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她几乎没回家,在客栈开了间房,昼伏夜出。白天闭门不出,晚上就赖在酒楼买醉。
珠珠无比后悔当初带她一起偷尝人生的第一口酒水。她原本想着依靠酒精刺激感受,或许能迸发灵感,但第一次尝过之后,那辛辣的口感直接将她劝退,结果扭脸一看,拉来垫背的缙云岚已经把半个脑袋伸进了酒缸里,双手撑在酒缸边沿,两脚都翘起来了。
然后,嗜酒的毛病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讽刺的是,她酒量极浅,不必三巡,断然酩酊大醉,糟糕起来说不准还要撒酒疯。
珠珠原本只是受邀前来,见她状态不对,连忙借口便想离开。
缙云岚见她要走,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衣袖。她并未说些什么挽留之语,只是转手变出一本珠珠所著的话本子,没有感情地朗读起来:“楚心腰间的缎带被一点一点地解开,纤弱雪白的肌肤犹如此刻挂在窗前的月光般洁柔如水,清澈明亮的眼眸晕出撩人秋波,柔软的双臂勾住他的脖颈如温暖的春水环绕,势要将他仅剩的理智溺毙在其中……”
珠珠扶额,一把抢过她手中“武器”,恨恨道:“我今晚真有事儿,书贩子老沙来找我谈生意。”
缙云岚不为所动,转了个手腕又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本,又开始念了起来。
珠珠再次将其夺走,缙云岚如法炮制。几轮下来,珠珠没了耐心,按住她灵活的手腕,无奈道:“得了!别转你那个花手了,我陪你,陪你还不行吗?”
缙云岚满意地笑了,“早认命不就成了。来,喝。”她夹着一只酒杯放在她面前,殷勤地给她满上。
在她殷切地目光下,珠珠皱着眉头痛饮一杯,随后掐着脖子,咳嗽起来,“辣得我嗓子生疼。”她嗓音嘶哑地说。
缙云岚望着窗外阑珊星点却鲜红炙热的灯光沉重地笑了两声。脸上地喜色好似被夜色冲刷,覆上了一层压抑的阴翳。
她蓦然惆怅地问道:“珠珠,倘或你父母行恶,你会如何?是揭露罪行,还是装聋作哑,若无其事?”
珠珠抬眸瞄了她一眼,表情也沉着下来,她放下酒杯,洞悉地道:“你指黎氏?”
缙云岚错愕地将她望住:“你也知此事?”
珠珠颔首,“不比你早多久。是我父亲在家小酌时,喝醉了酒说的。他虽不担要职,但在族会中也有一席之地,知道这些并不奇怪。”
“那你是何想法?”她迫切地问。
珠珠如实回答:“可怜。“她顿了顿又道:”但也只有可怜。我会选择装聋作哑,因为我明白此事非我一力可改。”
缙云岚阴沉地偏过头去,心烦意乱地饮了一杯酒。
珠珠捻着指肚上的墨迹,表情也并不轻松,“黎氏作为缙云千年来的心头大患,他们是否还具有威胁,我们不得而知。但人们心中的成见早已根深蒂固,根除绝非易事。”hτTΡδ://WωW.sndswx.com/
缙云岚强忍怒火,低声隐忍道:“族中长老们若是有心认错,我不信洛城百姓无力接受。不过是死要面子罢了!张口闭口的荣耀地位,难道这些虚名比人命还重要吗?”她怒气冲冲地将酒杯砸在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将酒楼火热的气氛打消了一瞬。
小二以为是自家菜肴酒水不合大小姐的口味,忙舔着笑脸上来赔罪。
圆满向其摆手,从袖中掏出一枚碎银子打发了他,回首又对缙云岚道:“我知你怒不可遏,又何苦拿这死物撒气。喝完这杯酒便回家吧,将这事忘了。”
“忘了?你叫我如何能忘。你不知,黎氏他们……”她话音戛然而止,酒醉并未冲昏她的头脑,她敏锐地意识到接下来的话并不能与人说。她将壶中最后一点酒水引饮尽,咕哝一句:“你们不做,我来做。“
珠珠困惑又担忧地望着她快速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圆月高悬夜空,已至巅峰,到了最是幽深之时。
黎栀是被一声轻微的异动惊醒的。
竹门被夜风吹动,啪嗒啪嗒地敲着门槛,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显得尤其吵闹扰人。
他记的入睡前他确确实实插好了门闩,怎么回事?
他掀被起身,携剑走出房门。
原本栓好的门闩歪了下来,月光也透过门缝偷溜进来。他眯眼定睛朝门缝外看去,依稀见到一个人影正坐在门前的走廊上。
“是谁?”他警觉地低呼了一声。
那人影身型晃动了一下,恰逢此时,一阵风来得巧妙,将两扇门猛地往里吹开。
竹门大敞,黎栀缓步走出门外,歪头看了眼这不速之客的真容,
这人左右开弓抱着两盆栀子花的盆栽,坐在他家门廊上目光涣散,脸上还挂着两道干巴巴的泪痕。
黎栀骤紧眉头,试探地道出了一个名字:“缙云岚?”
缙云岚举头向其憔悴一笑:“晚上好。
“为何不用感心印……”他话未说完,依稀闻见一股混合着栀子花的酒香。他眉头锁得更紧,“大晚上跑上山来发酒疯?你还有神志吗?”
缙云岚低下头,无精打采。
他回屋取出一枚解药,将其拢进缙云岚的掌心,“赶紧离开。”
缙云岚只管我行我素,她托起夹在怀中的两盆栀子花,伸至黎栀面前,饱含歉意地道:“这送给你。”
黎栀环抱双臂,俯视着她,不大想理会她的闹剧。
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了会儿,他举手投降,不耐烦地接过,“行了,我收了。你可以走了。”
“我查清真相了。千真万确,是我们的错。对不起。”她哑声道。
黎栀一怔。
她垂下失魂落魄的脑袋,紧握双手,剖白道:“我苦恼了很久,始终一筹莫展。真相我已全然查清。我的族群对你们犯下了滔天大罪,远比我在空山历经的三日所得知的还要过分万倍。
可缙云是生我养我的族群。我冠着缙云的姓氏,便绝不能忘本。我也曾想说服自己,与其他族人一般装聋作哑,权当无知,而后心安理得地在洛城这个安乐窝里过完自己的一生。可我一想到你,一想到有一群人正因为我们饱受苦楚,我便无法坐视不理。
你们本是这世上最强大的族群,《万族传》上排名首位。族人个个天赋异禀,英勇善战,得世人瞩目与崇拜。却因为我们……沦落到这般窘迫的田地。你们得有多恨呐。”
她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她借着酒精的怂恿,一股脑儿将她这些天焦灼煎熬的心声全部倾吐出来,倒出了堵塞心口的苦闷。
黎栀手掌张开,捂住了下半张脸,一双深邃的蓝眸在月光下跳动着异样的情绪光点。
“是啊。恨呐,恨死你们了。做梦都想把你们剥皮抽筋。”
他蹲下,右手不动声色地掐住了缙云岚的后脖颈,迫使她扭过头来直视他满目的杀气与狠戾,“所以你是特地来让我泄愤的?”
他轻巧地碰了下她腰间的伤口,危险地问候,“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缙云岚见他这副迫人的神情,羽睫恐惧地颤了颤。
他纤长的手指在她细长的脖颈上缓慢地摩梭,逐渐绕至前方,不轻不重地扼住了她的咽喉,冰冷地感慨道:“生命是多么脆弱啊,轻轻一用力便消逝了。”
他转眼,发觉一双手正偷偷摸摸地攀上他肩膀。
目的是他的咽喉吗?
这才像样嘛。
哭哭啼啼地说什么抱歉,怎么听都觉得假惺惺。
黎氏与缙云,挥刀相向才对啊。
他若无其事地等待她的反击,想见识一下她精彩的反击。
可事与愿违,她并未如他所料,扼住他的咽喉,只是似哄睡般轻拍着他的肩膀,像是在驱赶正在侵蚀他内心的怒火与恨意。
“真的很抱歉。若是我的性命能抚平你们心中的仇恨,那我甘愿奉献。”她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眼角渗出泪水来。
黎栀终是忍不住扯动了一下苦涩的嘴角,松手放开了她。
“自大的家伙。”
他对着倒在他脚边,被酒劲儿淹没,烂醉如泥的女子,嘀咕了这么一句。
黎棠举着油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二人身旁,问答:“你打算如何处理她。将她送回?”
黎栀扭脸盯他:“你去。”
黎棠挠了挠脸,敬谢不敏。
此时,黎母温柔的嗓音从后传来:“不如将她搬来我的房间,和我一起睡?”
黎栀略一思,便否决了:“不可。此女十分危险,眼下她意识不清,一旦如上回一般暴走,母亲绝无可能抵挡得住。还是将她暂且安置在我那处。”
黎棠耐人寻味的目光立马投向他。
黎栀补充道:“我睡你那屋。”
“那我睡那儿?”
“你跟我一块儿睡。”
“……”
门口多了两盆缙云岚带上来的栀子花,正借着夜风不知疲倦的漫游,肆意飘散它浓郁又热烈的芬芳。
黎栀将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缙云岚暂时安置在自己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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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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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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