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州大地才刚刚入秋的时候,风雪关就已经迈入了冬天。
这个冬天将一直延续到次年,神州大地绝大部分区域迈入夏季的时候,风雪关城门上凝聚的那厚厚的坚冰才会融化为潺潺的流水。
一名中年魁梧男人坐在风雪关的城头,低着头,缓缓地用一匹粗布擦拭着手中的斧子。
今年风雪关入冬的时间比往年还要早上一些。
现在风雪关外就已经堆积起了厚厚的积雪,寻常人踩踏在那积雪之上,足以整个人被吞没。
哪怕是有阵法庇护的风雪关也无法完全阻隔风雪,城里的每条街道上都堆积满了雪花,更是将所有的屋顶都染得霜白一片。
入冬之后的风雪关将会长期被昏暗所笼罩,白昼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长,直到进入长达三个月的长夜。
那是风雪关一年之中最为艰苦的时间。
风雪关每年有一半以上的伤亡都发生在长夜期间——进入长夜之后,风雪关以北的魔物将会变得异常躁动,那些魔瘴也更具传染性,而长久的夜色也会使得人疲倦不堪,容易放松警惕。
今年的长夜,似乎会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
男人手里的斧子已经缺了口,他用拇指轻轻地在缺口上摩挲了片刻,才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北方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城头上的火炬蓦地跃动了片刻,使得男人的影子也跟着抖了抖。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响起,一名青年女子提着食盒登上了城头。
那是一名中等身高,体格偏瘦的女子,一身黑衣,外披着一件雪白的绒毛大氅,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在空气里凝聚起了浓浓的烟雾。
那女子眉目倒算寻常,但是肤色却极为白皙,在黑衣的衬托之下,更加显得雪白。她的手腕间系着一根红线,红线上挂着一串银质的铃铛,走起路来,那串银质的铃铛微微颤抖着,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她腰间挂着一枚系着红色丝绦的葫芦,随着她走动,微微晃荡出“咕咚”的声响,就好像是装了半瓶水一样。她那一身黑纱衣裙上用紫色的丝线绣着诸多的图案,纷繁复杂,因为颜色较深,所以难以看出,如果仔细辨认的话,还是能够辨认出来,都是一些蝎子、蜈蚣、毒蛇一类的毒物,形态各异,争奇斗艳。
女子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样的脚步声,但是土地已经被冻结了起来,如果不使用轻身的功法的话,脚步声是无法避免的,又不是在外执行任务,没必要白费真气,所以哪怕她再不喜欢这样的脚步声,也无法避免。
脚步声使得男人收回了目光,他看向了那名女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放下了手里的斧子,轻轻挥手,唤了一声:“雪儿。”
白雪微微抿了抿唇,走到了他跟前,也不吭声,只是将食盒放下,将食盒里放着的饭菜都取了出来,放在了男人的跟前。
“什么时候回来的?”男人拿起了一碗热汤,也顾不得烫,就一口饮下,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任何的食物都难以保持温度,能尽快吃就尽快吃,不然等冷透了,这碗热汤也就成了冰疙瘩了。
“昨天。”白雪轻声回答道。
“我以为你会留在煌天。”男人又撕扯了一大块的肉,塞入了口中,狼吞虎咽的,“你不该回来的。”
白雪没有吭声,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男人狼吞虎咽。
男人用很快的速度便将所有的食物吃完,他这才抬起手,抹了抹嘴角已经凝固的油渍,继续说道:“为什么不愿意听我的话呢?”
白雪默不作声地收拾着食盒。
“在煌天有认识新的朋友吗?”男人又问。
白雪摇了摇头。
“不要总是这么冷漠嘛,年轻人,该多认识一些朋友的,尤其是优秀的男孩子。”男子咧着嘴笑道。
白雪斜觑了男人一眼:“都太聒噪了。”
男人愣了愣,旋即叹了一口气,他总觉得这句话好像是在说他。
“还是打算一直呆在风雪关?”男人问。
白雪点了点头。
男人沉默了许久:“其实你该去找你娘亲的。”
白雪只是摇头。
“你不能怨恨她。”男人有些伤感地说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任何人都想要离开这里。”
“我没怨恨她。”白雪将食盒收拾好,提在了手里,“她选择了离开,我从来没有怨恨她;我也做出了我的选择,她也不该怨恨我。”
“你娘她……”男人张了张嘴,旋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转而说道,“今年的长夜好像来得更早了。”
“我知道。”白雪走到了城头的北边,看向远处深邃的黑暗,长夜到来的时候,城头上的火焰只能照亮城墙前三丈的距离,现在,黑暗距离城墙,只剩下三丈一尺,距离那道最高警戒线只剩下了最后一尺的距离,按照往年的速度推算,最短十天,最长一个月,长夜就会到来。
“你也该听说了吧,今年派出去的侦查队伍,没有一支活着回来。”男人说道,“所有人都死了,尸骨不知道遗落在了何处,只能等到明年的夏天,有机会我们再去寻回——希望,他们是死了吧。”
白雪轻轻地眨了眨眼,霜雪染白了她的眉睫:“我有种预感……北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男人微怔,他迟疑了片刻,才悠悠叹息了一声:“这话终究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
“我知道。”白雪回答道。
男人瞑目。
“镇魔军准备好了吗?”白雪突然问道。
男人点了点头。
白雪没有再说话,她转过了身,提着食盒便向着城下走去。
“雪儿。”在白雪转过转角,即将消失在男人的视野中的时候,男人又唤了一声。
白雪转过头,看向他。
“有机会的话,去东海一次吧,无论怎样,你终究是扶鸾的女儿,是她唯一的女儿。”男人很认真地说道,“不管你心中到底如何看待她,她终究还是你的母亲,这在血缘之上是无法改变的。你去见她一面,把该说清楚的事情说清楚,不管是母女相认也好,还是就此斩断牵扯也好,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个交待。”
白雪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他没有再吭声,也就那样默默地注视着白雪。
白雪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等这个长夜结束吧。”
白雪说完,便回头低下了头,慢慢地走下了城墙。
男人的脸上并没有喜悦,而是充满了担忧。
他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北方。
白暖春,你家女儿我帮你养大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看一眼你的女儿呢?
你回来,又还能认得出来她吗?
还是说,你还会如同当年一样,将自己的女儿当做是一个试验品,甚至不惜在她的体内……
男人猛地攥紧了拳头。
白暖春,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现在的风雪关应该会更热闹许多吧,还会有许多的故人在这里。
一缕缕紫黑色的纹路蓦地从男人的血肉之中浮现,爬满了男人的面庞,甚至挤入了男人的眼白之中,挤压得他的眼睛也变成了竖瞳。
“呼呼——”
风穴吹动着火光,发出了声响。
男人站起了身,他微微抬起手,冰原之中的积雪猛地发出了“哗”的声响,蓬松的积雪顿时被压得结结实实,一股股暗红色的血液从被压实的积雪之中流淌了出来,将洁白的雪地染得一片污秽不堪,散发出了一阵难闻的腥臭。
三丈一尺之外的黑暗之中,浮现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眸,就像是野兽一样,冰冷而无情地盯着男人,那其中充满了嗜血的光芒。
男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
他在这里呆了四十年,度过了四十个长夜,亲身经历的血肉搏杀数百场,十余次命悬一线。
每年的长夜降临之前,那些魔类都会在外觊觎着。
每一年长夜结束,第一缕阳光照入黑暗的时候,风雪关下,都堆满了魔物的尸体——还有许多人类的尸体。
那其中有太多的年轻人,他们许多都是第一次走上战场,哪怕他们早已被无数次训练如何对付魔物,但是真正的战斗与训练终究是不同的——尤其是与魔物的战争与跟妖族的战争从来都不一样。
这是一场没有休止的杀戮,自从人类有历史以来,北方与魔族的战争就从未停歇过,就好似是一定要有一方死个干净一样的。
男人其实对年轻人的死亡已经麻木了,再惨烈的死亡,见多了,也就寻常了。他只是不希望自己有一天,在战场上看到白雪的尸体。
但在至少在这个即将到来的,与众不同的长夜里,男人不想要看到白雪出现在战场上。
如果风雪关真的守不住了的话,应该留下更多的,年轻人的火种。
这是已经厌倦了作为生者的他,能够为这个世界所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离开吧,白雪,最好再也别回来了。
北方不属于你,你也不属于北方。
而我,应该提起这口斧子,去找白暖春,问一问二十年前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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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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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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