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荆川城的巡府,陆府修建得极为气派。
前面三进,左右各一辅院。
后面四进,最后一进是后花园。
陆府左后侧的福宁院,是老夫人的居处。
福宁院外,二十几个褐衣仆从正肃然而立,一言不发,神情都有几分凝重与悲伤。
老夫人眼见是不成了。
一旦老夫人仙逝,他们这一院子的仆从都要分拆到其他各院,从头开始。
身为福宁院的仆从,他们的地位在陆府诸仆从里仅次于巡府陆心则的守正院。。
老夫人便是他们的参天大树,庇护着他们。
即使犯了错,府里的管家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不想惹老夫人生气,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夫人一旦离世,他们的好日子便再也没了,从此之后,又要夹着尾巴做人。
所以他们对于老夫人的即将逝世是真正的悲痛,是真正的伤心难过。
福宁院内,墙根下有十几个护卫或明或暗,眼神炯炯,防备有刺客上门。
再往里,便是福宁院的回廊。
数名素衣美人正站在回廊外,个个美貌动人,俱皆娴静优雅,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只是时而探头探脑,会偶尔破坏她们的气质。
她们所倾听的屋内,此时静可闻针。
一个俊逸中年男子站在床榻前,神情凝肃的盯着榻上的瘦得不成人形的老妪。
他正是荆川城的巡府陆心则。
老妪盖着锦被,枯槁的手掌被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握着,中年女子轻轻唤着她:“母亲?母亲?”
老夫人毫无动静,昏沉沉醒不过来。
陆心则身后站着数人。
两个大夫打扮的老者,须眉皆白,抚髯皱眉盯着老夫人,对视一眼,摇头不语。
他们是荆川城最好的大夫,对老夫人的病实在是无力回天,已然病入膏肓。
两个大夫身边还站着两个男子。
一个年纪稍大,三十左右,一个年纪甚轻,只有二十多岁。
他们皱眉盯着老夫人,神情严肃。
对于这位慈祥的祖母,他们是极喜欢的,从小就被她看着长大,疼爱有加。
可是看到祖母这般可怕模样,宛如骷髅一般,他们又不想靠上前。
陆心则凝视老夫人半晌,扭头看向两个大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孟神医,徐神医,有劳你们跑一趟了,天色不早,回去歇着吧。”
两人点点头,叹一口气抱拳道:“徐大人,老朽等惭愧,医术不精,实在有心无力。”
“人各有命数。”陆心则勉强笑笑:“可能母亲的命数到了吧,是时候跟父亲团聚了。”
两个大夫点点头。
药医不死病。
老夫人的病确实不是他们能治好的。
陆心则使一眼色。
陆海川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分别塞给两个大夫。
两大夫忙推辞不受。
老夫人已经不能进食不能进药,他们过来诊了诊脉,只能眼睁睁看着,所以断不能收这个诊金。
被陆巡府在心里记一笔帐,到时候不知要吐出多少银子。
陆海川拼命要塞给他们。
父亲发了话,就要坚决完成。
三人正在推让,陆海林不耐烦的哼道:“就这么一锭银子,有什么可撕扯的!”
三人停住,皆有些尴尬。
孟神医沉吟一下:“陆大人,我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孟神医直说便是。”陆心则道:“本府绝不会怪罪。”
孟神医道:“秋枫剑派的周宗主的儿子周弥,陆大人可听说过?”
“周宗主……”陆心则颔首:“本官听说过,也是个苦命之人,周弥先天体弱,患有奇症。”
孟神医点头:“小老儿一直替小周公子调养身子,发现小周公子已然痊愈,却是一位法空神僧的佛咒。”
“嗯——?”陆心则神情一正。
孟神医道:“此事听来有些儿戏,但确实是小老儿亲眼所见,否则也断不会相信。”
“法空神僧?”陆心则缓缓道。
“确实是法空神僧。”孟神医道:“这位法空神僧慈悲,要在荆川城开一场祈福大典,今晚亥时将会施展回春咒,周宗主与青竹帮的黄帮主手里有一些回春咒,只要持此咒,诚心诵持,今晚亥时便会接引下法空神僧的回春咒。”
“嘿!”陆海林失笑,摇头道:“哪来的骗子,竟然敢招摇撞骗到我们荆川城,待我去打跑!”
他说着话便要转身离开。
“慢着。”陆海川忙摆手道:“二弟且慢。”
谷豭</span>陆海林转身看向他:“大哥不会真相信这劳什子神僧吧?也忒能吹法螺了,他是把所有人当都傻子吧?!”
陆心则皱眉道:“这位法空神僧来自哪一寺院?”
“据说来自天京永空寺。”孟神医有点儿后悔。
先前感于陆心则的大方慷慨,一时冲动,说起这个。
万一真出问题了,自己便是一身的麻烦。
“永空寺……天京……”陆心则慢慢点头。
陆海川道:“父亲,要不然,试一试?”
祖母已经这样了,如果不出意外,恐怕挺不过几天,与其这么等死,不如试一试。
至少周弥是救活了。
自己是亲眼见过周弥的,瘦得跟小猴子似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了,吹死了。
谁都知道周弥活不过六岁,必死无疑,可现在周弥竟然好了,不得不说奇妙。
万一对祖母有效呢?
“大哥,就这么个骗子有什么可试的,就让祖母安安静静的走吧,别再折腾她老人家啦!”陆海林没好气的道:“他也就骗大哥你这样的,就像溺水之人看到一根稻草,明知道没用,还是想抓住试试。”
陆海川瞪他一眼,懒得反驳。
陆心则缓缓道:“请法空神僧过来吧。”
“是!”陆海川忙答应,看向孟神医。
孟神医道:“法空神僧应该在周府。”
“我马上便去。”陆海川转身匆匆而去,出了正屋,到了院子,便有四个护卫跟着他一起往外走。
他一刻钟后返回,脸色难看。
看到他出现,陆海林嘿嘿笑道:“大哥,怎么,人没请来?那骗子不敢来吧?”
陆海川没理他,看向陆心则,声音压低:“父亲,这位法空神僧好大的架子,他说晚上便要施展回春咒,无暇抽身。”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回春咒,双手递给陆心则:“只给了我这张回春咒,说请祖母诚心诵持,即使嘴里不能出声,心里也要默诵,自会有回春咒之力降下。”
陆心则面无表情接过回春咒,扫一眼上面的文字,皱了皱眉头。
“父亲,我去收拾这和尚!”陆海林撸起袖子:“这骗子也忒大胆子了,如此无视父亲,如此狂妄!”
陆心则看向孟神医:“可有办法,令母亲她醒来?”
“这……”孟神医迟疑。
陆海林忙道:“父亲!”
陆海川皱眉瞪他一眼。
他知道父亲佛法不俗,既然没看出这回春咒有问题,还要让祖母醒来,显然是信法空神僧的。
或者说,也想试一试。
老二再捣乱就不合时宜,是要挨骂的。
陆海林被陆海川凌厉的眼神吓一跳,撇撇嘴不再开口。
孟神医道:“大人,如果让老夫人醒来,恐怕……恐怕会折损老夫人的寿数。”
如果就这么耗着,老夫人已经灯枯油尽,还能耗上三五天,可如果行针刺激她潜力,强行唤醒她,可能一时辰都坚持不住就要长逝。
这可是冒险之事。
不行针,老夫人自然而然的死去,自己没什么责任,如果一行针,尽管他们也知道这是回光返照,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怪罪自己。
这便是自讨苦吃。
“我想试试。”陆心则沉声道:“我是听闻过这位法空神僧名声的,一代神僧,身负大神通,佛咒也神妙,没想到竟然亲临荆川城,这是母亲的一线生机,我得抓住了!”
既然大儿子去请,没能请来,自己亲自去也是一样请不来。
更重要的是,自己身份不同,身为一府巡府,往往代表着朝廷的体面。
自己是不宜亲自去的。
“……好。”孟神医咬咬牙。
“亥时……”陆心则举步出了院子,对迎过来的数名素衣美人摆摆手,抬头看向夜空。
他很快返回屋内:“孟神医,开始吧!”
“是。”孟神医从随身携带的匣子里取出银针,在老夫人身上刺了数下。
“嗯……哼……”老夫人慢慢睁开眼睛。
她昏浊的双眼慢慢有了光亮,神志也变得清醒过来,不像先前时候什么也看不到。
陆夫人慢慢搀她坐起身,倚着高大枕头。
陆心则坐到床榻前,握着老夫人的手,亲自说了究竟:“母亲,你的福缘到了,这位法空神僧竟然出现在荆川城,便是母亲的福气,这回春咒母亲也知道的,但这上面的字有些不一样,母亲认真看看,慢慢诵持。”
陆老夫人也是虔信佛法之人,看到回春咒,认真的盯着看,然后嘴里喃喃低诵。
恰在此时,一道白线从天而降,屋顶好像根本构不成阻碍,任由它落进来,落到了陆老夫人百会穴。
陆老夫人顿时露出陶醉神色,嘴里喃喃诵经声更响,越来越响,声音从孱弱迅速变得洪亮。
陆海川双眼炯炯,孟神医他们也一样瞪大眼睛。
陆海林则惊奇的看着陆老夫人,甚至上前摸上她鸡皮裹着的胳膊。
他想亲自确认,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陆老夫人一直诵持回春咒,一直诵了三十六遍才停住,这个时候,已经距离白线降下的亥时有两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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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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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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