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腕表,秒针一步一步地扫过,渐渐地,分针指向半点。
黛黛·萨伏依很擅长迟到。
“让你久等了。”一直到四十五的时候,阿黛才姗姗来迟,晾了她二十分钟。
“下次希望你守时。”沈含笑用手轻轻敲着桌子,她挑了一个比较理想的座位,在这家小咖啡馆的二楼,临窗,很安静,这家店水平不上不下的,不会有太多顾客,但又不会难吃的让人难以下咽。
“抱歉。”阿黛今天没有化妆,惨白着一张俏脸,唇也是白的,惨淡的脸色衬得她的眼睛宛如深绿色,更像猫了,她看起来如一张被漂白的白纸,除了那头金红色的长发。“睡过头了。”
“我有话说。”沈含笑将舒芙蕾推到旁边。“本来这些话应该上周就和你交谈的。”
“是的。非常抱歉。这是我的问题。”阿黛从包里摸出来一个盒子,“我上周起不来床。”她把盒子推过去,“我也有话说。”
“这是什么?”沈含笑拿起那个盒子,那是个白色的药盒,上边很滑稽的写着健胃消食片。她打开小盒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要走,该走,快走。”阿黛压低了声音。“我觉得最近有些不对劲。”
“是么。”沈含笑将信将疑。
“这个东西,或许你察觉了,或许你没察觉,我和你是相似的东西,或者说,一样的?”阿黛惨笑道,“药买不到了,对不对?老套的说辞,这病太罕见,公司不赢利所以不生产了,实际上是,借你们那边的话说,瓜田李下罢了。”她坐姿很乖巧,却没碰那杯点心,“这是我的奖励。”她说话时语气里透着悲凉,“想到你有一个很在意的人,送给你,作为补偿。”
“那你怎么办?”沈含笑相信这种东西是定制的,未必还有很多。
她希望无论是合作还是敌对关系,关系都单纯些,一旦收下这个东西,一切会变得复杂。
“我无所谓。”阿黛支着头,但这不是一个随性的动作,更像过于虚弱以至觉得脑袋太重。“我应该为我的天真付出些代价。”她轻声说,“她叫我来找你,叫我去做这些工作得时候,我以为我在为和平而苦心孤诣得挖空心思。”她直视过来,“但我没意识到她想要更多的东西。所以,带着你的心血,离开,趁今天。去新加坡,去曼谷,随便你去哪里。”
“离开吗?”沈含笑心绪极为混乱。
她也不知道阿黛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在整个事件中,阿黛究竟是无辜的,还是更为狡诈的。脸色、虚弱和药剂是真实存在的,可这些表象下真实的是什么她无法断言。
她不认为阿黛彻底的无辜,但阿黛的前半生和她一样,也在唱歌跳舞中渡过,极有可能,阿黛的一些学科上的常识涉猎不深——她应该知道上边的打算,考虑到这里是她的家,对于阿黛而言,让这边占上风是合乎逻辑的,但可能她没想到是什么程度的打算。
显然阿黛现在的不开心是真的。
于沈含笑而言,离开显然不是上上之选,因为她对另一方没有谈判价值,一旦离开这里,她们将下场惨淡。接受这件礼物获利更多,但价格是她无法对阿黛在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再兴质问。
“我又是危险的。”她权衡再三,“我是否可以假设,你已经知道了现在在发生什么。”
“我看不到和平解决的迹象。”阿德莱德如实回答了这一点。
沈收下小药盒的举动让她松了口气。
每个人都多少有着人类的本质的劣根性,比如以己度人。
沈毫无一些社会类学科的素养和常识,便也会这般揣度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承认,世上就是有人比她更聪惠。hΤTpS://WWω.sndswx.com/
但辉夜姬确实是一项很可怕的技术。
沈不仅聪明,还心细如发,追问了一句,“我以为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从不敢有那种奢望。”她想起伊莲恩,不禁叹息道,“终究,在她看来,我是异类。”
真实荒诞的是,这句话让沈买了账,看着她的视线褪去了很重的打量和纠结。
这令她自嘲的笑起来。
现在有一点很糟,她无从确定沈的下一步打算。
这令她非常揪心。
沈没有愤怒,没有暴跳如雷,相反,她很沉着。
一个愤怒的人总归会低估代价而失去理智,阿德莱德相信这样的人不会是伊莲恩的对手。
可这时她反倒不敢肯定了——她无法确定沈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唯一一个好消息大概是沈对那边没有太多感情,考虑到过往,这倒不错。
这次糟糕对谈让她回家路上垂头丧气的,收拾行李时都有浓重的带上包裹滚蛋的炒鱿鱼既视感。
很快她不再沮丧于炒鱿鱼的微妙观感,她整个人都炸毛了。
弗莱娅把她先带去了克利夫兰医院,押她去做化验,仿佛不相信她的话,一定要检验科检验才行。之后在这次短暂停留时,带她去了家牛排馆,完全罔顾她说自己连吐司片都咬不动,给她点了一块巨大的战斧牛排。
虽然平时阿德莱德很喜欢半生不熟的小牛排,和伊莲恩钟爱的全熟不同,她专吃五分熟,可只有弗莱娅请她出来吃饭时她才能吃到这种口感的肉——伊莲恩只会说,生肉有寄生虫,不干净。
但她的牙和肌肉也是真实的罢工。
“我咬不动。”她只能眼巴巴的盯着牛排。
这牛排煎的可真好,外边散发着肉质独有的焦香,里面半生的肉充满了汁水,看起来又软又嫩。
“真的咬不动。”她可怜的看着弗莱娅。
弗莱娅只是把那一整盘推到她面前,额外的动作是帮她把牛排切成小块,“牛肉是补血的,快吃吧。”
“都跟你说没力气了。”假如阿德莱德还有吵架的精力,她绝对会暴跳如雷,从带她去医院那刻起,她就要闹上一出。现如今,她只是靠在椅子里,乖乖的把手搭在膝上,这样最省力。“真的没力气咬,也没力气嚼。”
她们沉默的僵持片刻,弗莱娅跟她说,“我出去一下,打个电话。”
“拜拜。”她用勺子吃了点酸奶油和蘑菇浓汤,难得出来一次,什么都不吃可太对不住她的胃了。
过了会儿弗莱娅打完电话回来,叫侍者打包,“回去我处理一下你就能吃了。”
“不要全熟的。”阿德莱德很怀疑弗莱娅准备把这玩意彻底搞搞熟,再打成糊。
“我知道。”弗莱娅别开了脸,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
所以回到酒店后她打趣弗莱娅,“提问,冷漠的成年人会关心自己的幼崽吗?”
“你把我的计划打乱了。”弗莱娅回来的时候路过商店买了一大堆东西,她把万恶、该死的意面丢进锅里煮,害的阿德莱德赶紧去纸袋里翻找,没收所有的西红柿,“这是不该发生的节外生枝。”弗莱娅那个可恶的女人趁她失去还手能力的虚弱时刻抓着她的肩摇晃,竟然说,“你凭什么生病?你不可以生病!你就应该活蹦乱跳的气人。该死该死该死。”
“我想吐。”阿德莱德被晃的头晕。
“对不起。”弗莱娅放开她,把奶油倒进锅里,“是不是饿了,给你煮点吃的。”
“西红柿在我手里。”阿德莱德宣布。
“不做肉酱面。”弗莱娅轻声说,“你说你讨厌吃番茄肉酱。”
“我不讨厌吃,我是吃腻了。”阿德莱德跟过去监督,“谁扛得住一周吃二十五次番茄肉酱意面啊,我又不是意大利女孩,是番茄做的。”
弗莱娅忽然抱住她,脑袋靠在她的脑袋上,“妈妈是老太太了,最多再活二十年?二十五年?三十年?你到我家的时候,我年纪已经很大了,你怎么也应该,比我更健康,活得更久才对。争点气。”忽然间她哽咽道,“最后弄成这个样子……”
“说一句玛戈会打爆我脑袋的话。”阿德莱德仰起脸,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评述这造化弄人的一切,在双亲看来,原计划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保住两个孩子,弄到最后不仅伤害了玛戈,也没能挽救带她来世间所用那项技术的致命缺陷,堪称对她们算计来算计去的一生最大的嘲弄,但弗莱娅一哽咽,她就心软了——至今她的心肠都没那么硬,安慰道,“前二十几年我很开心的,活蹦乱跳的,没当药罐子,人世间美妙的东西我还是都享受到了的。”
这时她有点买账弗莱娅挂在嘴边的对二人一视同仁,对玛戈的额外偏爱是补偿。
因为弗莱娅没有因这句话而暴跳如雷,只是说,“那就好。”
“以后不叫你妈妈的女朋友了。”阿德莱德低声道。“我其实知道你很喜欢我,我只是讨厌你管我,总问我这科考了几分,那科又考了多少。”
她对弗莱娅的额外好感很快结束了。
弗莱娅煮了一锅难吃的奶白糊糊给她吃,还叫她多吃点。
“不要,不好吃。”她吃了小半碗就扛不住了。
“可明天还要坐很长时间的飞机。”弗莱娅盯着她吃饭,自己却能以没胃口为由一整天只喝了点咖啡。
“你也要多吃点。”阿德莱德把这锅难吃糊糊慷慨的分享给了妈妈。
“我没有胃口。”弗莱娅把那碗意面还给阿黛。
她心里其实很自责。
从现在回忆以前,阿黛的身体是一点点的变差的,先是早上起不来,后来是总觉得心悸,但她只把阿黛的话语当成了小女孩的矫情与犯懒。
她应该早点发现的。
这不算不治之症,也不算解决不了的问题,但她很烦躁,收拾餐具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两个碗,坐下来躲在黑暗里点了根雪茄,抽了半口又赶紧把烟雾吐掉,按灭那根烟。
她把睡了的阿黛叫起来,“我记得是有药的,回去后我们先输血。”她说,“然后我去打针,做移植。”
“我还没到医院给输血的那种状况。”阿黛把被子往上一拉,蒙住脑袋,“我要睡觉,到那时候再说。”
“回去的时候我们去一趟巴尔的摩。”弗莱娅的声音穿透了被子,“不离不弃”的烦人,“去霍普金斯再看一下,这是二三十年后了,科技是在发展的,肯定有办法。”
“别了吧。”阿德莱德把被子拉下来,“那样的话,大家会发现我是什么东西,你和艾拉怎么办?你的夙愿就这样前功尽弃?”
“我管他们!”弗莱娅倏然歇斯底里地大吼。
“你谋划了这么久。”阿德莱德坐起来,“就这么放弃吗?他们无法接受的,就像我在外边也会说,我喜欢小男孩——即便用嫌弃的口吻,我也得喜欢男人。要让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大获全胜吗?”
“我连自己孩子都保全不了!”弗莱娅喊道,下一秒意识到不该跟阿黛发脾气。
阿黛又没什么错。
她扔了雪茄,却倒了杯酒,起初,告诉自己要克制,只可以喝一个杯子底,最后喝了一整杯,第二天早上起来有些头重脚轻的。
有时她是割裂的。一方面她拒绝承认所有人对她的指责攻击,另一方面她又知道自己确实就是一个冷漠、抽离乃至精于算计的老年人,或许年少时还有着情感,如今她的脑袋里充满的只是得失。
阿黛称呼她为母亲的女朋友确实不假,她确实对阿黛不够好。
她理应因为阿黛的事方寸大乱,改变行程,带阿黛去看病,最少,托托关系,先给阿黛输点血,让阿黛看起来不这么虚弱,这是作为母亲最起码该做的。
但她如她责骂伊莲恩的那般无动于衷——她带阿黛打了个光子嫩肤,给阿黛化了个妆,就这么领着阿黛去单刀赴会。
伊丽莎白·里斯本的沉寂并非认输,伊蒂丝·萨特的甘居次席绝非放弃,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算盘,甚至,武职人员的默契,让她们靠拢。
“这是一场小小的演习。”里斯本的亲信如是说,发出邀请,请她观阅,地点在密西西比河,主持人正是伊蒂丝。
凡事交由公司的下场就是,伊蒂丝展示了一艘不曾登记在册的航母,以示南方的不可小觑,“稍微改良了些技术。性能有大幅度提升,”伊蒂丝·萨特说,“是堪萨斯公司承建的,如果它要加入服役,我建议叫向日葵号。”
“我也提议做些锦上添花的东西。”弗莱娅轻轻把阿黛往前推了推。
“可以加一些红外线制导的东西。”阿黛和她对过双簧戏的台词,“提高机械化。”
“我会跟工程师提一下。”伊蒂丝温柔地说道,她没带眼镜,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模糊的凭借色块区别谁是谁——阿黛比较好认,金红色的。
“很方便的,正好我都来这里了。”阿黛是个时灵时不灵的电容,有时办事精彩的让她想叫好,有时又是个幼稚小孩,但压她半头确实是凭实力服众——凭玛德琳服众。
她只做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交代给玛德琳她想要的效果,红外线引导飞机自动起飞。
而玛德琳越过了所有的授权,获得了这艘船及船上所携带飞机的控制权——因为使用了卫星网络导航,凭借这一个漏洞,这艘船现在是阿黛和柠檬蛋糕的了。
伊蒂丝又把眼镜戴回去了,这时候她不好当睁眼瞎。
一束导光,甚至不需要人员,没有飞行员待命,飞机可以完成起飞、翻转、滑行、降落——包括武器的使用。
现在她清楚弗莱娅的来者不善了。
虽说富贵险中求,但如已预知下场,那送死是没必要的。
“怎么说呢。”阿德莱德看着伊蒂丝,“人类成也计算机,败也计算机。科技,是把双刃剑,至一定时刻,可等价于权力,而非叨陪末座。”
“技术的发展是纵权的结果。”忽然间黛菲娜接话道,“由雅典式的游戏规则导致的。”
她穿着宝蓝色绸缎衬衫,配了白色的西服,这让她在人群里很显眼,高跟鞋让她个子高挑,很难讲她和弗莱娅谁更美丽,但毋庸置疑的是,她年轻,同时,也来者不善。
“雅典的众议制改变了游戏规则,化一元为多元。”黛菲娜走到弗莱娅面前,“为什么一个人肯耗费心思深入探究一项原则或一项机制,因为这能得到话语权,话语权是超越所有金钱回报的事务,拜多元制所赐,是权力的褒奖,让我们焕发生机。”
她凝眸看着那个黑发女人,或许这个行为会被判为挑衅,但也是个机会,她敏锐的察觉到了,辉格是松散的,可松散的一致性代表着对某一种价值观之认可。雅典,永远是喧闹的,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并非一个肃穆凝重的朝堂,而现在,弗莱娅想要严肃与庄重。
精彩表演后的沉默证明了这一点。
“除非你选择固步自封。”她仰起年轻的面孔,海风自鬓边吹拂,“弃权,出局,自娱自乐,否则,你要给与更多的东西,来统御精英,这里非你一人独有,表演,很精彩,可是,人类,和机器一样,都是可怕的力量。所以这是没必要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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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莲恩喜欢独处的时光,关好门,窗帘垂下,没有风声也没有傍晚斜阳,只需要这两个简单的举动,这件卧房完全属于她。
她躺下来,拿起手机,做了件讨人嫌的事情。
她知道李半月的状况多半不太好,但她又不知道该打给谁。
因此,她还是拨出了叨扰致电。
逼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接电话是需要一些锲而不舍,比如多打上几遍,还是能等来一个语气茫然地:“喂?”
“你还活着。”她点评道,“这很好。”
“我死的话,你会第一个知道的。”李半月说话声音很轻。
“这点,倒是很好。”她无比讽刺地说。
随即而来,她陷入沉默。
对面也没再说话,两人只是沉默着。
“玛戈?或者……阿呆?”最后李半月打破沉寂。
“阿呆。”
“韩女士真是一妙女子。”李半月未免有些幸灾乐祸。
“真不好意思,叫你看笑话了。”伊莲恩把被子摊开,她望着灯火,“似乎和你一样无能。”
她对自己可从不吝啬挖苦之言辞。
吵过一架后她心情好了很多,又有力气起来煮个晚饭了——只是现在这种发泄式骂架会有代价,李云斑约她见面,地点苏州。
拉开冰箱门的时候玛戈回来了,她拉开椅子坐下,“惊喜吗?是不是从未料想到?”她托腮看过来,“但你不可以责备我,因为这不是我魔力的问题,是你的因果,二十七岁始,二十七岁止,甚至不是二十七年。”
“吃不吃蛋糕?”伊莲恩很突兀地问。
玛戈迟疑片刻,她摇摇头,“不吃。”又追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十分清楚我每个行为所可能的后果与代价。”伊莲恩拿了一盒燕麦奶,她大半夜的调配了杯拿铁,“我当时就知道可能伤害你却一无所获。只不过,我会赌一赌,胜负无妨。暂时还在我可以控制的范畴之内。”
“你很像天使。”玛戈夸赞道,“有些像我的同类。”
“再给我一次选择我也会这么做。”伊莲恩在她对面坐下,“这是我所能打的最好的牌。因为我无法接受一个无比虚弱、必须依靠药物赖以为生的孩子,这会让我回想起苟延残喘的过往自己。我来到这里,是想要一个新的生活,新的世界,不必有那么多的熟悉。”
“你以为你会到一个怎样的世界?”玛戈好奇地问,“霍比特人?冰与火之歌?你以为你要去什么神奇的奇幻世界探险了吗?成为御龙者,娶两个妻子,分别叫蕾妮丝和坦桑尼亚?”
伊莲恩未置任何评述,只是微微蹙着眉,良久,回答道,“总之不该是这里,一个都不差的所谓神奇新世界。”
“你居然会相信女巫。”玛戈摇着头,“女巫,就是女巫,和天使,就是天使,一样的。女巫的东西,从未标价,却总是价格昂贵,难以支付。”
“我现在知道了。”伊莲恩给自己倒了杯酿好的白葡萄酒,没加糖,玛戈怀疑有点涩,因为这个人类没倒第二杯。
“看起来你对此接受良好。”玛戈颔首。
“事已至此。”伊莲恩冲玛戈笑了笑。
可玛戈并没打算放过她。
紧接着,玛戈说,“你或许想知道密西西比河上在发生什么。”
“征服者伊耿未能得偿所愿?”伊莲恩柔声说。
“会有人告诉你的。”玛戈故作高深莫测,她神秘的笑起来,“假如你不是太刚愎自用,应该会有人跟你说。”
凭借这三句话,她就直接打给弗莱娅,质问道,“为什么?”
她甚至不需要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而弗莱娅对一切供认不讳,“她不配。”停顿片刻后,又说,“不配在大放厥词后,又对我示爱,她该被千刀万剐。”
“所以这就是你的答复?”艾拉责问道。
“对。”弗莱娅沉默须臾,爽快地回答,“我告诉她,如果我喜欢女人的话,我的孩子已经和阿黛一样大了。”
不过她隐藏了一句细节——她是搂着阿黛说的这句话。
即便她使用了虚拟语气。
“我同意并授权你这么说了吗?”伊莲恩果然生气了。
“我现在在外边。”弗莱娅选择落荒而逃,匆匆挂掉电话,她甚至有些理亏。
但回家后阿黛蔫蔫的往沙发上一倒,她的所有理亏终于找到了一个责备的出口。
她和伊莲恩发生争吵,并屡次指责伊莲恩冷漠,归根结底,她在回避她自己的冷漠。
但阿黛的母亲不止她一人,冷漠的,也不是她一个。
她很清楚,她责骂的是自己,是一种指桑骂槐,只是时机不太对。
三言两语间,所有积攒的矛盾引燃了。
“说不准你会觉得对待李云斑的表象温柔,不像我这么冷漠。”伊莲恩径直这样跟她说,“可你就是很倒霉,表象和你不死不休。”她声音柔情似水,话语冰冷如铁,“你的爱恨执着源于你的失意。真讽刺,如今你认为你们才堪配。”
突然间弗莱娅说,“我想杀了她。”这句话说完她自己也吓了自己一跳,但她没有改口,“我没有任何的执着与失意,我想她死。我的爱恨执着和她没有丝毫关系,是我在和一个死人谈情说爱。你有着美丽的皮囊,再美丽又如何,我想要却得不到,一日日,一夜夜的和你这般纠缠,我得到了什么?我付出了无数的情感与支持,和你图谋应该或不应该的事情,甚至,我们有两个孩子,不该有的东西全有了,但我得到了什么,你说。你告诉我。”她声调一下子提了起来,不复低语和沉稳,“你那该死的假妹妹都是生前死后唯一所封的!”
“你能区分我和她吗?”伊莲恩只是交叠着手,坐在台灯所照不到的梳妆台前。
“那你说我是怎么发现你那不该有的过往。”她尖锐地反问。“我亲爱的艾拉。”
“这些都不重要。”伊莲恩站起来,“你不该不经我许可,宣而告之。”
“你又凭什么不经我的许可,单方面决定隐而匿之?”弗莱娅直接以问答问。
“不凭什么,这种事是单方面可以决断的。”伊莲恩瞥了她一眼,打开衣柜开始往外拽衣服,“你不够尊重我的意愿,这就是事件的本质。”
“你尊重我的意愿吗?”弗莱娅扭过头来,她盯着伊莲恩。
“这是相互的。”伊莲恩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你要去哪里?”她问。
“苏州,我要见一下李云斑。”伊莲恩倒真的毫不避讳。
“不许去。”她低声说。“除非我和你一起去,否则你不可以单独见她,这是最起码的礼貌,和对我存在的尊重。”
伊莲恩只是质问,“你尊重我吗?”
这句话让弗莱娅霍然站起,她走过去,站在伊莲恩面前,挨得极近,“你尊重我吗?我觉得我真的够尊重你的所有意愿了,这么多年是我在委曲求全,最后你说我不尊重你,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必担此虚名。”她直视着那双蓝眼睛,“去洗澡,然后给我滚床上去。”
“虚名又如何?”伊莲恩忽然觉得很累,她觉得这种争吵没有意思,“实质又如何?我怎么想那在我看来事情就是怎么样的。”
她很久之前就已经丧失了哭泣的本能。
可惜弗莱娅还有,只要谈不拢就会哭。
这让她觉得很可笑,“你单方面打破我们对外说辞的约定,不经我许可,没有任何预先告知,你觉得我还要选择继续吗?我也没有斯德哥尔摩,可以允许别人这般对待我。”
“你对我有任何预先告知和坦诚吗?”弗莱娅很擅长说哭就哭,说收就收,“如果玛戈长得不像你,你会承认你的来历吗?你会说你的过往吗?最简单的,你在斯坦福读书时的开销,购置的房屋,那些钱是哪里来的?路易斯安那的农场那般富有吗?你母亲,什么来历?你隐藏的事,够多了,我这,只是一句话,区区一句话。就算有过错,也相抵了,你还欠我良多。”
她盯着伊莲恩,视线如鹰一般,谈判道,“你可以冷静一下,我也该冷静一下,现在我们都不理智。”她踩上高跟鞋,褪下西服外衣和笔挺又刻板的衬衫,“你想和过去的纠葛叙旧,也可以,交易是你明天走,今晚留下来。”她坦然说道,“我提出了要求,你本应承担有义务,否则,我们并非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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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和最先接触的双亲会拥有奇怪的联系与关系。
“斑斑呢?”猫猫趴在床上弄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看界面不像是在办公,是坦荡的玩耍。
这是猫猫下班回来后第十二次发问。
“卫生间?”李半月意识也有些迷糊,她觉得今天稍微好一些,有点力气,撑着爬起来去洗了个澡,回来又困得不行,躺下就想睡觉,只是每次快睡着时猫猫都会问她要斑斑。
“哦。”猫猫又把脑袋扭回去,她把自己的长发胡乱盘了盘,乱蓬蓬的一大堆。
“或者去上班了。”李半月侧过头,在枕头和床榻间找到一个还算舒服的姿势。
似睡非睡时她意识是很混乱的,说完这句话才想起来已经是晚上了。
“要不要吃点东西?”猫猫盛了碗估计自我感觉煮的很不错的糖水端过来,不仅尝不出任何成分,而且甜的很要命,是龋齿的味道。
很虚弱的时候她会好说话些,主要是没力气争吵,只想尽快把想一出是一出的冷冷打发走,所以很配合的喝了几口,摇摇头,让猫猫走开。
可小孩看起来比较喜欢这种状态下的她,一定要腻在身边,把碗放下,又躺回来,边玩边听歌,耳机漏音,听的是什么陈词滥调她都一首不落。
“小孩子应该多出去玩玩。”她下逐客令,“不要总闷在家里。”
“嗯。”猫猫直接抱着电脑躺下了。
“唉。”她放弃和猫猫争吵,迷迷糊糊的睡去,又在入睡没多久被电话惊醒。
惊醒的时候她心悸胸闷了好就,咳了很久才缓过气,挣扎着拿起手机,可刚接通,混账伊莲恩挂了电话。
“烦人。”她把手机丢开,下一秒又捡回来。
这通电话让她彻底清醒了,很想对着手机大骂伊莲恩一顿。
她吵架失利的原因不是她不善言辞和攻击,是她喘不上气加上没力气说太多的话,一旦进入上气不接下气的状态,就变成伊莲恩连续不断的单向责骂。
“你干嘛去?”陈冷翡倒水回来,看李半月又挣扎起来,对着镜子开始拾掇自己。
“出去找斑斑。”李半月叹气,也不知道在骂谁,看起来不像是说斑斑,“垃圾。”
“我也要去。”她把水递过去。
“最好别去。”李半月看看她,但没多久又改变了主意,“不,你来开车吧。”
随后,告诉了她一个在苏州的坐标点,让她导航。
那是一片墓地,原来是个公园,后来为李半月私人所用,埋葬着她喜欢或讨厌的家人和亲戚。
到附近后李半月叫她靠边停下,不要下来。
陈冷翡知道这算一种欲擒故纵,但还是糟糕的上当了,李半月刚关上车门,她就下了车。
“好奇心会害死猫。”李半月没有反对,只是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
“我是人,不是猫。”她回答道。
很快她知道为什么李半月会这么说,甚至,她知道伊莲恩打电话惊扰旁人的目的是什么了。
人在吵架的时候怒火会冲昏神智,会说很多该说不该说的气话。
她们到的时候伊莲恩甚至逼斑斑说了这样的话,“你知道为什么我从不劝阻她的种种行径吗?因为她该死的只有奄奄一息之时,才属于我。我才能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真实所有感。”
“你王八蛋。”斑斑尖声说,是这句骂人的话证明她混乱的状态。
“斑斑,站起来,地上凉。”李半月走过去,她看向伊莲恩,“别来无恙。”
“瞧,她就是这样的。”伊莲恩有些悲悯地垂视着斑斑的错愕,又抬眼。“没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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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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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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