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数协饷不翼而飞,那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这结论实在荒谬到令人心惊,稍一深想,更令人脊背发凉。他僵着脸笑了笑,搓了搓发木的手指,慌忙把算盘清了零,抖抖地伸出手去,将算珠拨得噼啪乱响,语无伦次道:
“温崇明,定是小人算错了……这……绝无可能……”
这计吏名唤齐思衍,出身小商贾之家,幼时常跟着父兄在柜上记账,是歙县当年数一数二的神童。只惜齐思衍一心钻研算学,不通文章经义,屡试不第,好不容易才在虞部架阁库谋了个流外差遣,若非崇明司慧眼识珠,他恐怕就得在青灯黄卷里蒙尘一辈子了。
众人围在紫檀大案前,神色凝重,一时无人敢吱声。
在场谁都清楚,这些繁杂如天书的数字,一旦落入齐思衍手中,就似挽入织女手心的万千丝线,只消轻轻一抖,经纬便能被整理得明明白白,从没出过半点岔子。
大殿静得出奇,只听嗒的一声脆响,算珠靠了档。
“温大人,算出来了!”
与此同时,一旁的几名计吏也投了笔,拿着涂满算式的稿纸,风风火火呈上前来,两相比对,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十艘。
至少十艘。
“会不会……会不会是都水监提供的这张渠图,呃……誊抄的武昭二十四年的水文记录,存在了些许谬误……”
一名计吏试探着开口,话没说完,立刻被同僚鄙夷地横了一眼。在场都是数一数二的算家,彼此心知肚明,十多年来京畿一带并无大旱大涝,就算历年深秋河流水位有跌有涨,也绝无可能对计算结果造成过半数的偏差。
“那京中桥梁……”
刚有人小心翼翼发问,一名来自工部的班匠旋即接道:“不可能。这些年来,豪门巨贾的货船越造越大,甚至出现了梁高三丈的龙骨大舟。为满足这些漕舫通航之需,武昭二十六年,京城非但拆除了不少低矮的旧桥,就连颍川东西两段的闸口,也往外扩建了不少。”
言罢,班匠伸着脖子,往渠图的某几处指点一番,“这张渠图上所示的地标,乃新近测绘所得。武昭末年的寿康桥、沼飞梁……还有九里铺桥,如今都已不在了。”
这意味着如果按照旧时津梁规制,押运这一百七十万两赈银所需的官制漕船数目,势必会更多。
班匠心里明镜似的,不敢再赘言,连忙低头一揖。
这一查非同小可,当初在计省拨款的是度支副使韩元载,押送赈银的又是捧日指挥使苏禅。无论哪一个,都是轻轻咳嗽一声,便要教京城百姓房梁都跟着抖三抖的权贵人物。
案子越扯越大,眼看着范希文私挪协饷的罪名就要烧到这两位身上,无怪乎东州世家如坐针毡,崇政殿那堆得足足一人高的求情请命书,竟是堵得连官家都缄口难言!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望向温恪,只待听候崇明使发令,心中忐忑难安,不由自主捏了把汗。
“武昭末年涿郡范氏入关香料总和,值银将近二百万两。出京协饷,断无可能只有原数的一半——继续查。”
温恪嗓音不大,却极沉极稳。麒麟金令静静搁在案头,安如泰山。
这句话无疑让众人吃了颗定心丸,几名崇明司署吏纷纷低头领命,可一思及要面对的敌手身后所倚仗的庞大门阀势力,到底是心怀惴栗,如履薄冰一般。
铜漏自鸣钟的滴答声,如密雨般敲在人心口,一种莫名的窒闷与焦躁,乌云般笼罩着大殿。
有人闷得额角发汗,忍不住扯开衣领透了透气。书吏们一筹莫展,急得抓耳挠腮,苦闷的叹气声中,不时有笔墨杯盏被不小心碰倒的乓啷乱响,更惹得人心烦意乱。
一名来自度支部的书吏抱着足有半人高的卷牍,在挤挤挨挨的桌椅间艰难挪步,脚底冷不防被什么东西一绊,只听哐啷一声大响,连人带书摔得四仰八叉,文籍如雪片般散落了一地。
“……静气。”
温恪听闻响动,微微皱眉。那书吏连连告罪,周围的几人忙不迭将他扶起,又七手八脚帮着将卷牍拾摞起来。
一张白底描花的精致票帖,从这书吏摔落的旧褡裢里掉出来。他弯腰拾起,也没细想,随手往褡裢里一塞,忽然动作一顿,又匆忙将这票据扒拉出来。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鼎泰号……兑帖……二七青砖茶,合计三片,限文正十五年元月以前兑讫。”
书吏喃喃念叨着,将这兑帖前前后后又仔细打量一遍,先是两眼放光,喜形于色,而后眉头皱起,似有踌躇。
一道青白色的电蛇划过天际,数息之后,才传来战鼓般隐约的雷鸣声。
温恪再一次望向直柩月窗,一只飞鸟掠过窗弦。他心头猛地一跳,快步走近一看,才失望地发现那湿漉漉栖在檐下的,唯有一只瘦小的麻雀。
“呃,温大人……”
温恪心有挂念,不自觉地捻动着南红佛珠,脸色沉得快要滴出水来:“讲。”
出言的是方才那名摔倒的书吏。书吏慌忙一揖,小心观察着温恪的神色,犹豫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道:“从上京到淅川,就算选取最便捷的一条水路,也有三千里之遥。沿大运河顺流而下,若无风波恶浪,少说也要费上十天半月的工夫,才能抵达淅川。”
说着,他呈上一张旧公文,纸上密密麻麻誊着的,是当年淅川仓廪拨往西陲三郡的粮草记录:“淅川拨付粮草的时间,却在协饷出京仅仅五天之后。卑职想的是……”
温恪动作一顿:“汇票?”
“正是。”
这“汇票”亦称“飞钱”,乃商旅之间拨兑银钱的流通票据。这些不起眼的飞钱,一来比钱币轻便易携,二来长途行商,常有匪寇响马出没,汇票的存在,无疑规避了金银被匪盗劫走的风险。
汇票自产生之初,仅供各大商行总号与分号之间拨款所用。可毕竟行走商路,自负盈亏,难免有入不敷出、周转不灵之时,若是财东经营不善,一旦商号倒闭,那么号下所有的钱帖,一夕之间都成了废纸。
因此,这些汇票自诞生以来,便从未得到过东州官司的认可,只在民间通行。票根骑缝线上盖着的钤印与编号,也都是各大商行自家的印戳。
官衙竟将这么大一笔公款轻易托付于民间票号,恐怕将产生难以估量的巨大影响,这在大虞开朝以来,可不多见。
“前朝有例在先,彼时正值战乱之际,东州三十六条主干驰道,已被乱军截断,各地所征收丁课粮银,根本无法按时运抵京城,商行汇票,反倒成了最安全、最迅捷的上上之选。”
此案牵涉甚广,书吏始终不敢认定执掌上四军之一的捧日卫大将军苏禅,竟当真与范希文有所牵扯,话音一顿,小心翼翼道:
“温崇明勿怪,卑职……也只是斗胆猜测。云中、定襄、玉门三郡久旱无收,除却当地百姓,还有我东州四十九万驻军,和所配军马十余万匹,每日所耗粮饷,可是相当庞大的一笔开支。更何况贵霜铁骑在关外虎视眈眈,实在是多一刻也等不得。为解西陲三郡这燃眉之急,比起押解赈银,汇票无疑更为快速也更稳妥,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策,苏将军……许是迫不得已,才将协饷托付于票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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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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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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