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停好后,郭药师赤着胳膊,拿着一根麻巾,提着水桶,来到前甲板上,哼着小曲儿擦拭着那铁角上黑色涂层。
听说这漆是小公子亲自找人,拿一种叫什么沥青的东西调出来的,这都大半个月了,这船头的铁角在海里来来回回,迎风破浪,却没有生锈,简直就是神物啊!
他甚至还幻想了一下如果整个船都是铁做成的,那是不是就可以纵横海上,举世无敌了?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罢了,不用做整个铁甲船,他的亲爱的船儿一样所向无敌。
没有任何船经得起亲爱的船儿迎面相撞,他甚至觉得这艘就是他的翅膀,带着他所向披靡……
“郭将军,”旁边的船员看着这位新上任的辽东禆将,有些无奈地道,“陈先生让你下船就立刻去见他。”
“见什么见,”郭药师优哉游哉地搽着铁角,随意道,“他就知指使我干这作那,这清缴海寇是山、咳,是我的任务,他还管不我头上,等我擦完再去。”
船员很是无奈:“可是他说,您不去,他一定让你后悔。”
郭药师轻嗤道:“天啊,那可真是吓死老郭我了!”
船员无言以对。
然后便看郭药师将麻布丢进水桶里,甩了甩手上的手珠:“走吧。”
“你不是不怕吗?”船员对他的变脸速度感觉到诧异。
“识实务者为俊杰!”郭药师随意道,“这种人要真生气了,能记我一个月的仇,你不懂,这年头人情多重要啊,可不能用在这狗屁地方。”
船员是真不懂,但他乖巧地接过了水桶,代替老大继续擦甲板。
郭药师慢悠悠地去了府衙,路上还卖了个炊饼啃着过去,辽东局势复杂,他们一开始建城时并不安宁,所以城坞修得九曲八拐,不是熟悉的人,根本找不到地方。
到门口时,他看耶律雅里提着一只鹤走了过来,不由调侃道:“梁王殿下,这周围凡是四条腿的、带翅膀的,都让您祸祸光了吧?”
没有行礼,因为耶律雅里如今在这里已经彻底放飞了自己,不喜欢繁文缛节,免除了周围人的礼节,每天就是打猎,然后去看陈行舟的进度,把后者的成绩当成是自己功劳的感动一番,然后继续打猎。
按他的说法,自己不是那块料,不给人添麻烦,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耶律雅里看到他,也眼前一亮:“药师,你回来了?还真是,周围都没什么好打的猎物了,对了,我刚刚听说你又剿了一窝海寇,有三百多人呢,你看什么时候也带我出海试试?”
郭药师没想到这火也能烧到自己身上,他立刻认真道:“殿下放心,若有下次,末将一定带您前去!”
下次肯定不一定,带个皇子出海,陈行舟一定会把他连人带船一起扣了,反正军情紧急,为了不被海寇逃掉,他走得急,来不及通知殿下——这很合理。
耶律雅里很满意,上前拍了拍对方肩膀:“你最好说话了。”
于是两人一起进去,那团结的神情,仿佛将一起面对困难。
-
而在同时,南边的密州城,也迎来了一位新客人。
一位十四五岁、样貌俊美非凡的少年,一身窄袖骑装,骑在棕马上,从官道飞驰而来。
到城门前时,他翻身下马,牵着坐骑准备入城,却突然听到旁边有人道:“这位可是西宁刘都护家公子?”
刘锜转头一看,便见到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马车,一名老者正在车下恭敬地拱手询问。
于是上前询问:“可是赵观察使家从者?”
对方答道:“正是,家主闻公子将至,令我等前来迎接。”
然后他疑惑了一下:“刘公子,您,就单独一人上路的么?”
这也太嚣张了吧,骑着宝马,穿戴不凡,一个人出门,这简直是招人来抢啊!
刘锜微微一笑:“还有几人跟在后边,只是他们的青驴不比我家赤骥,被甩在后面,大概半个时辰便能追上。”
赵府仆人一时无语,不由地劝慰道:“公子年轻,还是莫要太过冲动,君子不立危墙……”
“行了,知道了。”刘锜挥手打断他,眉宇间有那么一丝不以为然。
他的射术极高,在西北军都是鼎鼎有名,但这些,就不用给外人吹嘘了。
一番交谈后,刘锜带着一丝好奇,与这人一起去了赵府,当然,他是不会上马车的,他身边的马是他亲手接生、养大的宝贝,刚刚成年,脾气甚是暴躁,不会让他骑别的马。
路上,他忍不住赞叹了这密州城的繁华,居然有了那么一些东京城的气势,让他对这次远行终于不那么地抵触了。
去年,童贯出征西北,他的父亲、哥哥们都立下不少功勋,他在其中虽然没有太多功劳,却也是有着一番雄心,姐姐却让他去南边押送羊毛。
他当然拒绝,羊毛比得过立功封将么,他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人。
但今年不行了,童贯出使辽国,对西北诸羌的征讨暂时停止,家里人看他成天无所事事,便又打发他去姐姐那里押运羊毛。
而他无意间听姐夫赵士从说,种家军的大批便宜的铁甲都是从密州弄来的。
这个消息可太重要了,他便在姐夫那随便讨了个差事,千里前来密州,查探此事。
……
与此同时,赵士程正在房间里翻看便宜师傅从京城传来的书信。
这信里一开头就是林灵素吹嘘自己最近又得了什么赏赐,获了什么封号,说官家可比某个不孝徒弟大方多了,然后便是说起了你赵家在东京的园子最近又扩建了,特别华丽,你应该给你师父一间商铺,表示孝心云云。
赵士程就很无奈,便宜师父明明不缺钱,却还喜欢找事。
然后继续看下去,后边便是一些小事,比如哪个官又来巴结他了,哪个文官又来找他茬,哪个太学生又准备集体上书让官家远离他这个“小人”。
赵士程本以为又是一个流水账消息,正准备归档,便看到最后几行,上边写着童贯不知从哪找来一个叫李良嗣的人,看着不像是道士,但官家私下里召见这个李良嗣两次了,也不知又在搞什么勾当。
赵士程看了这名字数息,然后,猛然想到这是谁,顿时一惊。
李良嗣?赵良嗣?马良嗣?马……植?
不是吧,这位都已经见到画宗了?
这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啊,直接改变了历史进程,马植本是辽国人,在辽国混不下去了,就趁着童贯出使辽国的机会,私下献策,称女直人恨辽国入骨,若连金抗辽,则有机会拿回燕云十六州,兴国可图也。
童贯听后动了心,因为大宋有祖训,谁拿回燕云十六州,就可以封王,对于已经是武官最高阶的检校太尉童贯来说,封王可是前所未有的荣耀。
于是便带着马植回宋,宋画宗听了“收回燕云十六州”这几个字,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后来更是几次三番从密州渡海去辽东,与金国签下一起攻打辽国的约定。
赵士程长叹一声,也不能说这马植没眼光吧,至少,他看大辽大势已去,还是准的,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跳槽的大宋能拉垮到十万大军被一万辽军败将按在地上打的程度。
这位被画宗赐名赵良嗣的名人后来的结局并不好,靖康年间,被朝廷以“诱导朝廷违背百年盟约,招来金寇”的罪名,斩首示众不说,妻女流放,名字还被列入宋史的《奸臣传》里,和蔡京并列,他当年看宋史看到这段时,还用这例子去和历史群里水友们吐槽,说跟对老板对人生是有多重要。hΤTpS://WWω.sndswx.com/
这事吧,最糟心的一点就在于没法阻止。
按宋史记载,联金灭辽这个国策提出来时,朝廷里不是没有人反对,一开始画宗也是担心打不过,没怎么理会赵良嗣,直到北方传来消息,金国势如破竹,随后画宗那收回幽云十六州的野望,就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了——倒也不是没有,方腊在南边起兵造反,生生把联金灭辽的事情给拖了两年。
时间越来越紧张了啊。
就在他愁眉不展,思考着国家大事的时间,小蝉前来通报:“公子,西宁节度使刘仲武家的小公子来府上了,夫人正在接待,您要去见见么?”
刘公子是赵家的姻亲,为表亲密,应该让嫡子也出来一起见客的。
赵士程本能道:“先等等,观察一下!”
小蝉愣了一下,随即掩唇一笑:“公子,这位刘家少爷才十四五岁呢,您这也太不挑了吧?”
赵士程摆摆手,叹息道:“都快断粮了,哪有挑三捡四的道理,小蝉,你记住,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河,只要是经过了眼睛,断没有让他跑掉的道理,明白了么?”
小蝉暂时理解不到这么高深的境界,有些困惑:“可是,怎么断粮啊,这天下还有比公子您更有钱的么?”
赵士程没有解释,只是挥挥手:“去,帮我看看,他住哪间客房。”
小蝉应是,然后退走。
只留下小孩子摸着下巴思考,要是不让这孩子回去,刘仲武节度使,会不会杀过来?
或者,要多少铁甲,能让刘老爹爽快地把儿子卖掉?
这个价格要不然让大哥去谈,毕竟是他的岳父,应该能砍下一些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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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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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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