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峥饶有兴致看着这别开生面的一幕,觉得甚是稀奇。
从来只有小丫头气别人的份,今日一分钱逼倒英雄汉,罕见地见她吃了一回闭门羹。
林襄疑似听到嘲笑声,一回头就见裴峥正在看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心生一计,走到裴峥跟前,笑吟吟道:“官爷,我把我小厮暂时抵押给你,换几锭银子可否?”
春桃花容失色:“……姑娘?”
林襄伸出两个手指头:“两个时辰,借银翻两倍,如何?”
裴峥好整以暇掸掉袖间雪,好似对这个条件不太满意。
林襄改口:“三倍?”
裴峥不为所动。
林襄一咬牙:“好吧,借我二十两银子,还你一百两,五倍成交了!你个奸商!”
裴峥神情有些微妙,目光在她脸上那撇令人闹心的胡子上扫过:“你要银子做什么?”
林襄:“有钱能使鬼推磨,呃,不是,哄姑娘开心总不能只凭张嘴吧,总得花点真金白银。”
“什么?”裴峥太阳穴嗡嗡的,又气又想笑,简直是哭笑不得。
她一小姑娘“调戏”青楼女子上瘾了是吧?竟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还真当自己是风流客呢!
裴峥气得要炸了,一把拽住林襄衣袖拉着她往外走:“我对公子一见倾心,公子若能哄得我开心,我身上的银子你全拿走!”
“哎——”
裴峥偏头看她:“怎么?”
林襄隐约觉得“一见倾心”这词有点耳热,一时不明白裴峥这家伙是在挖苦讽刺,还是脑子不正常。
他要一个“男子”哄他开心?这事有点不能深想……
她转身就要逃:“算了,不借了。”
裴峥微笑着一把把她拉回来,讥讽道:“不借银子怎么哄双儿姑娘开心?”
“……”林襄嘟囔道,“可是我不会哄男子开心啊。”
裴峥冷笑一声,一手一个揪着人跃墙而出。
林襄:“不是,我事情还没办完呢——”
裴峥上手把她那两撇糟心的胡子扯下来,皮笑肉不笑道:“你要办什么,说与我听听?别告诉我,你一姑娘家对双儿姑娘心怀鬼胎!”
林襄如遭雷霹:“你早认出我了?这你都能认出来?我整整易容了半个时辰呢!”
裴峥不好戳穿她这般敷衍的技法是怎么好意思花了半个时辰的,没好气道:“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林襄:“……”
这不像是一句好话呢。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她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又有些冒火,这货什么时候认出她的?还装得和大尾巴狼似的,故意看她出糗呢?可恶!
唉,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容易冒充了一回风流公子哥,还被当场抓个现形,也怪她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不过林大小姐心大如斗,反正已经被认出来了,所幸一不做二不休,一伸手:“那借点银子呗,我还要找双儿姑娘套话呢。”
“套话?”裴峥一顿,狐疑地看向她。
林襄小声说:“双儿姑娘是死的那个兵部官员的红颜知己,我寻思着是不是能从她这里作为突破口。”
裴峥:“你是因为此事?”
“那不然呢?”林襄拢了拢大氅,那风直往衣服里钻,冷飕飕的。
裴峥提步往前走去:“你不用套话了,双儿姑娘知之甚少,这条线没用,我已经查过了。”
春桃惋惜地在身后小声叹道:“唉,银子白花了。”
林襄听出裴峥的话音,原来他一直也在查着呢?于是她跟上裴峥脚步:“那你还有什么消息,与我说说?”
裴峥解开马绳,翻身上马,于马上垂眸看着她:“你打听这些做什么?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天寒霜冻的,快回府吧!”
林襄穿着毛绒绒的氅衣,小半张下巴隐在毛领之下,仰着头回视着裴峥不说话。
那一刻的眼神不是撒娇耍赖,亦不是嬉笑俏皮,裴峥从中看出一抹他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深沉。
每个人都有许多面,他从林襄身上见过纯善、倔强、调皮的一面,见过她使小性子,也见过她肆意开怀的笑,还见过她失控悲痛的狼狈模样。
喜怒哀乐他都见过,唯独没窥见过那一抹似是而非的深沉与隐忍。
他一时有些走神,仿佛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进一汪深潭,沉溺其中。
雪越下越大,风一吹,扫人一脸一头。
裴峥静默片刻,开口说:“阿襄,你不用担心平西侯府,那些乌糟子事轮不到你一个小姑娘操心,天塌下来自有人扛着,再者,那无非是一桩小事罢了,不必记在心上,别胡思乱想。”
林襄并没注意到裴峥对她的称呼由“林姑娘”变为“阿襄”。
但她却在这冬日里突然被他这句话温暖到了,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担心平西府侯,亦没有人知道三年后,林顾两家可能会面临什么可怕的事。
她揣着这样一个梦魇,时常于夜深人静之时惊醒。
她不想做瓮中之鳖,她要逆天改命,她要逼着自己快速成长起来!
无忧无虑做一个快乐的废物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想,可这个梦破碎了,她必须把自己这棵不成材的苗拔起来,若她无法扭转乾坤,面临的将是再一次的死局。
这种忧虑与焦躁,如附骨之疽一般,时不时蹦出来咬她一下,防不胜防。
可突然有一个人疑似毫无征兆地识破了她伪装的外壳,并告诉她,你不用担心,这只是一件小事,这样一句话听入耳,似乎心里那团阴霾果真就化为一道微不足道的青烟,烟消云散了。
温暖之余,林襄一时情绪又颇为复杂。
她信马由缰地想,裴峥姓裴,他是裴家血脉,无论如何,血浓于水。如若林家与裴家到最后依然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届时,她与他之间将如何面对彼此?
会成为仇敌吗?
挟着飞雪的冷风卷过,林襄不由打了个寒颤,温暖的大氅下,后脊背竟蹿起一层寒毛。
裴峥深深看她一眼又打马而下:“冷?”
林襄:“不冷。”
裴峥:“不冷,抖什么?”
林襄低下了头。
裴峥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大氅解下拢在林襄身上:“回府吧,眼下车马还没踩出冰辙,待会路上一结冰就不好走了。”
林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裴峥看着她,似乎在解释什么:“你是男装打扮,没人会质疑你为何身上多了一件男子的氅衣。”
林襄知道他误会了,但抿了唇没开口。
“入了冬,该贴膘了,早睡多吃,别总往外跑,你这般瘦弱,一阵白毛风就能把你卷跑,届时吹出了京城找不回家,可别哭鼻子。”
裴峥说着说着便没正形了,说罢轻笑了一声跃马而上。
也不知是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太过亲密有所不妥,还是觉得林襄看他的眼神太过于专注让他乱了心神,总之他抽响马鞭没再敢回头。
“烈风”打了个响鼻当即奔出,向着诏狱的方向驰疾而去。
林襄低头轻轻一嗅,裴峥的大氅依旧带着淡淡的干烈的阳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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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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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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