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间,太阳收尽最后一丝光芒,月亮升起,部落帐子一盏盏亮起油灯,帐内渐渐安静,侍女出来说阿箬诞下一个女婴。
荔非抱着刀靠在帐上,见有人出来腾的一下站好,听到母女平安才松了口气。
隽蒙骇让他先回去休息,自己掀开帘子进去时,念生正给阿箬擦拭额头和脸。
阿箬整个人脱了力,汗水和鲜血浸湿了整片床单被褥。
她脸色惨白,不知是不是错觉,隽蒙骇觉得她圆润的脸颊有青黑色凹陷,眼眶也深了几分,见他进来就深深盯着他,眼神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嘴唇颤抖,想说什么。
可刚生完孩子后还虚脱着,又攒不起一点张嘴的力气。
她吃力的咽了咽唾沫,隽蒙骇倒了杯水送到床边,念生一口口喂过去。
阿箬小口喝着水一双眼睛还盯着她,仿佛是无声威胁:哥哥,你不告诉我,我就一直盯着你,你不想让我担心,那我也不会让自己休息。
隽蒙骇脸色沉重的轻轻点点头,阿箬愣了会儿,得到答案后闭上眼睛,不多会儿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隽蒙骇看了眼小外甥女,脸庞圆圆的,眼中带着纯粹和天真。然后侍女进来铺新被褥,帮阿箬换下衣物擦洗身体,他就走了出去。
帐外繁星点点,已是深夜,草原上静悄悄的。
隽蒙骇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帐中血腥气很浓,这一口压下去不少。
仰望浩瀚苍穹,他不知怎么的回忆起过去陌九还在草原的日子。
那时她还是草原上最低等的东祁囚籍,地位比奴隶还低,受了不少欺凌。后来好了一点也是当别人小弟,被做主人的呼来唤去,还要被天生念生怀恨在心。
往常这个点都该睡了,今日却怎么都睡不着,他就想在周边转转。
埋着头信步走着,边走边想,想着就开始从鼻中叹气,气体在黑夜的寒气中凝成白霜,那时知她身份定不同寻常,但并没想到如此不同寻常。
陌九后来回了东祁接管东祁军务,和西北多有来往。
他想到之前她每次来都会在帐前扔下一个大箩筐,箩筐里是各式各样的糖果。过了一段时间,他才知道她每次来巡查边境,都是一路走一路买糖。经过烧当攒了一箩筐,找到他王帐,扔下筐子再埋头赶路。
一回两回,三回四回,妹妹吃了一筐又一筐。
妹妹记仇,根本没那么轻易真正原谅。
他搓搓手,冬夜漫漫,实在寒冷。
冷白色的月亮孤孤单单从漆黑的天空俯瞰草原,隽蒙骇看着感觉更冷。
好像上次见到陌九就在几天前,事情怎么发生的恁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
当时她身边跟着个大块头,几天前他收到文书备了好几桌饭菜,特地吩咐帐子不要备酒,她行军滴酒不沾,又找来烧当最好的奶茶师傅。
她当时走的很匆忙,途径烧当吃了个饭就赶去先零处理和左贤王部的争斗。
隽蒙骇吃完饭陪她走向跃鳞,陌九目光疲惫中露出几分狡黠,朝他眨眨眼,轻声说,“我年前会向陛下请辞。”
“为什么”还没问出口,她继续嘀嘀咕咕,“你知道我娘亲回来了嘛,她一直想到草原来看看,我想她会喜欢这儿,也会爱上这儿咸口的奶茶,成片的牛羊。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娘亲是南瑾人?从小生活在海边,后来来了长安,就是没见过草原和大漠,她看了一定新奇,你都不知道我娘亲,她还像个孩子似的要哄哄。”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走到跃鳞身边干脆利落踏上镫子,拉了缰绳就走了。
隽蒙骇呆在原地看着她背影逐渐走远,咋舌她怎能一气呵成都不寒暄一句也没让他说一句,然后就,走了?
当时他想说什么来着?
具体记不太起来,大概能想起来,他好像想告诉她:你带你娘亲过来玩几天玩不过来,干脆在这儿定居哇?西羌是没东祁强盛,草原也是没长安繁华,但好在牧民都挺质朴善良。春天冰雪融化时雪水蜿蜒而下,那时水丰草茂你娘亲可以抱一抱新出生的小羊崽小马驹,夏天要是傍晚天气晴朗还能看到日照金山,秋天在金黄的干草堆里打滚,冬天围在一起烫个奶烤个肉……
他想这么告诉她来着,想说你不想待东祁了随时可以来烧当。我和阿箬还有念生还有族内所有牧民都欢迎你,你在这儿一定会比在长安快乐。
也不是说西羌多好,可你每次经过行色匆匆我还是能感觉到你在努力隐藏,你很累你位高权重你不想又不得不参与那些勾心斗角,草原上没有那些阳谋阴谋。
还多亏你极力支持打通商贸之路,又找来荣睿顺加大投资开发,西羌的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好。我族人再不用送去北匈当奴隶,不用在各部间夹缝求生,不用饥一顿饱一顿,我们还吃上了江南的大米饭,虽然不好吃,还是我们的大饼好。
这些他都想告诉她,还有很多话。
可那天他站了一会儿就回去了,他想等她下次来再说也一样……
隽蒙骇埋着头边想边往远处走,不知不觉走出部落,离部落越来越远也不甚在意,继续沉浸在思考中往前走。
直到走到一处凸起来的高地,从那儿正好看到烧当全景。
那时是深夜,族人累了一天心满意足的走进梦乡。
整个部落沉浸在一片黑暗中,有人起夜,捧着个油灯出来不一会儿又灭了。
偌大的月亮悬在头顶,冷冷清清。
他孤零零在月亮下坐着,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小九也喜欢坐在这儿。
她更喜欢躺着,嘴里衔根不知哪儿掐来的草叶,躺在软软的草地上,眯着眼睛翘起二郎腿晒太阳。
想着想着眼眶有些模糊,渐渐远处的部落越来越看不清,有液体从眼眶中溢出。
寒风裹挟着寒意从遥远的冰原上呼啸而来,隽蒙骇终于忍不住把头埋进臂弯中嚎啕大哭。
大风吹起卷发在空中飞舞,珠饰耳坠在青灰色袍服间暗淡了光芒。
要是那天她没离开的那么匆忙,要是他把想说的都说了,会不会就不这么遗憾?ΗtτPS://Www.sndswx.com/
他们都以为来日方长,以为还有时间,以为未来应该以好几十年来计算。
可命运的车轮滚滚而来,它不留情面,带着冷厉的刀锋划破一个又一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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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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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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