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衡已察觉到宫中气愤严肃不少。
在经过层层搜查之后,他安然的进到了宫中,他迈步朝嬴政休息的宫殿走去,刚走近,却是听到了有人哭泣,秦落衡眉头一皱,却是不敢询问,而是等候在了门外。
不多时。
胡亥从殿内出来了。
此时的胡亥,脸色十分惨淡,双眼泛红,难掩落寞和委屈。
秦落衡微微摇头。
这时。
他才让宦官通报自己前来,很快,秦落衡便得到了召见,嬴政已从床榻上起来了,不过身体尚有些虚,因而穿了不少的厚衣。
秦落衡道:
“臣秦落衡参见陛下。”
“陛下万年。”
嬴政看了秦落衡一眼,冷声道:“你何时也学会这些恭维了?万年?朕差点连今年都过不去,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秦落衡连忙点头,笑道:“陛下还有余力指责,看来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等再调养几天,应该就再无大碍了。”
嬴政不置可否。
寒声道:
“刚才胡亥来了。”
“他是来给赵高求情的。”
秦落衡心中了然。
他其实前面隐隐猜到了,只是实在没有想到,胡亥竟跟赵高关系这么亲近,赵高才刚下狱,连罪行都还没供认,胡亥便急忙的开始为其来求情了。
这实在是令人啼笑。
秦落衡道:
“胡亥公子本心并不坏,只是识人不明,加上性格纯朴,很容易相信他人,我认为胡亥公子只是一时心急。”
嬴政冷哼道:
“胡亥性格如何,我比你了解。”
“这小子的确脑袋灵光,但缺乏主见,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做事完全凭借喜爱,以往仗着朕的喜爱,倒显得无所顾忌,此时却还分不清现状,显然并无多少长进。”
秦落衡尴尬的挠挠头。
不敢接话。
他其实比较认可这个说法,胡亥的确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不然历史上也不会任由赵高胡作非为了,不过,这种话,并不适合说出,也不可能表现赞成。
毕竟。
胡亥是始皇之子。
谁知始皇是一时气话还是牢骚?
万一迎合几句,拍到马蹄子上,那岂不显得很蠢?
嬴政并未在此事上多说,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对秦落衡说过,自己病重时,胡亥和赵高的作为,也丝毫没有想谈赵高下狱之事,稍作沉寂之后,问起了另一件事。
嬴政道:
“朕刚才听到了一个消息。”
“你去廷尉府接了一个人,而且还见了另一个人,而这人恰好是一名反秦之士。”
四下顿生肃杀之气。
秦落衡面色如常,拱手道:“回陛下,臣的确见到了程邈和王次仲两人,关于接程邈,这是臣当初入狱时许诺的,程邈出狱时,臣会去亲自迎接,此番只为信守承诺。”
“至于王次仲,臣其实并不知情。”
“当时士人盛会时,他的确有参与,不过当时与会的士人很多,我对其其实并无太大印象,这次之所以能再见,主要是因为他为程邈至交好友,也是专程迎接程邈出狱的。”
“这其实是一个巧合。”
秦落衡并未遮掩,将此事和盘托出,并未有任何隐瞒。
他很清楚,这事既到了始皇耳中,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始皇只要去查,一定能查到相关信息,而且他接程邈,本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做不得假!
秦落衡继续道:“臣在跟王次仲交流一阵后,的确察觉到了其对大秦的微词和不满,不过,臣并不觉得有什么,轻慢朝廷的人,天下数不胜数,何况其是出身贵族?”
“不过......”
“臣之所以肯跟王次仲交谈,主要是因为欣赏其才能,臣想要让他为大秦效力。”
“为大秦效力?”嬴政眉头一皱。
秦落衡拱手道:
“回陛下。”
“这的确是臣的想法。”
“臣这次之所以去接程邈,除了是履行当日承诺,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心思,程邈对隶书十分了解,甚至已到了痴狂的阶段,当初在狱中时,就在日夜不怠的练字,臣也不由惊服。”
“臣想让熟悉隶书的程邈编纂一本《字书》。”
“一本纯粹规范的隶书词典。”
“隶书?”嬴政目光微阖,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仔细的看了秦落衡几眼,面无表情道:“大秦规定的官方文字是小篆。”
秦落衡道:
“臣岂会不知此事?”
“但民间广为受用的是隶书。”
“隶书相比小篆更便捷简约,也更加方便,书写同样十分占优,只不过民间的隶书不成体系,因而显得有些杂乱,出了一地,或许同样的字形,便成了两个字,而这正是臣想改变的。”
“臣想规范隶书。”
“让地方的隶书不再局限一地。”
“而是成为寻常大众皆知皆识的规范文字!”
嬴政目光微沉,冷声道:“天下定于一,文字定的是小篆,而今民间使用小篆的人本就不多,你还欲规范隶书,莫非你还想让隶书成为大秦的官方文字?”
嬴政的声音并不大,但极其压迫力。
闻言。
秦落衡脸色一白。
他低着头,眼中闪过一抹执着,坚定道:“臣认为,当继续以小篆为公文,为书文,为契约文,效用在于确认,隶书为辅,效用在快捷便事,而且容许民人士子各互书。”
未等嬴政开口,秦落衡便继续道:
“小篆眼下为官制文字,非功力深厚者,不能成其章法,而这在臣看来,其实并不合适,文字本就该标准规正,便于书写,而非是靠经年累月的书写见其功力。”
“世人看的是字,非是文字造诣!”
“隶书创制。”
“其实才更显重要。”
嬴政拂袖冷声道:“小篆跟隶书的区别,朕又岂会不知?但你知道为何朝堂上下为何会选定小篆为官方文字?”
秦落衡摇头。
嬴政道:
“因为便于管理!”
“天下知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小篆本来就有一定难度,从一定程度上讲,随着朝廷不断打压私学,逐渐垄断知识,天下万民最终只能学习小篆,但能掌握小篆的人注定是少数。”
“从而达到降低统治天下的成本。”
“韩非子曾说过:‘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现在天下之所以动荡难安,便是在于有自己想法的士人太多,所以要对文化加以管制,从越来越多的人认不到字,看不懂字。”
“从而达到唯上是从!!!”
“再则。”
“你认为朝堂那些大臣,有多少人识的隶书?”
“若真以隶书为官文,他们岂非还要重新学习隶书?你觉得他们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去学习吗?”
“你的想法太过天真了。”
“国家大事,从来不在乎好坏优劣,而在于能否便于治理,有些政策是不能计较利弊得失的,因为从始至终计较的都不是利弊,而是看重的‘政治’!”
“你对这些了解的太少了!”
秦落衡面色一黯。
他这时才彻底明白过来,大秦有些政策,看起来并不合理,甚至可以说是倒行逆施,但这些政策本就不是看重的利弊,因为它就是算的政治账!
大秦践行的是驭民五术!
即壹民、弱民、疲民、辱民、贫民。
五者若不灵,杀之。
见到秦落衡眼中闪过一抹动摇和挣扎,嬴政负手而立道:“你或许会有些难以接受,但这的确就是本来的目的,你曾说过诸子百家的时代结束了,但你并不清楚百家因何而兴,因何而盛,也不知百家为何会落寞。”
“天下士人对百家争鸣都称赞有加。”
“但很多人都忽略了一件事,百家争鸣是起于长达数百年的兵戈乱战,那是何等惨烈的一个世道,而之所以会连绵征战数百年,就是因官学失位,私学勃兴,以至大量士人产生,这些士人不谙现状,到处出谋划策,搅的天下久久不能安宁。”
“而今天下一统,若是推行低成本的文字,继续推行私学,士人的数量定会大量增长,到时天下一定会再次陷入动荡,甚至会比大争之世还要惨烈。”
“人都是不安于现状的。”
“那些掌握了一定学识的人。”
“尤甚!!!”
“大争之世,将周朝花数百年建立起的礼乐,悉数崩坏,眼下大秦体制初立,本就备受世人苛责,若是再不对民众加以限制,恐怕大秦的体制尚未完全建立,便要直接宣告崩陨了。”
“你的初衷不错。”
“但考虑的终究太片面了。”
“天下治理从来都不是易事,大秦的体制是一个崭新的体制,没有任何可借鉴的地方,因而看似大秦在大刀阔斧的革新,实则是举步维艰,稍有不慎,便会分崩离析。”
“朕何尝不想让日月换新颜?”
“但有的事,只能想,不能做,甚至连想都不能想,因为大秦承担不起这个风险,朕同样承担不起,朕是从大秦历代先君手中接过的大秦,朕要对历代先君负责,也要为天下万民负责。”
“朕冒不了这个险!!!”
秦落衡默然。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大世之争,就是因士人兴起而延长,当时士人数量并不多,若是继续广开民智,那将导致什么后果,没有人说得清,而且百家争鸣的恶果就在眼前,大秦又岂敢让人继续广开民智?
士人、贵族自古就是动荡之源!
大秦之所以这么做,除了跟自身利益休戚相关,也是为了更好的统治,这其实无可厚非,甚至是无可指摘的。
只是这个事实,对秦落衡而言,实在有些难受。
但他选择相信自己接受过的现代化教育,也坚定的相信‘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信念,也始终坚持广开民智的合理性。
虽然他也预料不准后事会如何。
但他选择坚持。
因为大秦若不做出根本性的改变,那就注定会走上帝国王朝的老路,甚至还会因为这一系列的革新,导致最终的落幕无比惨烈。
革新不彻底,便好似隔靴瘙痒。
只是扬汤止沸罢了!
沉默良久。
秦落衡躬身长揖道:“臣依旧建议将程邈调入勘字署,让其负责隶书的《字书》编纂,臣对陛下所说有另外的看法,大争之世,的确因士人得以延绵,但归根结底还是周朝自身体制的崩坏。”
“臣相信大秦的体制!”
“陛下建立的体制,远超古今任何体制,臣并非认为陛下所言有误,只是臣相信相信,大秦的体制能够解决掉这些问题,大秦是一个集权与上、政出一门的国度。”
“百家的确已不合时宜。”
“但百家思想却是有可取之处。”
“臣再建议陛下召集天下名士,编纂《华夏大典》,此书囊括华夏数千年历史,汇聚百家精粹,成大秦一家之言,以后天下教化,全部要出自此书。”
“从而实现统一教化!”
“臣知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但《字书》编纂一事,刻不容缓,王次仲此人才具赫赫,只是秉性乖张,对秦政多有非议,但臣认为这些都无关紧要,臣依旧建议征召王次仲参与编纂《字书》。”
“请陛下恩准。”
说到最后。
秦落衡的声音微微发颤,但语气却是十分的坚定。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在顶撞始皇,更是在公然反对国策,始皇稍一动怒,他就可能会被再次冷落,但他选择了坚持。
他相信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大秦已做了这么多了,不妨再多做一点。
至少。
他尝试过了!
嬴政目光阴翳的看着秦落衡,他能感受到秦落衡的不安,但秦落衡的坚持让他很是不悦,他前面那么语重心长的说,就是想告诉秦落衡,有些事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但很显然。
秦落衡并没听进去。
或者说,他其实听进去了,但并不认为自己错了。hτTΡδ://WωW.sndswx.com/
嬴政负手而立。
他没有急着回答秦落衡。
而是抬头望向了高耸的屋檐,随后才淡淡道:“你的想法,朕很清楚,你是想广开民智,这个想法,朕曾经也考虑过,但你知道为何朕最终选择了‘愚民’吗?”
“臣不知。”秦落衡道。
嬴政转过身。
冷声道:
“因为朕顾忌的比你多!”
“因为朕对大争之世看的比你明白!”
“因为朕真的召集过百官商议过广开民智!”
“但最终......”
“朕放弃了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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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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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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