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生在我身上,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他满不在乎地说。
“你不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啦!”树生不满地说:“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这么不正经!”
尔穆月脸一寒。“不然我应该用什么态度对你说话?”
树生支吾。
“我没有要你难堪。”他再说:“只希望你如常面对我,就像以前一样。”
原来,尔穆月的心境也变了。他看起来泰然自若,甚至故作轻松,其实都是伪装。
“我喜欢你”,这句话,仍持续在彼此的心中发酵。
“我们这五年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不会改变。”他撇开眼,说:“希望你也不要擅自变更一切。”
真是霸道。树生想。突然用“喜欢”告白的,是他,现在说不准改变的,也是他,这个男人,总是在命令她。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树生只好转移话题:“你……你要一直待在这里?”
“没错。”尔穆月说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
“这是我的自由。”他睨她,像父亲指责顽皮的小孩一样。“何况,有人也需要被好好管教。”
她一恼。“我过得很好,不需要你管!”
“你骗谁?”
“我没骗人,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尔穆月放下箩筐,大步流星地走向她。
她被他的气势压制了,不小心退了几个碎步。“干、干嘛?”
“有人一天做六个时辰的工,由日头做到黄昏。”
树生一时转不过来,他所谓的“有人”是指谁。
“晚上,窗灯持续亮着,直过子夜。”他像列着清单,条理分明地说:“灯灭了,那人也睡不好,翻来覆去。睡不到两个时辰,寅时一到,又得起身上工。荒州人偏吃鱼鲜,跟嗜好米食的口味相冲,三餐皆无胃口;明明在烈日下做工,一日水量却喝不到半升。结果镇日四肢无力,体气空虚,行事不够俐索,因此遭人指责。偏偏此人脾性倔,一受指责,只会更加勇闯向上。”
“呃,等……”等等,他口中的此人怎么越听越耳熟啊?
“我还没说完。”他不准被打断,甚至握住她的手,拉下她的袖笼,一切坦坦白白。“手上明知有伤,却不善处理,任凭肿痛。你说,此人这般行为,何来能称足以照顾自己?”
树生羞恼地夺回手,噘着嘴。
“我以前是做走查吏的,小鬼,别忘了。”他眼一瞇,警告。“要说谎,先看看对象。”
“你来很久了,对吗?”她不服气地瞪他,质问。
“不久。”他斜着嘴。“第一个发现你溜下山的,不是我,是朝仁。你到的隔两天,我才到,慢一天。”
她来到荒州这段旬月,做什么、吃什么、和谁说过什么话,或是怎么睡、睡多久,都被这般详尽地道出所以然──想到自己刚踏入荒州就已经被尔穆月锁定观察,而自己毫无所知,树生又窘又毛。
他果然发挥了昔日担任走查吏指挥使的实力与精神。
“你这样,让我很不舒服。”她老实说了。
“你这样不告而别,又让我们舒服了?”他反问。
“我留在求如山,什么事也帮不上忙,留在那儿做什么?当一个手足无措的废人?你想看到我一直跟你们耍脾气吗──”
尔穆月眉一横。“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树生一震。
“我说过了,即使没有诞降术,杭树生还是杭树生,一样能做事,不会因为没有诞降术就变得一事无成。”
她不相信地看着他,就像她一点也不相信失去诞降术的自己除了像凡人做着微不足道的粗活外,还能有什么出路。
那种不信任他、也不信任自己的落寞眼神,让尔穆月看得很心疼。
他懊恼地说:“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理解这一点?”理解即使没有诞降术,杭树生对于他们──无论是少司命、朝仁,还是他──依旧一样的重要、不可或缺。
她哼,撇头,跟他倔。
尔穆月知道,若他此时也来硬的,两人根本就毫无交集。陪伴她五年,他慢慢地学会了放下脾气,用软处对付她。
他望了望四周,以及远处正在逐步营建的残生营营区。
“不过,”他肯定她:“你来这里,或许是对的。你很努力在找自己的出路与价值,这样的你,永远不会是废人,你白操心了。我想就连你老师知道了,都会给予你赞赏。”
树生没放下脸色,但眼神有些飘移。
“所以别再这么说自己,可不可以?”每告诫她一次,他的心就会酸涩一回。
树生抿着嘴,僵了很久,才点头。
“那好。”他再度扛起沉沉的箩筐,走。“继续干活儿。”
树生很难为情。“欸……你,你真的要留在这里?”
他斜眼,学她。“『真的』不行吗?”
她犹疑,却又说不出“不行”的理由。
但是,始作俑者的他,又怎会不知道“不行”的理由?
他们都不约而同想起那条隔开彼此的铁鍊──在尔穆月说出了“我喜欢你”这句话之后。
“你还是怕我吗?”他低低地问。
树生没回答。
“以前我流了满地毒血,满身毒刺,一张嘴就可以把脑袋咬下,那个小鬼却天不怕地不怕。”他自嘲道:“她现在到底在怕什么?”
树生还是一脸冷淡,不愿透露半点真心。
尔穆月看着她硬是要用淡漠与自己隔开距离,觉得心都被掏空了。
他必须武装起自己。
“如果我留在这里,你感到不自在,”他冷冷地说:“你就当做是你老师要我照顾你,少司命要我监管你,如此,你能不能释怀?”
他深吸口气,再说:“至于你杭树生过得好不好,跟我尔穆月,一点关系也没有。”
树生一悸,觉得这种说法……好刺耳。
当然,尔穆月也不好受。但他还是问:“这样想,你会不会好过一点?”
把自己跟尔穆月逼到这步田地的,是她自己,树生也只能点头,嗯一声。
“好,那很好。”尔穆月忍着心酸,声音低平:“之后,我们就这样相处。”
为了不要受伤,他不再让自己的感情渗透进声音。
尔穆月于是留下了。
他板着脸,这样向工人们介绍:“我是杭树生的大哥,舍妹受你们照顾,感激不尽。”他压下树生的头,一起鞠躬。“日后,请多多指教。”
面对这有礼而生疏的招呼,工人们与小吏有些反应不过来。
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尔穆月已经押着树生去做工,根本不需他们指教。
树生也因此体会到了尔穆月要与自己拉开距离、好相处“自如”的决心──他完全恢复了往昔做官的派头,俨然成为树生专属的监督者,凶狠狠地督促她努力投入工作,不得马虎。
“动作慢下来了!不准停。”
“别人半个时辰可拌十桶灰泥,你仅能拌三桶,是怎么回事?”
“加快速度!”
“没有牡蛎壳了,走,一次背两箩回来,节省来回时间。”
“背不动?没吃饭吗?”
“背不动也要背!没有人会帮你!”
“还不到晚膳时间,喝水充饥。”
“没错,喝完这一升,怀疑吗?”
“屏仔壁缺人手,补上去!”
“数到一百,马上学会。”
“错!婶子们是这样编吗?张开眼睛,看清楚!”
“跟上脚步,不要拖累大家!”
“你要成为无用之人吗?”
“要吗?”
“不要就给我努力!”
鬼!
这家伙,是鬼!鬼──
树生不只一次在心里骂道。
尔穆月威武的模样,连一些妇人都可怜起树生了。
“树生的大哥,那个,令妹很努力了,就让她休息一下吧。”
“不,舍妹需要多磨练,这样才能减低诸位负担。”
“慢一点也无妨啊,她已经跟上大伙的脚步了。”
“不,你们客气了,舍妹还不够格。”
不过多亏如此,连小吏都哑口,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树生没再被他们刁难,若说是尔穆月保护了她,也无不可。而其余人等亦连带被尔穆月强势的盛气督促到了,各个埋首卖力投入工作。午后的闷热慵懒顿时被打散,整个工场的气氛提升上进许多。
这天,他们这所残生营的建造进度,是该区最进步的。小吏乐呵呵。
到了晚膳时间,工人们纷纷来到食堂用餐。树生趴在食案上,动弹不得。
尔穆月暂时没守在树生身旁,一旁妇人趁隙好奇地问:“我们怎么觉得,你大哥比那小吏更有做长官的威严?以前可当过一官半职?”
树生哑着声音说:“他何止做过官,还做过黑虚之海的鬼……”
感觉树生已经累到话语错乱了,妇人们便没当真。
这时,尔穆月端来了两只大陶碗公,一样寒着脸,让人一对上视线就会结冻。一旁的妇人们见状,纷纷让开,“体贴”他们兄妹难得一聚,让他们有更多的独处空间。
尔穆月重重地放下碗公,递上筷子,说一不二地推到树生面前,命令:“全部吃光。”
树生艰难地抬起头,看到碗里又是一成不变的水煮咸黄鱼,配上几片烤过的鱿鱼干,佐以烂虾揉成的肉丸、盐醋凉拌的海菜丝,以及用鱼浆与少许面粉打成的鱼面铺底──一阵海风般的腥味扑鼻而来,怎么可能有胃口?
“我……不想吃。”她虚弱地说,继续趴着。
“吃。”他毫不妥协。
她皱眉。“我真的,吃不下。”
“吃。”他还是那一个单音。
树生索性不理他。
然后,她听到凳子挪动的声音,天真地以为尔穆月也拿她没辙了,暗暗欣喜。
不料,一股强烈的体热欺上她身边。她一惊,张眼一看,尔穆月近在她眼前,与她同坐一条板凳。
“你干什么啦?!”她一天的恼气都要爆发了。
“你吃不下的话,没关系,”他勾着邪恶的笑意。“我一口一口地喂你。”
“你──你这个鬼!”
“想必你今天就是这样一直骂我?”他挑眉。
树生心虚的模样,再次证明他精敏透彻的观察力。
强词夺理不成,树生改为哀兵。“阿月,我真的很累,想睡觉,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啊……”
尔穆月恍若未闻,径自卷起面条,举到她面前。
还是跋扈的一个字。“吃。”
“你不是说过杭树生过得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吗?你违反你的决心喽!”她决定巧取。
尔穆月冷冷地回答:“我这么做,并不是关心你。”接着,他大声地说:“而是为了这个工班的整体利益。”洪亮得在场每个人都听得见。
他说不够,再说:“总不能因为你一个人没气力,而拖累了整个营造残生营的进度。”他瞇起眼,口气更严厉:“啸期快到了,没有人会等你。”
树生感觉到旁人的视线都在热切地注意着他们两个。
有些人也开口来劝:“树生啊,虽然你大哥凶了点,但他确实是为你好。”
“他说得没错啊,你不吃饭,没气力,耽误了工作,难道你甘愿被那小吏数落?”
“多少吃一点吧,今天你够辛苦了,要多多补充……”
说到巧取,尔穆月比她老辣太多了。顶着众人关切的目光,树生现下,似乎只有吃的一途了。
“要我喂你,还是自己吃。”他的嘴角藏着些许得意。“我让你自己选。”
这家伙──是要回敬她以前也常常喂食他吗?
树生闷闷地夺了筷子,象是赌气一般,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尔穆月这才坐回自己的位上,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地说:“想要救荒州,就要先吃饱。有了体力,才会健康,有了健康,才能做你想做的事……很像你老师说的话,对吧?”
树生抬眼瞪他,嘴巴不服气地大嚼特嚼,啧啧有声。
“这就是我要你吃饭的理由,足够吗?”
她哼,继续埋首扒着碗,用碗公阻隔他的注视。
所以,她没看到,尔穆月那因欣赏到她可爱的赌气模样而会心一过的笑意,还有他因一股莫名的落寞情绪而冷凉下来的灰淡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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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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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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