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碧草,燕山之北起了淡烟色的浮云。几只斑头雁自高天掠过,温恪拨转马头,从怀中拿出一只小小的瓷瓶,正是太医局最好的伤药“玉灵散”。
昨宵下了一夜的暴雨,风声,雨声,云雷声,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他竟将澡雪留在贵霜王帐,整整一夜。
温恪蓦地攥紧马缰,龙雀人立而起,长嘶一声。他遥遥望见贵霜王使的白象七宝香车,纵马奔去,却见一人立于王车之下,谈笑自若,竟是沈绰。
“若说异兽珍禽,非鹰隼莫属,”沈绰见塔木兀尔深以为然,扬鞭一指,“鹤奴打的鹰,向来是最凶最猛的。”
“哦,是么?”
塔木兀尔颇有兴致地挑起眉,沈绰对鹰犬游艺之道向来如数家珍:“鹤奴不怕疼,耐得住性子,眼力又好,替我兜过一只大青斑唐。那青斑唐真是一匹好鹰,熬驯之后,放下地去,攫兔拳拳不落空。”
贵霜王子正拭着手中的弯刀,闻言微微一顿。浅金色的长发随风扬起,他抬眸望向远处草场的纛旗和烈马,耐心地听着沈绰喋喋不休,将圆月弯刀缓缓归于鞘中。
“这奴才既凶又烈,别看他病恹恹的,一把骨头却硬得很。这驯奴之道,恰似熬鹰,舍得一百零七头白狼,便能驯出一个鹤奴若三王子有意,沈绰愿意做东,带您去下瓦子晾鹰台瞧新鲜。”
沈绰口若悬河,眉飞色舞,塔木兀尔望着远处山坳,时不时应两声。二人谈笑风生,偶尔对西坡一座低矮的石墙指指点点。
温恪回眸一望,小小的山坳处,有一座用石块垒成的“鹰铺”,是打鹰人藏身之所。
鹤奴半跪鹰铺之中,玄裳曳地,右手边,是一柄窄窄的素剑。
鹰铺很小,只能容两三人,一根铜线穿墙而过,张起一面眼大一寸八分的鹰网,网侧木橛上,几只鸟雀正扑棱棱哀鸣,是充作“油子”的白鸽与伯劳。
打鹰是一件很苦很累的差事,打鹰人伏于鹰铺,不言不动,舍身伺鹰,从清晨到薄暮,往往一呆便是五六个时辰。蜀南文学
栗烈的山风扬起鹤奴的衣袖,缠绵的香气自袍袖间腾起,那是贵霜七宝香车上的西域象藏香。
鹤奴长眉一蹙,面色苍白,额角滚落大颗大颗的冷汗。
外裳早被熏香浸透,仿佛轻轻一绞,就能倾覆一整个春天的香气。香气旖旎缠绵,却轻易勾起他心底最深处的惧怖,冷汗滑过面颊,鹤奴喘了口气,脊背一阵发软。
对面歪枣树上,栖着一只充作鹰哨的“看雀”。
看雀抖抖鲜亮的绒毛,悠然剔翎。
手指已使不上力,鹤奴咬紧牙关,最后望一眼专心梳羽的看雀,颤抖着挑开衣带,就要将那讨厌的玄裳褪下。
南风渐渐偃息。
林涛簌簌,一阵凛冽的北风卷地而起。
看雀警觉地抬起头,啾啾一叫,扑棱棱窜天飞去。
沙沙。
鹤奴闻声抬眸,只见一片雪青色的落叶悠然擦过晴空,贴着对面阳坡飘落;那片窄叶顶着栗烈北风愈旋愈近,赫然是一匹白如散花,大纹若锦的兔鹘!
弹指间,散花白已盘旋飞近,那双矫健鹰翼张开约莫七尺有余,几可遮云蔽日。
看雀长鸣一声,扎入深林。
散花白琥珀色的鹰目倏忽一闪,死死锁在网窝的两只“油子”上,似在判断有无陷阱,始终低徊不下
一旦散花白攫拿充作油子的白鸽,鸽竿瞬间倾倒,便会触动鹰铺弹绳,翻网将鹰隼兜入彀中。
骄阳似火,山风如焚。
温恪手心微微沁汗,一瞬不瞬地盯着散花白,又焦躁难安地望向鹤奴。北风扬起那人的墨发,掩在银遮面下的面容,早已冷汗涔涔,苍白似雪。
咻!
那翼展七尺余的白鹘从五六丈外的高空疾电一般俯冲而下,网侧两只油子骇得肝胆俱裂,仓皇飞窜,只惜双脚被缚,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羽绒瑟瑟颓然跌落,吓成一滩软泥。
山风拂起香意,盖过窄小鹰铺内禽类的腥膻。鹤奴冷汗发背,敛息凝神,竭力保持清醒。他低伏鹰铺之中,双目不与兔鹘对视,只紧紧盯住鹰爪,温恪忍不住将手搭去檀弓,一口气提到嗓子眼。
朔风卷起鹤奴玄色的袍袖,露出被冷汗濡湿的、缟素的中衣。
中衣白得刺目。
恰似山巅上的一捧雪。
散花白低低掠过鹰网,两翅飕地一斜,铁钩似的喙扑击而下,狠狠啄在鹤奴手背上!
刹那间,鲜血如注。
木橛纹丝未动,白鹘全身而退。
旁观的沈绰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这头散花白果真神异!鹑竿上的两只油子胆小如鼷,散花白瞧不上眼,倒想猎我的鹤奴呢。”
塔木兀尔直起身,长眉一锁。沈绰不以为然道:“三王子不必担忧。这点小伤,鹤奴不觉得疼,过两天,也就好了。”
白鹘双目赤红,可温恪的怒火,比鹰隼更盛
“这鹰,我来打。”
话音方落,沈绰二人纷纷侧目回望,面露讶色。
温恪根本不施舍他们半点目光,只一瞬不瞬地望着鹤奴,几乎是渴望那人冷硬无波的面容上能微微现出一点鲜活的、可爱的情绪。
然而,什么也没有。
鹤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指吹了声鹰哨,那白鹘尖喙虚张,铁翎根根怒立,尖啸着又要俯冲过来。
沈绰双目一亮,紧张得微微发汗。鲜血自鹤奴手背涌出,那人一动不动伏于鹰铺,无痛无觉一般。鲜血,鹰啸,白鸽,彀网,猎犬在远处狺狺狂吠,沈绰的心,也似被这赤血引燃。
散花白猛扎而下,眼看着要啄上鹤奴的双眼,斜剌里竟飕地窜出一道雪亮的流光,众人只听一阵刺耳哀鸣,笃地一声,散花白被狠狠钉死在树上。
那是一支雕翎狼牙箭。
箭镞入木三寸,犹自震颤不已。
散花白被雕翎箭穿胸而过,还未断气,双翼不断扑棱,挣扎着嘶嘶哀号。
鹰血洇湿漂亮的锦羽,沈绰脸色忽青忽白,猛地转过头,却见温恪冷眼望着他,缓缓将弓放下。
“你……这……”沈绰忽然失语,难以置信地大喊,“温大人,这散花白品相如此难得一见,如何射死了?!”
“呵,我瞧它不顺眼。”
沈绰喉头一哽,还未及说话,却见温恪从鞍旁箭袋抽.出三支雕翎狼牙箭,搭在弦上。
沈绰瞳孔猛缩,不由后退半步。只听喀啦啦一阵细微的弓响,黑檀弓已张如满月,三箭箭尖连成一线,直直对准了他。
温恪周身的气质陡然一变,居高临下地望着沈绰,目光轻慢又冰冷:
“我瞧你,也不顺眼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橘猫:口吐芬芳
ps:保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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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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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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