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大典也在万众瞩目中开始。
大典一开始,嬴政就率先祭祀了大禹。
在五帝之中,禹无疑是最具有事功精神的一人,也是后人中唯冠禹帝以‘大’字,这绝非虚妄之颂,实因其功业超迈千代,奠定了华夏文明之根基也。
大禹治水以救民,划九州而立制,设井田以安农耕,封国建制以明国家,设天子百官并常备军队以统诸侯......
凡此等等。
一言以蔽之,华夏迈入国家时代,自大禹始也。
嬴政对大禹的尊奉是发自内心的。
他同样期许自己创立的制度,能如大禹的诸侯封建一般,延续上千年,甚至是更久。
但同样这次的大祭也是一场政治对话。
是始皇向天下臣民再次正面宣示新政宗旨。
而且在这次的大祭中,嬴政第一次全面回顾了六国的失政暴虐:‘六王专倍,贪戾慠(ao)勐,率众自强,暴虐恣行,负力而骄,数动甲兵。阴通间使,以事合从,行为辟方。’
也第一次正面提出了秦灭六国的起因和宗旨。
即内饰诈谋,外来侵边,遂起祸殃。义威诛之,殄熄暴悖,乱贼灭亡。
这是对山东六国民众的昭示,也是对复辟势力的警告,六国乃自取灭亡,非秦无道也,而后便是全面的回顾了秦政的德风化俗一面,列举了天下太平大治的种种善绩。
这次大祭十分庄重宏大。
总体意向是明确的,又隐含着某种微妙意蕴。
不过。
百官的关注点都不在大祭上。
而是这次参与大祭的人选中,诸公子竟皆在列,唯独少了一人,便是十公子。
全程下来。
都是长公子在主事。
这让不少官员神色微动,心中也不禁生出一抹意动之色。
唯有李斯等人眉头微皱。
这次的祭文,他们察觉到了些不同寻常,陛下似乎对六国余孽彻底没了耐心,也彻底放弃了维稳的想法,更为甚者,还在这次的祭文中强调了德风化俗。
这跟大秦自来的法制相悖。
李斯看着始皇宽大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凝重。
对于德治,他自是厌恶。
不过大秦不可能全面转向德治,因而他虽有些不解,但也并非太过放在心中,只是陛下一言一行都不会那么简单,这次秋日大祭本就举行的突然,又如此庄重宏大。
恐是暗有深意。
“陛下究竟是意欲何为?”李斯在心中盘算着,眉宇间却是皱的更紧了,回过头,他看着身后的一些朝臣脸上止不住的喜色,神色略微有些不满。
陡然间。
他似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儒以文乱法。
儒家推崇的德治,讲究的非是以法治人,而是推崇以品性治人,若是拉长来看,而今真正能让陛下如此上心的,朝堂上下,恐唯有一人。
就是十公子!
也唯有德治能为其开罪。
想到这。
李斯瞬间就明白了。
他望着四周面露喜色的百官,眼中不仅浮现一抹冷色,他们以为十公子这次在劫难逃,殊不知,陛下从来就没有想过放弃十公子,甚至肯为十公子做出一定的取舍。
这次十公子之所以没有出场。
实是以退为进。
“只怕百官全都想错了。”李斯低声道:“十公子固然违了法,但十公子所为,竟皆利于大秦,陛下是何等人物,又岂会因小失大?这些人这段时间的所为,完全枉顾大秦政事,实是愚不可及。”
“只是陛下最终会如何处理?”
“现在朝堂大多半朝臣都站在长公子一方,若是陛下轻举轻放,就算提出了德治,恐也会引得朝臣不满。”
“不对。”
“陛下前几日特意征询了退下老臣的建议。”
一念至此。
李斯已全部明白了。
朝臣弄出的这出乱象,陛下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也从来没有想过处罚十公子,只是朝臣群情激奋,陛下的确该给天下一个交代,因而陛下就堂而皇之的给了朝臣这么一个交代。
李斯冷笑一声。
最终不禁的摇了摇头。
朝堂的官员很多还没反应过来,天下早已变了,大秦非是昔年的夏商周三代,而今陛下大权独揽,根本就不会理会朝臣的建议,想靠口舌、上书、弹劾,就影响到朝政,让陛下不得不做出妥协,这些人注定打错了主意。
他们越是弹劾。
陛下就越不可能退步。
皇权岂能儿戏?
“陛下既已选定十公子,我也不能再这般犹豫了。”李斯心中暗暗做出了决定。
此后,始皇又祭祀了舜帝。
这让李斯对自己的想法更加认可了。
舜帝在主流正史中,人品功德堪称五帝之最。
其一,舜帝最孝慈,顺适屡屡虐待自己的父母兄弟而不反抗,最终感化了父母兄弟,其二舜帝爱民,法度平和公正,其事迹多多,其三,舜帝敦厚仁德,堪称王道典范。
“大秦新政,上承天道,下顺民心。力行郡县,天下一法,和安敦勉。自今于后,师法舜帝,常治无极----”
百官跟着大声齐颂。
扶苏面色潮红,显然很是振奋。
而早先倒向扶苏的朝臣,同样心潮澎湃。
舜帝是甚?
是王道,是宽政,是爱民,是法度公正。
始皇而今这么隆重的祭祀舜帝,其意义何在,他们岂会不清楚?
这次又是长公子主持大祭,而长公子一向宽仁、孝慈,而今陛下这么主张王道,自然是在为长公子上位铺路,不然何以如此?
大秦诸公子有且只有长公子信奉王道。
这未尝不是陛下的一种表态。
想到这。
他们何以不感到振奋激动?
一旦长公子上位,他们也定将平步青云。
重现三代时的王道盛景。
嬴政的声音还在山谷回荡,‘大秦万年,陛下万年’的呼喊声已然是淹没了群山大泽。
大祭整整持续了数时辰。
待始皇离去后,百官依旧没有平静下来,他们心中已是浮现了一个大胆预想,或许今夜的大宴,就是储君宣定的时候。
而且......
大秦储君定然是长公子的!
是夜。
金乌还未完全下落。
百官却是早已等候在了章台宫外,御史崔意如、令狐范、姜叔茂等人更是笑脸盈盈。
崔意如笑道:“平素只感觉时间过得快,今日怎么感觉时间过得如此之慢,真是奇哉怪哉。”
令狐范道:“这非是时间过得慢,而是崔御史你心中有事,心中有事,自然是感觉时间过得慢了,但我亦有同感,今日陛下之大祭,实在是振聋发聩,而舜帝之孝慈,之爱民德政,之王道大政,之中正平和,也是备受世人推崇。”
“我亦是叹服。”
两人相视一笑,眉宇尽数舒展。
他们早年便投靠了长公子,过往十公子起势,他们也是担忧了很久,眼下十公子自损,再难恢复声望,也很难再挽回陛下心思,而长公子则稳扎稳打,乘胜追击,已是优势尽显。
这一次。
他们笑到了最后。
另一边,华寄、杨端和等人眉宇紧蹙,眼中满是散不开的愁思,这次的宴会,他们根本就不想参加,而今在外面等候,更是感觉煎熬。
这时。
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
只见数辆马车缓缓驶入到殿外。
百官噤声望去。
只见早已退下的王老丞相、隗老丞相等人到了,他们发须全白,身体也略显骨瘦,但精气神却很好,面色红润,几人抬眼看了看四周的朝臣,微微颔首示意。
百官尽数行礼。
随后有侍从上前,将几名老臣抬到了殿中,他们自是不用等候,殿内此刻只有几位老臣。
入殿。
王绾脸上的笑容敛下。
无奈的摇头。
他本已退下,早就无心政事,这次若非陛下明令到场,他们是断然不会出席的,而且他们这些老臣就不该出现在朝中,他们到场,不仅让自己不适,也让其他朝臣多有不适。
只是这次实在是没法推脱。
隗状轻叹道:
“这次宴会不知几人欢笑几人落空。”
“陛下的心思,岂是他们能猜测的,陛下是何等人物,岂会受他们掣肘?他们以为陛下会征询我等建议,立长公子,殊不知,陛下根本就没有征询过意见,而是通知。”
“从始至终陛下都不会听任何人建议。”
“因为他是始皇!”
王绾抬眼看了隗状一眼。
凝声道:
“慎言。”
“陛下之心思,莫要多言语。”
“我等深受陛下恩重,理应替陛下纾难,而且大秦时局艰难,也该确立储君了,长公子也好,十公子也罢,无论立谁,大秦朝堂也都将彻底安定下来。”
“这于国于朝都是好事。”
隗状点点头。
他们其实并不知陛下会立谁。
陛下也从未知会。
外界传闻陛下征询过他们意见,其实并不是真的,陛下的确派人将他们接到宫中过,但只是留他们吃了一顿宴,宴中并未讲任何话,而后便直接将他们送回去了。
但他们跟陛下共事这么久,自然是能揣测到陛下的一些心思,陛下是绝不会受制于人的,若是陛下想立长公子,根本就不用把他们抬出来,也完全没有必要。
而陛下之所以弄这么一出。
就是在堵朝臣之口。
大秦的储君如不出意外,当是十公子嬴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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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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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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