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在天上飞。
两个人在地上追。
很快，风停了，摩夜轻飘飘荡了下来。
像落叶一般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然后扭曲着四肢站起身来。
林待之出现在他的左边，裴清语擎着流凰站在他的右边。
两人隔着一张薄薄的人皮对视。
气氛有些奇怪。
摩夜不敢妄动。
裴清语率先开口了，她看着摩夜怪异凸出，但是黑亮的眼睛，问道：“你不是魔了？”
摩夜没有说话。
林待之回答她道：“虽然很难，过程也很痛苦，但眼睛终究还是可以骗人的。不过他浑身上下没有半分灵力和魔气，同时也没有那股子凶残暴戾的意味，所以他应该由魔变成了人。”
摩夜声音嘶哑，笑了起来，就像打铁的风箱一般鼓动着，道：“那什么是魔呢？”
林待之心想，有着冰蓝色眸子，会桀桀桀桀桀大笑的那种？
裴清语道：“书上说，夺命嗜杀坏正法者，谓之魔。”
摩夜笑得更加开心了，他那裂开的嘴就像纸面上撕开的一道口子，搭配着风干的牙，将脸上皲裂的纹路挤到了一起，像是被虫吃出裂缝、已经发黄发焉的甜白瓜。
“嗜杀坏法？”眼前的人皮癫狂地笑着，“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偌大的洛城，岂不是人间炼狱？”
林待之挑了挑眉，想起了凤鸣山下，那数十万人精血构筑的血池。
裴清语沉默了片刻，道：“魔族或者生不由己，但他们在享受修行便利的同时，也需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听了这话，摩夜癫狂的笑声停止了，那快挤出眼帘的眼珠子里涌现出一种名为追忆的情绪，道：“当年还是一名魔将的我，在战场上遇到了一个和我棋逢对手的女子，我也曾听她说过同样的话——后来我们相爱了，虽然临近寒山大战，但我离不开她，那段时间，我所有的戾气和嗜血欲望仿佛都烟消云散。”
“等等。”林待之皱起了眉，“难道……”
“是的。”摩夜如纸片般的嘴唇阖动，道：“我们有了一个孩子。”
“人魔结合本就是逆天而为，她用尽一生的修为才将这孩子的魔气净化，让孩子成功来到这个世界。然而这件事，终于还是被她的父亲发现了。那些人族将士以她们母女作饵，引我上钩。最终她为了救我而死，我跌落一品被俘。”
“你们说这可笑不可笑？”
林待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问：“那你们的女儿呢？”
摩夜道：“我见过了，她活得很好，我很开心。”
裴清语突然想到当初在凤鸣山上，摩夜为了对付向莫紫烟出掌的狐妖而硬生生吃下的那一记狐尾，不由一阵失神。
难道说……
在同高手的对峙当中，失神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林待之突然神识一动，脱口道：“小心。”
摩夜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向裴清语飘了过去，同时右手反转折出一个极为离谱的角度，眼看着就要击中裴清语的后颈。
流凰震颤，似乎要脱离裴清语的手，但始终就像看家长脸色行事的孩子，欲出而不得出。
林待之瞟了眼倒映明月的澄澈长剑，流凰于白嫩掌心脱手而出。
剑波乍起，下一刻便向摩夜的手斩去。
然而流凰来迟一步，并未斩下去，它失去了目标，只是绕着女主人转了一圈，又再次回到了她的手中。
原来是摩夜收回了手，一道赤金缭绕的黑火自他的掌心燃起，很快便烧出了一个洞。
一枚黯淡的赤金火焰在裴清语眉间隐现。
她被劲风扬起的气浪击飞了出去，林待之及时扶住了她。
“没事吧？”林待之关切问着，目光却看向了扭曲成一团的摩夜。
赤金色的黑火已经将他的手掌尽数吞没，很快便沿着胳膊烧了上去。
人皮皱成了一团，摩夜咬牙断臂。
手臂飘落，在空中化为一片虚无。
他本皮随着清风向秦淮河飘去。
“我没事，跟上。”裴清语不忘回答一句林待之的问题，扬起流凰便追了过去。
两人一路追至河边。
月色下，摩夜浸泡在水中，像皱成一团后展开的纸，一荡一荡沉入了河底。
看着这新奇的一幕，林待之挑了挑眉。
一道剑光落下，是柳飞回来了。
他见到了河底的怪物，吓了一跳。
躲在两人身后，柳飞看着渐渐消失的摩夜，道：“鬼……鬼画皮？”
裴清语解释：“是摩夜。”
听了这话，柳飞掸了掸衣衫，轻咳两声，不慌不忙从林待之身后走出来，唤出一把吟龙，道：“既然他只剩一张皮了，那么是时候轮到我柳飞出马了，我还未曾和一品魔皮交过手呢。”
裴清语瞥了一眼他的长剑，道：“他的皮有点硬。”
柳飞挑了挑眉。
林待之帮他找了个台阶，道：“水下作战，你太吃亏。”
柳飞点点头，心想林兄还算仗义，看来之前觉得他刻意拆散自己和裴大小姐，大概都是错怪他了。
他退了回来，道：“穷寇莫追，是这个道理。”
“摩夜失去了魔性和灵力，需要热血来维持自己身体状态，他在水下待不了一两天。”裴清语对两个各有心事的男子，道：“朝廷将缉拿摩夜的任务交给了我，我会尽快同步消息，让宿卫军配合神策军行动，沿岸将秦淮河看管起来。”んτΤΡＳ://Ｗww.sndswx.com/
柳飞心想，秦淮河延绵那么久远，难道禁军还能一路看管到洛川？
裴清语只看了一眼，就猜到柳飞在想些什么，同时也对林待之解释道：“他早有死志，但我觉得支撑他这么人不人鬼不鬼活下去的，还是他在世的亲人。”
林待之点了点头。
柳飞眨巴着眼，问道：“亲人，什么亲人？”
另外两人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过多解释。
裴清语道：“今天的事情就告一段落吧，你们明日要参加武试终赛，这将决定进入浮生塔的名额，还是早点回去休息，等待明天上午的抽签就好。”
“抽签？”林待之不解。
裴清语静静看着他，耐心道：“就是前两轮都赢了下来，也就是轮空的十七人，加上今天出线的三人，一共二十，抽签对战，决出前十名，不日后便将进入浮生塔。”
聪明的智商再度占领柳飞的高地，他皱着眉提出自己疑问：“为什么败者方出线都要求十战，到了最终决赛却用这么草率的抽签？”
裴清语道：“我哪知道？”
柳飞的目光也落在了林待之身上，暗自替他叹了口气，他自己抽中申绣的概率不大，但林待之的话，罗厌、曹干、申绣还有自己，随便抽中一个打起来没什么希望，如果没了那天携带破军枪势的如意，他又该拿什么去赢？
到时候可没人会认输。
哪怕是申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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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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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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