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奴额间湿汗淋漓,遍体滚烫,那双素来清湛的眼睛微微失神,含了雾一样,像是隐忍着什么难言的痛楚。
“澡雪,哪里难受?”
温恪有些无措地将他揽在怀里,鹤奴的墨发全然湿透,雨云一般,将温恪新换的衣裳缓缓洇潮。
丝丝缕缕的香气萦绕鬓间,鹤奴咬紧牙关,紧紧攥住温恪的手,十指却全然不听使唤,在温恪手心微微地发抖。
“……没关系的。等一会就好。”
温恪半点不信,怀中人脊背紧绷成弦,像在竭力躲避着什么。温恪心下起疑,轻轻撩开鹤奴的发丝。水珠从发间滴落,顺着那人雪色的颈项,缓缓没入衣里。
温恪心底隐隐有了猜测,轻轻探出手去,搭上鹤奴的衣领。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触,鹤奴竟面色煞白,猛地将他挣开。
温恪全无防备,险些被那人挣脱,鹤奴愣愣地望着他,许久之后,才低低道了声“抱歉”。
水珠从下颌滴落,温恪浑然未觉,只是怔怔望着鹤奴微微敞开的衣襟。
碧纱灯静静地燃,本该素洁如雪的肌肤上,竟绯红一片。新伤叠着陈伤,错落在莹白的肩背,那刺目的红痕被热气熏蒸,竟如凝露的牡丹花瓣,稠艳得触目惊心。
温恪前后一想,双目赤红,颤声问道:“……他们拿滚水烫你,是不是?”
鹤奴垂下眼睫,将湿透的亵衣裹紧。他表现得很平静,唯有一双惯握宝剑的手,在袍袖间微微颤抖。
怪不得。
怪不得澡雪宁可浸在冰冷的龙泉,也不愿留在暖帐中。
温恪怒不可遏,五指猛攥成拳。只消想起自己藏在匣中、珍爱已久的白璧任凭旁人轻贱摔打,无可宣泄的郁气便横亘心间,令他心如油烹。
“是我不好。”
温恪俯身将鹤奴抱起,怀中人好轻,轻得像一片羽毛。温恪心头一涩,那点散不去、掐不灭的郁气更如烈火浇油,愈燃愈旺。温恪将心火咽下,贴在鹤奴鬓边,只是低声埋怨:
“这么大的事,哥哥怎么不告诉我。那些伤了你的人,我一个个亲手送他们下地狱。”
他这话说得煞气毕现,却用了十二分的柔情,只让人觉得酸楚。
温恪取过榻边的软巾,将鹤奴湿发裹起。他望着那人颈边被奴锁磋磨出的历历红痕,忽然想起四年前临江盛夏漫山遍野的洛神花。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下来,火红的花瓣纷飞如雨,缱绻的暖风里,是飘飘悠悠的埙声。
前尘隔海。埙声不再。
温恪眼底一酸,将鹤仙儿紧紧抱住。
他宁可在临江懵懂一世,做一条曳尾于涂的小鱼,和澡雪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也好过龙跃于渊,在上京翻江闹海,徒惹一身血雨腥风。
“一点小伤而已,何必大动干戈。”鹤奴按住温恪的手,低叹一声,一双黑阗阗的眸子不太赞同地望着他,“倒是你,何苦费心寻我。这本不干你的事,你明知道,这是在惹火上身。”
自上京相逢以来,这是澡雪第一次同他认真说话,可那人拒绝的意思,却溢于言表。温恪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闷不做声地取了件洁净的单衣,又听那人叹道:
“天子圣谕,何容他人置喙。我虽卑如尘芥,却也是官家送给贵霜使臣的礼物。倘若此情此景被旁人知晓,你又该如何自处。”
温恪手下一顿,心底压抑的怒火陡然窜起三丈高。他如何听不出那人话中隐带的关切,心里既爱又恨,不甚怜惜地扯开鹤奴浸湿的衣带:
“那我就该规规矩矩做我的大理寺正,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冷眼看着我捧在心尖上的爱人滚落泥尘,受尽欺侮么?!抱歉。这辈子,我都做不到。”
他心里怨怼,手下动作带着点撒娇般的迁怒,难免失了分寸。湿衣被人粗暴地褪下,牵动肩背未愈的伤口,鹤奴疼得眉尖微蹙,温恪这才回神,他心下歉然,在那人鬓边吻了吻,放软了声音道:
“你来上京的所为何事,安广厦都告诉我了。我愿意尊重你的意思,但我不能由着你糟践自己。”
鹤奴心下一惊,有些戒备地望着温恪:“他……他都告诉你什么了?”
温恪顿了顿,低声道:“为你父亲的事。”他似乎察觉到鹤奴姿态的紧绷,取过绒毯,轻轻将人裹在怀里,“无论龙潭虎穴,刀山火海,我都陪你一起。”
鹤奴微微动容,却也听出安广厦不曾道出温魏两家的龃龉。他还未及放松,却见温恪微红了眼角,同他咬耳朵道:
“小公爷。拐弯抹角骗了我这么多年,还要谎称自己是临沂安氏的马夫吗?冰姿雪质,松形鹤骨,一等一的才学剑法。上穷碧落下黄泉,哪有这样高贵的奴仆。”
温恪一字字说完,心里难受得厉害。从天之骄子到贱若微尘,他根本不敢想象,澡雪这些年究竟蒙受了多少委屈,又独自吞下了多少血泪。
“恪儿不必担心,我会有分寸的。”
柔软的丝绢拭过鹤奴的脊背,温恪的手蓦地一顿,望着他肩胛深深浅浅的伤疤,眼底红了一片:“哥哥,你这叫懂分寸么?你是不是欺我少不更事,又想瞒着我”
温恪话音未落,忽然噤了声。
浓云般的乌发垂在那人颈侧,湿淋淋的,蒸着水汽。他的目光曲曲折折向下望去,撞见一片清瘦的窄腰,水珠滑过腰尾,很暧昧地,吻上一枚小小的朱砂痣。
小痣如红梅落雪,格外撩人。
“恪儿?”
温恪别开眼去,不敢再看。
一种陌生的热度忽然席卷了他,烧得人心猿意马。他耳尖微微泛红,很快,那点纯情的艳色蔓至颈间,随着蒸腾的水汽,刹那间烧去心里。
优昙婆罗丝缕的冷香自鹤仙儿鬓边袭来,熏得人心旌摇荡,眼饧骨软。
心里烫得厉害,温恪忍不住偷眼望他。近在咫尺的,是一段雪玉般的颈项,纤长优雅,不盈一握,带着点点银锁磨出的红痕。只消低下头去,便能将这惑人心神的香气,噙入口中了。
“……恪儿。怎么了?”
鹤奴有些疑惑地偏过头,那浓云似的长发便顺势泼墨般铺了满背。温恪心头一悸,鬼使神差地搭在他腰际。手底是新沐的肌肤,海棠花瓣一样,微微泛粉,偏又带着些冰雪的意味,惹人爱怜。蜀南文学
摇曳的烛光里,水珠将落未落地颤了颤,滚进腰窝里。
在这极不恰切的时刻,身体的某个地方,竟发生了难以启齿的变化。
……真是疯了。
鹤奴长眉微蹙,轻轻搭上温恪的额头。他的指尖很凉,温恪却浑似被烈火烫伤,欲盖弥彰地别开眼去。
“你……”
二人靠得极近,几乎鼻息相缠。
温恪敛下眸子,喉结微微滚动,半阖的眼帘下,眸色深得吓人。他的嗓音又哑又烧,一把按住鹤奴乱动的手,将那人轻轻推开。
“我在外间守着你。好好休息,遇事唤我。”
温恪将单衣披在鹤奴肩上,冷静地转身离去。
十二扇的玉屏风隔断,映出美人榻上清瘦优美的身影。
温恪垂眸坐在黄花梨禅椅上,沏了杯冷茶。三五杯凉水下肚,才堪堪将心火浇灭了些,屏内传来悉悉窣窣的衣料声,偏又来招惹他。
一名白衣侍童从帘外匆匆而过,温恪定下心神,低声喊住他:“三月,你家公子呢?”
三月向他行了一礼,微微摇头:“公子只吩咐我等听从银鱼符的号令,旁的再无交待了。”
温恪心下一沉,虽知安广厦心思玲珑,智谋过人,可那人已将官袍与符绶尽数交付澡雪,如今夤夜未归,难免令人忧虑。
二人正谈话间,却见一人行色匆匆打帘外进来,温恪抬眸一看,正是安广厦。
广厦公子一身单薄中衣被夜露沾湿,对温恪略一点头,径直绕去美人榻边。他从怀中描金漆匣里取出几只小巧的瓷盅,一一摆在小案上:
“阿鹤,将参汤喝了不许赖皮,听话。”
鹤奴犹豫片刻,慢吞吞地接过。温恪低声谢过,安广厦只紧紧盯着鹤奴,淡淡道:“何必言谢。澡雪的事,便是我的事。”
参汤是新熬的,带着些香菇鸡蓉,汤色澄黄透亮,香气扑鼻。鹤奴勉强喝了两口,又呛出来,安广厦长眉皱起,从怀中递了方雪绢,却听那人低声道:
“……借我一匹马。我要回沈半山府中。”
温恪冷冷地望着他:“理由。”
鹤奴沉默片刻,将瓷盅搁回小案上:“一些不得不办的事,很快。借的马,我会还的。”
“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哥哥,你想都不要想,趁早收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答应的。”
安广厦并不表态,转过身,对温恪道:“我有几句话想同澡雪说,单独。”
温恪微微皱眉,站在榻前,寸步不让:“安大人,您要带澡雪走吗?他现在发着烧,根本受不得半点风寒。”
安广厦叹了口气,补充道:“怎么会。只是聊聊天罢了,还请温大人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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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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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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