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向他道别。“慢走,杭大爷,祝福兴隆。”
那人走出铺子,正要下楼,却迎面对上一批官服模样的人,人群中还有一名作走查吏打扮的官员伴随。他稍稍一怔,但马上强自镇定,脚步不缓不快地走着。正巧一旁的金店伙计也披了一件挡雨的斗篷要离去,这批官人便也不觉得被斗篷遮住脸的他有何可疑之处。
官人分批,分别进了金店与顺昌分号。领头的地方官吏不客气地扔出一筒纸卷,命令掌柜。“今日关门前,把这些都给贴上。”
“是、是。”掌柜的讨好地说。把纸卷打开,是两款人像。他问:“这两人是盗贼团的头头吗?”
“是同个人。”官吏说:“一个是真貌、一个是变容后,名字也不一样,可确是同个人。你们铺上的每个伙计都要认得这家伙的长相。他在逃,必定会要兑钱求生。”
“是的,大人,谨遵吩咐。”掌柜的细看了一下人像,忽然一震。
一旁的走查吏马上发现他脸色不对劲,质问:“怎么了?”
“杭、杭乐安?”掌柜的赶紧拿出那张方才兑过现的钱票以及那人签印的用纸,印鉴与签字都是杭乐安。
走查吏夺走一看,喝问:“走多久了?”
掌柜的一缩。“您们进来前不久。”
走查吏想起方才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他吼道:“查封此人户头!”接着马上追出去。
他追上街,雨天行人不多,他很快就找到那披着斗篷的男子,拔开脚步追去。那男子意识到走查吏逼近,也匆匆走进蜿蜒的小巷里。
起初走查吏还跟得上,然而随着临靠山边的坡度缓缓升高,土楼之间越靠越密,小巷越是羊肠弯转、崎岖难行,很多死路,却也很多缝隙可钻。走查吏眼看那男人转了个弯,也跟着转去,却一愕,前方是一堵死墙,能走的只有右边厢的一条小弄,他想也不想转进去,正对底边的一扇如意门,除此之外,两旁都是土夯的墙。
走查吏冷冷一笑,除非这男人能飞天遁地,否则他人一定跑进那扇如意门里。一只瓮中鳖,他升官升定了。
他拔刀来到门旁,另一手也伸进怀里摸上暗箭。他吸口气,猛地踹开门,立马朝四周射出飞箭,也不畏伤到无辜百姓,接着他压低身子冲进去,寻找掩护。
神奇的是,他被一股由谷底冲上的冷风给扑得一身寒颤,视野周边不是室内的昏暗,却是一片深山溪林的浓重雾气。他一愣,往他脚下看去──
他恐惧地尖喊,四肢慌急地攀上临靠身侧的岩石──没错,他此刻正攀着一面拔峭石壁,悬在一处陡直的崖谷上,脚下头是深渊,深到连一弯大河在此处看来都只是一条细小的白线。
他刚刚闯进来的,不是一般民房吗?!他想出去,却连入口都找不到。他这才恍然大悟,这个要犯是个诞降师,他的笔要带他到哪儿,他就得到哪儿,凭他一人要怎么对付?
石壁上方传来崩塌声,走查吏抬头,心里一凉,眼睁睁看着一方大石往他滚砸下来,他甚至来不及叫出声,就以为自己被砸成肉泥──
屋里传来倒地的重响。那穿着斗篷的男子从漆黑的角落处走了出来,冷眼看着那倒在屋内、不醒人事的走查吏。他将正对门口浮贴的一张山水墨画给小心地撕下,这张墨画绘的,正是一座峭壁深崖,底边的大河小得只剩一条白线。
他把墨画折好收妥,上前拿起走查吏的刀,抓着他的髻子、拉起他的头,利落地往他颈子一抹,血喷得满地。
树生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家粗饭铺里,吃着已冷硬的粟米煎饼,还有腥得让人蹙眉的酸奶。这低廉的铺子,专供贫穷的马脚子图温饱,另为了应付一些从戍州草原来的当地人,亦有奶、饼等食可以选择。
树生把酸奶推得远远的,舔了一口,她就再也不碰。
她看到店里的人已不多,天又冷又湿,门外的天色黑得让人想家。可是,她已经没有家了,被烧掉了。
每个经过的大人看她一个孩子独自坐在这儿,都投以好奇的眼光,可这眼光看在此刻她的眼里,却似乎不怀好意。她怕,怕又有人要拐走她,她希望有人陪着她,或躲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去。可她走不了,她没有鞋,鞋被怪物抢去了。
她想起伤害父亲的那些活尸,想起烧掉她家的那把大火,想起载着他们来到这陌生之地的大鸟,想起那个失去了父亲的脸的父亲……
她的眼眶又不睁气地红了。她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把饼也推开,趴在桌上,让眼泪吸在衣袖里。
她想回家,她想要以前她所熟悉的父亲……
她不要父亲不见。
忽然,有人轻轻地抚她的背,柔声唤道:“树生?”
她大惊,跳起来,惶恐地看着来人,眼神直接告诉那人: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杭乐安不知何时已回到她身边。
父亲忽略她那眼神,只是柔柔地安抚她。“嘘,没事,树生,没事。”他看到她的眼睛又湿又红,心里在痛。“你在哭?”
树生不回话,撇开头,背着他用袖子擦眼睛。
“别这样擦,树生。”他握住她的小手。“眼睛会害病。”他看了看她脸上开始结疤的伤口,轻轻地摸着。“还痛吗?”
树生没反应。
他看她桌上的食物都没动,皱眉。“你都没吃。”
树生盯着杭乐安的手,他的指甲缝里有腥红的垢斑,看到那红,她的感官更敏锐了,甚至可以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她浑身一抖,低下头,藏起害怕的脸。
见她如此反应,杭乐安愣住,看了看自己的手,惊讶又难为情。他以为他洗干净了,那个走查吏的血。他起身,向伙计借了水盆,用力地搓洗自己的手。
树生稍稍平抚情绪,这才适应过来──那是她父亲的新长相,不是生人……
当杭乐安回到她身边,她轻轻地问:“那是,你的血吗?”
他没回话,端起酸奶,喝了一口,腥酸得让他也皱苦着脸。在荒州吃惯的是鱼鲜,对草原那套食物他没太大兴趣。
“还是别人的?”她看着父亲的腰腹,他已换下那身血衣,新更的衣很干净,伤口应该没再继续流血了。她想。那么,手上又是谁的血呢?
“你饿吗?”杭乐安假装没听到她的问题,径自说:“爹有些钱了,带你吃烫米线。嗯?”
树生不说话。
“走吧!”他牵起她,可这才发现,女儿是赤着脚的。他恍然,从捎在手上的袋中取出一双布鞋,蹲下身替女儿穿上。他微笑,努力回到从前那样,希望自己仍是女儿熟悉的父亲。“方才在鞋铺给你买的。刚好合脚,你的脚都没长大。”他摸她的头,替她拨抚额边毛发。
树生却幽幽地问:“我们,还是好人吗?”
杭乐安一震,脸上没了笑。树生突生勇气,瞧着他的脸,良久,等着他的答案。
“他们”把一屋子的人都给烧掉,“他们”似乎还杀了一个人,那人的血残留在父亲的指缝里,这样,“他们”还是好人吗?她思考着,想知道答案。
“你是好人啊。”杭乐安强笑着,口气有些慌急。“你什么事都没做啊,树生。”他不懂,她为什么会用“我们”?明明动手的都是他,这孩子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也是共犯?hτTΡδ://WωW.sndswx.com/
树生咬着唇,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嗯?”他问。
女儿摇摇头,不再说话。她说不出口,说他是为了她才杀人的。
此时,杭乐安余光瞥见粗饭铺外有人影晃动,他眼睛一扫,脸一僵,又是一批带着通缉画像要上店招贴的地方小吏。他把饭钱搁上桌,脱下披风套在树生身上,抱起她,匆匆离开此店。利济镇上以及它周遭的商镇都不能再待,此处全沦陷于少司命的缉令中。
他带着树生来到店后的一处栓马石前,解了一匹褐马,调整鞍座,将树生放上去,自己再利落地跨骑在她身后,驾马由镇后离开,进入长令丘。
“我们……有马了?”树生小声地问。
“对。”杭乐安答。雨有点大了,他怕树生淋到着凉,不放心地又替她整了整披风,倒不在意自己浑身湿淋淋。
“是……我们的吗?”她又问。
杭乐安一怔,有些不高兴。“你以为这是偷来的吗?”他硬着声说:“我不会做这种事,树生。”这马是他向镇缘的一家马场买来的,为了上这趟路,他花了三张兰票买了不少补给。
树生低下头,僵硬地在他怀里坐着。
此时,他对她、对自己,都有点生气。气女儿怀疑自己,也气自己不够好,让她这样怀疑。
结果,他们进入长令丘后,都没再说上话,陷入尴尬的沉默。
雨天,山里湿气更重,使空气更加冻寒,连杭乐安都冻到脸色发白。天黑在即,此刻进山实在是不智的举动,但他不能带着树生冒险留在镇上过宿,那些通缉画像很可能让每个镇民都认得他的脸了。然而此时辰进山,他又该让女儿在哪儿歇下?在哪儿御寒?在她经历了那么多恐怖的事之后。
他脸色僵凝,更气自己。是谁曾自豪过,绝不会带着女儿成为亡命之徒的?他恼怒地想。
树生却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怕得一动也不敢动,担心呼吸声也会触怒陌生的父亲。无言的沉寂让这山里的黑夜更显诡异。
夜完全深了,只剩下他点起的一盏挂灯,孤零零地在深山里悬荡。
挂灯照开了一条岔路。右侧是平缓的大道,左侧却是有些陡的山径。他思考了一阵,勒转马头,朝左侧走去,深入山径约半里,便跳下马,朝路旁的林丛摸索。
树生怕他要丢下她,低喊一声。“爹……”因为她怀疑他,所以他想扔下她,以示处罚吗?她单纯的想。
杭乐安回头,看到她无助又无辜的小脸,表情软了下来,心里不怎么气了。“别怕,我不走远,你看得到我的。我很快回来。”
树生吸吸鼻子,勇敢的点头。
杭乐安就着留在马上的灯光,稍稍分辨出四周的树型,他挑了一棵结实粗大的樟木走去,往树根摸索。
如他所料,他找到了像铜钱般大小的圆形虫尸。既然此处有日虫、月虫的虫尸,代表此山亦有禁族之人居住。他回到马上,带着树生继续往山里走。
他是从树的身形来判断的。方才右侧的大道上,周旁只植了细瘦的孟宗竹与干瘪的杉木,左侧的山径却明显以庞大的山势让人敬而远之,这全是因为其上的樟木与桧木生得异常高壮之故,即使在黑夜里也使人感受到气势。因此,他要去寻找这里的主人──禁族人,请他们收留一宿。
只要有禁族人活动的地方,树木植物都能生得巨大茂盛,因为他们是擅于植树、养树的氏族,不过平民百姓,甚至是地方官府都不晓他们的存在,更不知道少司命建国之初,是凭靠这支氏族的力量,才使本被旱灾与战火侵蚀的荒山重复生机。而教大树的树根扎稳山脉,不让山体滑落为土石巨流侵扰平地农田,也是他们的功绩。否则仅凭少司命一己之力,无法那么快速使禁国国土稳固下来。
即使为少司命与禁国立过大功大劳,禁族却仍依靠着树与山,过着最初始的生活,不与一般市井相接触。少司命为表达感激,不但以此氏族之名定为国号,更明定各路官府,不得以本国律法侵扰此族所居之山。也就是说,禁族在深山中自成一个个小国度。杭乐安想,少司命的缉令进不到此处,应当可短暂容他们一宿,不但树生需要安眠,他也必须休息,身子才撑得过来。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蜀南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诞降之师更新,第31章 杀戒(5)免费阅读。https://www.sndswx.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