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说,明朝的茶税,实在太低。
如同盐税一样,这本可以是在国家财政拮据的时候采取措施弥补亏空的一个方法,可惜,曾经的明朝末期,无论盐茶,都没能用上。
当下,身边倒是又有一个案例。
简单几句,加上之前一些零星的观感,朱塬知道,旁边某个绿茶姑娘,是个聪明的,至于其他心思,朱塬不介意。
其实,就说曾经,‘绿茶’什么的,变成了不是什么好词。问题是,站在朱塬曾经的那个阶层,谁介意身边的花花草草是不是绿茶?
绿茶才方便。
没负担,玩了就过,一边图美色,一边图钱财,公平交易。
所以,还是要赚钱呐。
于是抽出几页纸推给对面的挑灯:“帮我记一下谈话记录,挑重点。”
挑灯点头。
朱塬转向绿茶姑娘:“朝廷一直在酝酿新的茶叶政策,恰好你家是茶商,当一个案例,不提现在,就说说你家以前的事情。”
绿茶姑娘准确抓住某个‘不提现在’,放松了一些,点头,又小小声:“茶儿只怕说不好,让小王爷怪罪。”
“不会怪罪你的,”朱塬说着,瞄了眼对面垂首的青娘,笑着道:“我会算你娘身上。”
青娘身子一颤,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小男人,见他带着笑,转向瞄了眼女儿,又重新垂下头颅,脸色更红。
朱塬也已经开始:“说说,你们家什么时候开始贩茶的?”
“从曾祖开始,”绿茶姑娘露出回忆表情,说道:“大略是甲子前,曾祖那一房……分家后,拿了少的田地,不足家用,便想着做些营生。”
甲子前……大概60年前。
今年是1368……嗯,不对,按照公历,现在应该已经进入1369年。
反正,高氏开始贩茶是1310年前后。
那时候南宋已经覆灭多年,元朝算是稳定时期,百姓心思也就难免活络一些。
稍稍梳理,朱塬示意:“接着说,当时的买卖情况,产地,价格,销售,如此之类?”
绿茶姑娘道:“初时,只是曾祖一个,带了家仆当帮工,在山东各地采买茶叶。”
朱塬知道中国茶叶的分布非常广泛,还真没注意过山东也会有茶,下意识问道:“山东啊,都哪里有茶?”
绿茶姑娘眨了眨眼睛,说道:“有山就有茶,泰山有泰山茶,沂山有沂山茶,崂山有崂山茶。”
“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
朱塬恍然。
或许这种说法不全对,但,以身边姑娘这年代的这种总结能力,已经很难得。
说着还看向身边的庄六娘:“你们那有什么茶?”
庄六娘猫一样朝自家大人身边蹭了蹭,说道:“六儿长在陕西,那里没甚么好茶,就陕南山中出一些。后来……嫁到山西,也是一样,都是各种贩到塞外的粗茶。平日喝茶,还是从东南采买。”
朱塬捏了女人一把:“一听就是享福的,怪不得养成这刁蛮性子,动不动就要打人。”
“六儿错了,再不敢了,”庄六娘身子更软:“能到了爹身边,就是六儿最大福气。”
不再理会身边撒娇的,朱塬转向绿茶姑娘:“继续?”
绿茶姑娘收回下意识看向某个女人的目光,想着自家娘亲若能这样能说会道……
听小王爷问起,连忙收回思绪,说道:“最早时候,曾祖只是从东昌到泰安,收些泰山茶,来回不过一两百斤。若说价格……茶儿就不知了,只是偶然听长辈说过,那时茶税还是低的,生意也就好做,祖父跑茶不到十年,就在东昌开了两家铺子,家里也添置了不少田地。”
朱塬配合追问:“然后呢?”
绿茶姑娘道:“然后就到了祖父,祖父把家里的铺子扩大到了六家,也置办了更多家产,每年还能从东南引入上好茶叶,家里的营生,不说东昌第一,也是前几。只是,生意也逐渐不好做了,茶税越来越高,与官府……也是越发不好交道。”
“记得数字吗,价格,赋税,如此这种?”
绿茶姑娘想了想,道:“有个,最高一引茶到了12两5钱,若只是如此,也还过得去,只是……还要上下打点,耗费更多。到了后来,家里就越少往南边置办茶叶了,路途越长,一路上……越是耗费。”
朱塬抓住一个点:“12两5钱,是钞吧?”
绿茶姑娘点头:“嗯。”
朱塬再次回忆,到了绿茶姑娘祖父一辈,应该是1330年前后,当时数字恰好记得,因为那也是元廷海运输粮最稳定的时期,当时的钞币,大概是1两折合3钱银子。
12两5钱的茶引费用,大概是3到4两银子。
于是又问:“茶叶……普通的,市面上多少钱一斤?”
绿茶姑娘道:“早前,茶儿不甚清楚,现下,也是有好有坏,采买和零售也是不同,若是采买……小王爷说那普通的,现在是,一二十文,零售到五六十文。若是好些的芽茶,采买价格动辄一二百文也有,再高……就是论两卖了。”
绿茶姑娘说着,目光还朝桌上的那份礼单小小示意。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礼单中有单独列出来的几样好茶,都是父亲求了人又给了大钱,才得以买来。总计10斤,花了500两,也是别人知道要送给小王爷,才给了个折价。
而且,这也不是最好的,最好的……家里也置办不起了。
另一边,朱塬则是下意识拿起炭笔计算。
按照50文的零售价,一引茶,100斤,就是5贯钱,合5两银子。
当然,这是现在,而且是最低档的一级。
现在朝廷一引茶,只需缴纳200文或300文的茶引钱,其中前者是叶茶,后者是芽茶,这是朱塬在明州就知道的。
另外还有三十税一的商税。
总之,两项加在一起,算500文,税率也堪堪才10%。何况,绿茶姑娘说了,只是最便宜的茶叶,而朝廷区分的,只是芽茶和叶茶两种,
若是普通茶叶的平均,朱塬觉得,加一倍,算100文一斤,一引茶10两银子,综合税率就要降到5%。
这是现在。
往元朝推,刚刚说的,最高茶引费用是12.5两钞币,折合算5两银子,平均一引茶零售价按照10两银子计算,税率能到50%,这确实就有些高了。
而且,如果还只是税的问题,商人也经营的下去。
朱塬对此是有感受的。
问题就在于,不仅仅是税的问题,绿茶姑娘也点出了,还要上下打点。总之,批发税率100%级别,终端销售税率占一半,再加上各种苛杂支出,生意可以想象。
计算一番,朱塬示意:“继续。”
绿茶姑娘道:“再就是,传到了父亲这一辈,生意越发不好做,天下也更乱了起来,感觉着山东要有兵祸,家里折价卖了店铺田产,借着早些年在南边的一点关系,举家逃来了金陵。”
朱塬听到这里,有些好奇:“举家南迁这决定,谁做出来的?”
绿茶姑娘顿了下,小声道:“大娘。”
朱塬又问:“你也是你大娘教出来的?”
“嗯……”绿茶姑娘更小声地点了下头,又记起来,抬头道:“写字……是娘教的。”
朱塬笑:“你娘也就只能教一下这个了。”
对面青娘抬了下头,又不好意思地垂下。
绿茶姑娘张了张嘴,想替自己娘亲说说好话来着,一时间……没想起来。
高家的贩茶史,虽然聊的不多,主要是对面姑娘不怎么想说,朱塬也不勉强,刚刚一些,足够他理出一个脉络,顺势也转了话题,接着问旁边姑娘道:“你年龄也到了,说亲了吗?”
绿茶姑娘顿时脸红地垂下头,倒是朱塬对面,青娘关切地抬头看过去。
顿了顿,绿茶姑娘才道:“今年……倒是有不少说的,只是……这是父母之命,茶儿不敢多问。”
朱塬笑着:“这就不像真话了,你这性格,可不像不敢多问的?”
绿茶姑娘依旧垂着头,开始绞指头,稍稍迟疑,才终于鼓起勇气:“茶儿……还想着,请娘亲……请……请小王爷帮着做主。”
“你娘就别想了,她连自己都做不了主,我,你也别想了,没这立场,”朱塬不怎么掩饰地把话摊开,又笑问:“你不会还想着进这里来,伺候你娘吧?”
没想到小王爷会说到这里,绿茶姑娘一下子讷讷地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朱塬已经接着道:“这就更别想了,傻姑娘,你看看你周围,一个个的,都是妖精,你娘,如果不是我护着点,早被她们吃掉了,你跟着进来,且不说于礼不合,十六岁的小妮子,那也是被吃掉的命。”
朱塬这话说完,不只是绿茶姑娘,周围一群大大小小,都表情各异起来。
庄六娘还往朱塬身上扑了扑,可怜兮兮:“爹,六儿可不是妖精呢,六儿也是被欺负的。”
朱塬捉了捉女人下巴:“就你最没脸说被欺负,是谁按着西瓜打来着?”
旁边只能沾了床沿半坐的钟离西瓜立刻点头。
不要脸!
庄六娘配合着抬起韵致脸庞,眸子水汪汪:“爹,六儿……六儿被爹欺负。”
朱塬松开手,不再理会身边的妖精,转向绿茶姑娘:“我猜呢,肯定是有人给你说亲的,但你肯定是看不上了。女儿家挑一些也是没问题的。不过,也不能因此耽误了终身。回去好好想想,你是个有本事的姑娘,好好做,将来也能活的很好。以后呢,想来看你娘就来,虽然吧,她也没什么可看的,你这性子不会喜欢你娘……”
绿茶姑娘连忙打断:“小王爷,没,没……茶儿怎可能不喜欢娘亲……”
“不用狡辩,”朱塬道:“反正,想来看就看,就当是扯虎皮了,只是呢,就不要再想着往我这里凑了,不合适。再一个,这虎皮扯回去,也不能胡作非为,安安心心规规矩矩地做你们的生意,我相信这样足够你们过得很好。因此,贩私偷税之类的不能做,更别说其他恶事,让我知道了,你们一家能拉了我的虎皮,我也能揭了你们一家的皮,可是明白?”
朱塬的某句话说的淡淡的,绿茶姑娘却小小颤了下,知道这不是甚么玩笑话,连忙点头。
“那就这样吧,”朱塬又看了一眼那份礼单,说道:“你们送的年礼我就收下了,不过,礼尚往来……”说着看向旁边的采桑:“你去和写意说,回一套玻璃茶具,还有……呵,家里不是做了恁些箱包么,挑一个给……茶儿,就当是她娘亲给她个人的。”
采桑答应着,绿茶姑娘却是摆手:“小王爷,这怎行呢,不能要……”
“没什么不能要,去吧,跟着采桑,”朱塬摆手,又笑:“你娘就不送你了,我要留下来,教训教训。”
绿茶姑娘开始掉泪:“小王爷,娘……都是因为我,要教训,就去教训茶儿吧。”
朱塬:“……”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故意的?
只是摆手。
采桑便上前,要拉着绿茶姑娘出去。
见事如此,高绿茶也不坚持,却又规规矩矩地给朱塬施了礼,还和自己娘亲道别一声,才抹着泪跟随采桑离开。
等采桑带着绿茶姑娘离开,朱塬拿过对面挑灯写下的记录,看到女人在记录之外还标了不少注解,比如绿茶姑娘说的‘甲子前’,纸上标注为‘前朝武宗年间’,如此之类,满意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啊,我身边简直卧虎藏龙。”
元朝的各代皇帝,朱塬了解过,却也没记住。
挑灯在对面盈盈躬身:“大人谬赞,女儿不敢当呢。”
“既然这样,再给你一个任务,整理一份历朝的茶叶相关资料……呵,我在明州时已经有收集过一些,应该放在西花园书房了,你再和身边姐妹们一起商讨琢磨一下,总之,越多越好……给你三天时间。”
挑灯点头。
“还有,关于新一年度的定制钢笔主题,选择《庄子》,这个交给洛水,你有想法也可以和她聊聊。”
挑灯再次答应。
朱塬想了下,一时没有其他,就说道:“暂时这样,都散了吧,嗯……乖乖青娘留下。”
青娘本来还想着刚刚离开的女儿,还想着大人说的要‘教训自己’,当下,听小男人话语里多了个‘乖乖’词汇,顿时不慌了。
甚至,在其他大小女人的羡慕中,当被小男人拉着来到东屋那有着房子一般大小床铺的卧房,还有些……莫名的古怪了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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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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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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