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桑远远既觉醍醐灌顶,又觉五雷轰顶。
难怪天都刺杀那一次,皇甫俊轻易便发现她不是真正的茶娘,因为她的紧张已远远异于常人。也难怪方才说起幽无命并不是靠着万年灵髓来破境时,皇甫俊那么轻易就相信了,因为事实正是如此,桑远远一点也不紧张,她的血液流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在皇甫俊的特殊能力面前,任何谎言都无处遁形。
而此刻,他不惜暴露身上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要逼迫桑远远、问一个明白,是因为对于皇甫俊来说,没有什么事,能比皇甫渡之死的真相来得更加重要。
桑远远站在了原地。
她飞速思索对策。
似乎没有任何办法——她的紧张,已然暴露了一切。
此刻唯一的选择,恐怕只有强杀皇甫俊。
但皇甫俊的身边高手环伺,还囤着数万除魔重兵,即便以幽无命此刻的实力,恐怕也只有五分把握。
而且,就算杀死了皇甫俊,也无法撼动东州的核心力量,只会迎来皇甫雄和东州军更加疯狂的报复,惨烈大战在所难免,桑远远仿佛已嗅到了扑面而来的血雨腥风。
血雨腥风……
她呆呆地望着前方,脚步忽然微一踉跄。
皇甫俊面色更加阴森,咧起的薄唇之下,尖牙不自觉地突起:“这么紧张吗?桑王女你在害怕什么?”
桑远远慢慢回转过身,凝视皇甫俊的眼睛。
然后抬起一只略微发颤的手,指向敞开的内长城大门——皇甫俊与他的精兵在这里,把持着长城,自是不需要关上城门。
皇甫俊微一皱眉,视线顺着她的手指飘了过去。
一瞬间,皇甫俊的心脏也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透过内长城的大门,遥遥可以看见一段外长城的身影。此刻,那段黑色的长城上方的长空,竟已被赤色覆盖。
一道蠕动的赤浪淹没了黑色的外长城,从远处看,它好似没有什么威胁,行动极慢,也不见得多高。但脑子稍微一转,便会骇到难以呼吸——黑铁长城高达三十丈,而出现在长城上方的赤浪,看起来竟是比长城本身还要更高一些,仿佛一张吞地噬地的血盆大口即将笼罩下来,将整段长城一口吞下!
“这是……”皇甫俊倒抽了一口凉气,腮帮子上浮满鸡皮,一时竟是失语。
从来没有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曾出现过这样的‘涌潮’。涌潮,顾名思义,便是像是涌浪一般的冥魔攻击大潮。而眼前所见,哪里还是什么‘潮’,它就是整个直直站了起来的大海!
冥魔,怎会突然这般……它们,是疯了么!
桑远远迅速奔回幽无命身边。
这一刻,她甚至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惊骇。
恐怖至极的冥魔海啸,成功转移了皇甫俊的注意力,也将她方才的紧张心跳遮掩了过去。
皇甫俊衣摆一拂,跃上一头浑身披满甲胄的云间兽,一马当先,奔进城门。hτTΡδ://WωW.sndswx.com/
桑远远伏在了幽无命身前,急急取出玉简,联络桑不近。
“桑州情况如何?”她的双手一阵阵冰凉。
桑不近的声音微有紧绷:“冥魔扑天铺地!幸好火油足够,已将火线铺出,暂时还顶得住。”
“嗯,”桑远远道,“千万撑住,我一定尽快返回!”
“不急!”桑不近笑道,“你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小妹,安全第一,这边父亲和大哥能摆平!”
桑远远犹豫片刻:“冰雾谷中,当是遗漏了什么线索。若有余力还请云许舟安排一二。”
虽然和眼前这滔天魔祸比起来,其余的事情仿佛都已不再重要,但此时若不抓住最后的机会解决冰雾谷之事,恐怕日后将会带来颠覆性的灾难。
绝不能留下这般隐患!
“好!小妹莫要忧心,天塌下来,有我们顶着!”桑不近碎了玉简。
桑远远握着碎去的玉简,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还没我高,怎么为我顶。”
幽无命顿时大乐。
看大舅子吃瘪,仿佛是所有雄性生物共同的一大乐趣。
桑远远抬起头来,见幽无命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眉梢微微挑起一点,好看的唇扯出无所谓的弧度,幽黑的眼睛盯在她的脸上,压根就没把那倾灭般的魔浪放在眼里。
“桑果。”他把一只大手摁在了她的肩膀上。
“不必为我担心。”他微微躬下一点身子,凝视着她的双眼,“任何境况,难不倒我,明白吗?”
桑远远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眼前的幽无命,仿佛又回到了往昔——像是血与火的化身,轻易毁灭挡在他面前的一切。
但与往昔,又有了少许差别——他的羽翼,护住了软肋。
她,就是他的软肋。
还未回过神,便听得他极放肆地大笑一声,旋即,将她揽到身前,短命像风一阵,越过皇甫俊,冲到了阵线最前方!
内外长城之间,有数里开阔的缓冲地带。
幽无命一骑当先,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冲到了外长城之下。
外长城的城墙上,守军骇得心神失控,冥魔的海啸距离外长城尚有少许距离,已有许多士兵慌乱之下径直从三十丈高的城墙上跳了下来,摔了个粉身碎骨。也许是为了逃命而慌不择路,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这样死还比较痛快,总比被那灭顶的冥魔淹没来得舒服些。
能够让这些身经百战、与冥魔战斗了一辈子的士兵彻底丧失了斗智,足见眼前的境况是何等骇人。
距离外长城越近,桑远远越是感觉手足发软、冰冷。
此刻不必抬起头,便能见到冥魔巨浪。
高达三十丈的黑铁长城,在这个浪头面前,仿佛是孩童筑在沙滩上的小小‘堤坝’一样,无力、儿戏。
桑远远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心中的感受。
只知那翻涌的冥魔浪潮,已堆起了数十丈高,‘浪峰’向着前方倾斜,无数魔物被冲涌到了数十丈之高,然后被巨力挟裹着,摔了出去。它们徒劳地挥舞着四肢和长舌,像是浪尖跌落的水珠一般,溅到前方,然后被那奔腾巨浪毫不留情地吞噬。
这股浪潮,根本无法阻拦。
它们会摧枯拉朽一般,毁掉胆敢挡在面前的一切事物。
幽无命单手揽护住桑远远,另一手祭出黑刀,刀锋之上,燃起了青白雷焰。
“左平翼,全力护佐幽州王!”侧后方,传来皇甫俊阴柔而坚定的嗓音。
桑远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皇甫俊一马当先,紧跟幽无命,冲至一线。
在他身后,主力军率了停驻在内长城下的大股铁骑,向着冥魔海啸发起了冲锋,没有迟疑,没有退缩。
在他发号施令之后,左侧那股铁军立刻与主干部队分离,追随幽无命。
桑远远的眸光不禁微微闪了一闪。
此刻的皇甫俊,眉眼肃穆,神情冷冽,眸中再无半点私怨和野心。他祭出了戒条,戒条上黑光荡起七丈,已是迫出了全力!
皇甫俊重伤未愈,又增心疾,此番欲以全力拼杀冥魔,已是在燃烧生命力了。
这,便是云境十八州的英雄和枭雄。
外长城之上,陆陆续续有士兵跌落下来。
从高空摔落的那些浪尖的冥魔,已开始摔在了外长城的墙壁和城墙之上!
可以想见,此刻若身处外长城的城墙上,视野之中必已只余一整片赤红,再无他物。青空不再,山河不存,世间,已只见魑魅魍魉!
还有勇气举得起手中兵刃的,已是人中之龙凤。
“轰——”
陡然间,脚下的大脚仿佛高高地蹦了起来。
短命正好一跃而起,一切变成了慢动作,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击巨力,令得整块平原之上,顷刻间割开数道一尺之宽、数丈蜿蜒的裂痕!
“呜——嗡——”大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咆哮。
裂痕迅速扩大。无数云间兽马失前蹄,摔落在这满目疮痍之间。
前方那道伫立了千万年,坚不可摧的黑铁长城,重重一晃、一拧,扭曲的黑浪迅速交叠,向着左右扩散而去。
这是何等骇人的冲击之力!
幸而这黑铁长城首尾相连、深植地下,虽有些不堪重负,却也稳住了脚根,并没有倾塌之相。
但那冥魔巨浪,却已是径直越过了三十丈城墙,扑到了缓冲平原带!
视觉的冲击是极其恐怖的。
此刻迎着这波魔啸,继续往北的人,个个双腮都已麻木到僵硬,吸进肺里的不再是空气,而是极为黏稠的腥味,就好像身处无边无际的臭鱼堆里面,无法如何扑腾挣扎,都没有办法把头探出去,吸到一口新鲜空气。
幽无命轻挽缰绳,只见皇甫俊派过来为他掠阵的东州军毫不迟疑,顷刻间冲到了前方,摆出了抵御冲击的三角阵形。
“有点诚意。”幽无命唇角浮起淡笑。
他一开口,桑远远顿觉满面腥风之中,陡然多了一股清新空气,还带着幽暗花香。她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用自己柔软的身体倚住了背后这具劲瘦的钢铁之躯。
一句话的功夫,那径直飞越了黑铁外长城的冥魔浪头,已携着万钧之力,以一种摧枯拉朽,搬山平海的姿态,轰然砸落下来!
这般形势之下,任何人的心神都会被那扑天盖地的压迫力禁锢在方寸之地,视野仿佛变得极为狭窄,再如何努力挣扎,也无法将视线投向远处。
这大约是一种生物的本能。
桑远远不敢有任何留手。
她双手一挥,十九朵究极体食人花陡然出现在东州军的外围,它们齐齐扬起了花苞,将巨大的花瓣口对准了从天而降的冥魔浪潮。
倒也不怪桑远远要钱不要命,她其实是想把另外那五十三朵储存了灵脉的食人花全部调出来御敌的,奈何它们竟是不听使唤了,只顾着炼化那些灵脉,怎么调也调不动,只能作罢。
就在这略一迟钝的功夫,冥魔巨浪已至!
只见排列在东州军前方的十九朵大花,薅下第一波冥魔之后,齐齐被冥魔巨浪砸得低了下头,花瓣像波浪一般,重重颤抖。
下一波冥魔顷刻即至。
东州军早已亮好了兵刃,不假思索便向前挥劈,将第二波砸落的冥魔斩于足下!
冥魔连续不绝,再度袭至。
桑远远抽空向右边望了一眼,便见皇甫俊身前的防御军,已被冥魔巨浪砸翻了几处,虽然有灵甲护身,人一时无碍,但那冥魔巨浪已顺着缺口涌入,倒地的士兵被无尽的魔躯踩踏,根本站立不起。
在冥魔战场上,很多士兵便是这般憋屈地死去。甲胄护着他们,虽不会被咬死,但却会被层层叠叠的冥魔一直挤压,毫无反抗之力,直到死亡。
皇甫俊身上带着伤,虽然一时游刃有余,但很显然,他的续航能力很成问题。
他挥着戒条,道道玄水重芒劈斩向被冥魔冲破的缺口,助那些倒地的士兵重新站起,重筑防线。
幽无命没有出手。
他微眯着眼,望着四野。
在他的带动下,桑远远感觉到束缚心神的那层无形禁锢仿佛松脱了许多,她循着他的目光往远处望去,便见这冥魔海啸并非一处两处,望到左右视野的尽头,只觉它当真是一道波浪,有起有伏,但凡浪起之处,皆已突破了黑铁外长城,轰砸在平原缓冲地带。
前几日,因‘天道’庇护韩少陵而引发‘涌潮’之时,各地长城上的火油和滚石已耗去了许多,这一波如此骇人的魔啸来袭,也不知该怎样才能撑得过去。
一时之间,桑远远心头弥漫起了浓重的无力和绝望。
所谓灭世之祸,莫非这么快便要来临么?
此时此刻,心神囿于方寸之间,无法纵观全局的人,反倒是一种幸运——迷迷糊糊地拼杀,战至最后死去,自始至终,心中仍存着希望。
忽然听得幽无命轻笑了一声。
他缓缓扬起了刀,动作极慢,但刀尖向天的那一瞬,忽见雷焰闪动,只觉一阵冷风袭面,刀影如扇,铺洒向前。
那势不可挡的冥魔巨浪,仿佛撞上了黑洞。
便见,不可逆的浪潮向着后方倒转,逃避全然无效,割裂的魔躯被毁灭之焰燃成了黑屑,那屑触到同类,顷刻将它们引燃,层层焰殒无休无止,向着后方滚动翻涌。
赤色大浪,顷刻间被撕出一道无法修复的伤痕!
“一刀之势,竟是恐怖如厮!”
冥魔浪啸之间,桑远远乍然听到这么一句耳熟的台词,不禁微微一怔,侧头去望。
发出感慨的是皇甫俊。
想来这些日子,皇甫雄没少给他念叨那些故事。
皇甫俊怔怔地侧眸望过来,那目光复杂至极。
幽无命缰绳一挽,只见短命高高跃起,径直从东州士兵头顶上掠了出去,云间兽的后蹄蹬向食人花苞,桑远远极为配合,操纵食人花一矮、一送,便见短命飞起三丈不止,前肢收缩在胸前,那姿态流畅利落,像极了传说中的神兽。
幽无命笑得凶残,单手挥着刀,道道扇芒荡向四野,待短命四蹄落地之时,目之所及,已只余一片片漆黑的焦烬。
泰山摧顶的海啸,生生被这一己之力,撕开了一道恐怖的缺口。
十九朵食人花紧紧追随幽无命的脚步,甩着褐色的小尾巴,扑薅向前,将那些零星的冥魔吞吃入腹。
“要帮皇甫俊吗?”她抽空问了一句。
“帮。”幽无命薄唇微勾。
于是桑远远将花群调到了皇甫俊的附近,替他减轻了许多压力。
后方的东州军很快便赶了上来,阵形铺开,稳住了脚跟。
有了这一道长长的钢铁‘堤坝’,冥魔的冲击之势便大大减缓,涌向内长城的冥魔分摊到各处,已只能扑杀到内城墙中段。
长城守军利用火油、滚石以及重弩,扛过了第一波势头最骇人的浪潮。
幽无命调转了头,斜斜往冲杀内长城方向,将沿途那铺天盖地的魔浪都绞成了碎末。
只见一骑所经之处,唯余焦黑纸屑一般的残留魔烬在空中飞旋,好似一只只黑色的小蝶。
而全力一战的幽无命,后背已不知何时铺开了光翼。
桑远远忽然有种直觉,这一战之后,幽无命大约会收获一个新外号。
念头刚一转,便听得身后急急追上来掠阵的东州军中,有人已发出了感慨——
“幽……幽冥蝶王!”
桑远远:“……”
明明就是扑棱蛾子王。
高阶的东州军,其实也不惧冥魔。
他们紧紧追随在幽无命的身后,替他荡平那些小股的冥魔,配合竟也是默契至极。
这一行,便如一柄三角利刃,深深扎进了魔啸的要害,令这汹涌澎湃的魔浪溃不成军,所经之处,整整齐齐的冥魔巨浪顿时歪三倒四,踩踏事件频频发生,节奏一乱,第一支恐怖巨浪,俨然已有消弥之势。
皇甫俊身边的东州军亦是精锐中的精锐。
最初短兵相接,也只是被这滔天巨浪扑得暂时懵住,待回过神来,摆开了阵型后,便如一堵金石之墙,再无魔能破。
这支大军一字排开,以刺盾护住侧翼,像幽无命一般,斜斜向着向长城附近推移而去。速度虽慢,胜在铺得极广,一字横扫过去,顿时大片长城之下的魔浪被碾入足底。
皇甫俊的兵,要论综合实力,在这云境十八州乃是数一数二——唯有天都那一支向来不露于人前的禁军,或许才能与之正面一战。
桑远远心中暗自估量片刻,便知道为何幽无命要帮皇甫俊了。因为帮与不帮,这冥魔都奈何他不得,顶多死上些士兵。倒不如白捡了这个人情,反正也是不要白不要。
在魔祸面前,人族少死一个是一个!
跟随在幽无命身侧的这一支东州军,亦是半点异心也没有,一心一意替幽无命掠阵,若幽无命是浪头,那他们便是紧随其后的尾波,与之配合无间,全力杀敌。
这一奔袭,便是上百里。
秦州地段终究是装备精良,外长城虽是全军覆没,但内长城却基本上都撑过了第一波巨浪——大部分冥魔自几十丈高处摔到缓冲带时,已把自己砸成了一滩碎肉,后头的冥浪卷下来,又将前方的冥魔砸死了许多,所以冲到内长城的时候,压力已自动减轻了不少。
有几处本已摇摇欲坠,幸而西有幽无命,东有皇甫俊,两支利军扫过,化解了内长城之危。
然而形势并不乐观。
秦州本就有绝对的装备优势,不仅是灵甲,还包括了各类守城器械都是灵铁矿所制,皆为上品,威力自与寻常不同,再加上皇甫俊和幽无命这两位顶尖强者相助,这才保住长城不灭。
别处那就不必说了。
像那些原本冥魔攻势并不猛烈,实力低微的州国,面对这样一波魔啸,基本上只有躺平等死的份。
“得走了。”幽无命眯眼望了望前方,偏头对紧随身后的东州军将领说道,“回去告诉东州王,幽无命即将大婚,会给他发张柬子,人可以不来,礼必须要厚。”
东州将领抬眼一看,见已快到秦、章二州的交界处,心中便明白该回去复命了。
“幽州王,保重!”
幽无命闲闲地挽起缰绳,黑刀一掠,在长城下方扫出一整片空阔,算是送别。
东州军齐齐掉头。
包裹了灵甲的云间兽黑蹄落出了雷鸣般的轰隆声,短命偏过大头,十分哀怨地睨了幽无命一眼——它到现在还没装备!
人偶挂在它的脖颈上,晃荡着小木腿。东州人走了,它又可以掠出来杀死那些冥魔了。它并不知道对于人族来说冥魔是多么凶险,只知道这些独眼怪兽杀起来很好玩,而且主人也很乐意让它去杀。
望着兴致勃勃的人偶,短命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欧呜?”
幽无命凝望着东州军整齐的背影,目光恍惚了片刻,然后浅浅地笑了笑,直直向西行去。
“冰雾谷下未必有痕迹,即使有,云许舟当能解决。”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如今要防的,是皇甫俊与姜雁姬见面。”
桑远远点点头。
不错。皇甫渡的扳指出现在冰雾谷下,虽然足以引发皇甫俊的疑心,但这并不是什么决定性的证据——说不定是他自己早些时候扔的,或者是姜谨真故意沿途抛下的。
只要不在冰雾谷下发现更多线索,这件事便只会不了了之。
今日皇甫俊暴露了能够感知他人血液流动这个大秘密,倒是让幽无命和桑远远意识到整个局原来竟还有这么恐怖的一处破绽——只要皇甫俊和姜雁姬见了面,一问,便会知道皇甫渡之死与姜雁姬当真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好悬!
万幸万幸!此刻知道皇甫俊的秘密,还不算晚!
“还有一件……”幽无命漫不经心,“小桑果,你道这冥魔,怎么来的?”
桑远远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莫非韩少陵梦无忧那二人,正在遭遇比数日之前更要严重的生死危机?!”
三道落雷救下韩少陵的命,便已引发全境范围的‘涌潮’,那眼前这滔天的海啸……
恕她无能,真猜不到那对男女,此刻究竟在作什么大死?
桑远远定定神:“下次再见,趁他病,要他命!哪怕真来个大祸,也胜过这三不五时的折腾!一举除了这俩祸害,大不了破而后立,重建这废墟!”
幽无命满脸惊恐:“小桑果,我当真是轻看了你——你,才是真正的灭世大魔王!”
桑远远扬了扬脑袋,小手一挥:“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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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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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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