是一辈子都在弯腰研究舆图,因此背驼,挺不起来。皱纹满布的眼睛一遇上文字,瞇得更小,此刻查名册,几乎将脸埋了进去。

  尹治就坐在树生后座,不知何时,他已有一群以他为中心的跟班。她听到他同跟班们说:“可怜的老头,九十岁才盼到陛下的长命血,我曾祖都比他健朗哩!”

  “是,是啊,老朽,只是,监里的先生,老腐朽,一枚,怎能,跟,大都堂,比呢?”那个也能施诞降术的胖子粳粟,甚至学起了老先生。学完,浑身抖肉地笑。

  树生回头看他们,一脸嫌恶。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尹治不客气地问:“你看什么?”

  她哼了一声,冷漠地转回去。

  “欸,问你话呢!”粳粟帮腔。

  树生还是不理。

  “哎唷,好骄傲,敢不睬大都堂的曾孙。”

  这声音应该是婺州转运使的外孙,万赫。树生记得他曾在大伙面前嚷嚷自己会侍魇术,要人别得罪他,否则他会跑进仇人的脑子里,钻进钻出。但他对尹治倒是服服贴贴。

  “你这什么话?”尹治说:“她可是陛下亲自征举入监的特等生,她当然敢不睬我喽!”酸气十足。

  树生无奈地看向老先生,他老人家耳力不俐索,竟还埋在名册里找人。

  忽然,一个东西砸到她脑勺。她低呼一声,看到一只黑色的方块滚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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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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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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