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半晌,他才试探着问道:“长公子,你没事吧?”
“没,没事....”
扶苏闻言,连忙擦拭脸上的泪水,尴尬道:“让蒙将军见笑了....”
“公子昊与长公子的感情,老臣一直都知道,倒不用在老臣面前见外....”
蒙恬笑着摆了摆手,忽又想起什么似的,道:“但是,咸阳最近发生的事,长公子难道就没想法?”
“什么想法?”
扶苏迷惘的抬头看着蒙恬。
蒙恬一脸郑重地道:“陛下东巡遇刺,有人竟能调动郡县兵卒,抵抗禁军,如此本事,前所未有,而且,陛下对此事居然没有深究,实在有些奇怪!”
“另外,公子良,公子高四兄弟也因为此事,深陷牢狱之中,现在咸阳就公子昊一人独挡一面,这难道不奇怪吗?”
“蒙将军这话是在怀疑我昊弟图谋不轨?”
扶苏有些不快的说道。
“长公子觉得老臣是那种搬弄是非之人?”
蒙恬啪啪抖着手中的书信,道:“陛下东巡之前,咸阳就已经出现过刺客,这便是说,陛下这次东巡,危险重重,随时都可能有不测之危;
按常理,陛下应该安排大军护送,绝不让自己至于危险的境地。
但是,陛下却授予了公子昊一天的军权。
这在大秦历史上从未有过。
那么,陛下何故如此?
老臣想来,只有一种可能,这次陛下遇刺,是陛下亲自设计的,目的是考察公子昊的能力。
这便意味着一个事实:陛下已经开始考虑册立储君了。
蒙德书信上说,陛下让一个从未领兵打过仗的韩信,担任九卿之一的代卫尉,这是何等恩宠?
这分明就是培养公子昊的根基!
陛下有如此想法,长公子且想,这代表什么?
老臣反复想过,不会有其他,只有一种可能:陛下准备在你和公子昊之间,选一个继承者....
否则,以陛下的雄伟明彻,何曾有过这样不同寻常的安排?
陛下有此举,意味着朝局随时都可能发生改变!
长公子,纵使你与公子昊感情至深,但身为皇长子,应当家国一体!”
“我离开咸阳之时,父皇连见都不想见我,而且,父皇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扶苏未奉召不得归国,这说明,我们父子感情已经断了.....”
话到这里,扶苏声音变得哽咽,眼泪再次忍不住留下:“蒙将军说这话可以,但是,恕扶苏不能信你....”
“长公子迂阔也!”
蒙恬被扶苏的话气得够呛,拍案而起:“当时,长公子以国事为重,只考虑枝节,未考虑大局,陛下觉得你大局意识欠缺,才说出那种无情的话;
但陛下也是人,焉能没有人伦亲情?断绝父子感情,从何说起?
老臣年少与陛下相交,深知陛下外严内宽的秉性,否则陛下明知秦法之严,为何饶恕赵高乱法,这说明陛下是個重感情的人,因为赵高伺候了他二十多年!”
“你是陛下的长子,第一个儿子,陛下对待伱的感情,又岂会轻易断绝?”
“蒙将军不必说了,扶苏知错了.....”
扶苏打消了自己对嬴政的误解,点头表示受教。
蒙恬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继续说教扶苏,就在这时,门外再次传来一道通报:“启禀蒙将军,陛下派使者送来两车蛟鱼肉,让您与众将尝尝鲜!”
“蛟鱼肉?”
蒙恬和扶苏同时一愣,片刻,蒙恬皱眉追问:“使者在哪里?”
“回蒙将军,使者在客厅!”
“好,让他来这里!”
“喏!”
传令司马应诺一声。
没过多久,一名武将打扮的青年,笑呵呵地走了进来,朝蒙恬拱手道:“末将赵成,见过蒙大将军!”
“嗯?”
蒙恬眉头一皱,下意识看了眼扶苏,冷声道:“何故只想老夫行礼,不向长公子行礼?”
“长公子?”
赵成反应了一下,仿佛自己刚才只是无心之失的模样,连忙朝扶苏行礼:“末将.....”
“不用了!”
扶苏淡淡摆手,并不想受对方的礼,只是平静追问:“你刚说我父皇送来了蛟鱼肉,这蛟鱼肉从何处得来?”
“回长公子,这蛟鱼肉是陛下巡游东海,亲自射杀的大蛟鱼!”
赵成满脸堆笑的答道,同时将嬴政弯弓射大蛟的事迹,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扶苏和蒙恬听完,不由头皮发麻,震惊万分。
“你说的可是真的?”
仿佛不相信自己耳朵的扶苏,再次追问了一句赵成。
赵成笑了笑,道;“家兄赵高就在陛下身边,是他亲口告诉末将的,想来应该不假!”
“你说赵高是你兄长?”
嬴政弯弓射大蛟的事迹,蒙恬倒不觉得稀奇,反而对这赵成,颇感意外。
因为年轻时候的嬴政,经常带他去上林苑打猎,那是看见什么射什么,箭无虚发。
而且嬴政的武艺,也非同一般。
就连保护嬴政的唐雎,都说嬴政的武艺放在无常,都能当银牌杀手。
由此可见,年轻且健康的嬴政,那是真的猛男。
毕竟在古代,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人,就没一个平凡人。
但是,赵成听到蒙恬的询问,却显得有些古怪。
因为赵高与蒙家的关系并不好,自己来九原送蛟鱼肉,只是公事公办,犯不着跟蒙恬亲近。
似乎看穿了赵成的想法,蒙恬不等赵成回答,又果断转移话题:“你说陛下派你来送蛟鱼肉给老夫和众将,可曾谈及公子?”
“这.....”
赵成闻言,面露迟疑之色,看了看扶苏,又看了眼蒙恬,最终无奈摇头:“陛下未曾提及长公子,只是让末将看着蒙将军与众将品尝蛟鱼肉!”
“这是什么话?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蒙恬面色一冷,显然有些急了。
这家伙也太实诚了!
自己这样问的原因,是想让他当着扶苏的面,撒个谎。并不是自己没听清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毕竟他刚才讲的那些话,很容易让扶苏产生误会。
果然,扶苏听到赵成的话,眼眶瞬间红了:“父皇还是不肯原谅我.....”
“长公子切勿多想!”
蒙恬脸色骤然冷峻,摆手示意赵成离开:“你先下去吧!”
“是,末将告退....”
赵成讪讪一笑,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其实,从他快进房间的那一刻开始,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是赵高亲自设计的,目的就是让扶苏与嬴政的间隙越来越大。
很明显,赵成和赵高成功了。
扶苏与嬴政的间隙,正在逐渐拉大。
目送赵成离开,蒙恬才苦口婆心地道:“长公子,方才老臣已经说了,陛下对长公子一直寄予厚望,准备在长公子和公子昊之间,选个继承人;
若非如此,长公子明明已经触怒陛下,被陛下赶出咸阳,陛下为何还让长公子担任九原监军?将三十万大军交给长公子?
究其根本原因,就是陛下认可长公子的能力!
若长公子继续迂阔,岂不是辜负陛下十数年的悉心栽培?”
话到这里,顿了顿,见扶苏表情逐渐恢复,又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还有,长公子真觉得陛下只是给老臣送蛟鱼肉吗?”
“蒙将军此话何意?”
扶苏茫然地看着蒙恬。
蒙恬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公子暂且坐下,听老臣一言!”
“好!”
扶苏乖乖点头,重新坐回了座位:“蒙将军请说!”
“敢问长公子,蒙恬与陛下的关系如何?”
“蒙将军说的甚话,这还用得着扶苏说吗?”
“好!”
蒙恬抚掌一笑,捋着胡须道:“以老臣和陛下的关系,陛下射杀大蛟鱼,送来蛟鱼肉,无可厚非。”
“但是。”
说着,他话锋一转,又接着道;“陛下莫非不知长公子在老臣身边么?”
“这.....”
扶苏语塞,依旧一脸疑惑。
却听蒙恬侃侃而谈道:
“依老臣揣摩,陛下独送老臣蛟鱼肉,有两种可能,一则,陛下对老臣给予厚望,二则,陛下在考验长公子的心性,否则陛下不可能明知长公子在老臣身边,却独送老臣蛟鱼肉,更不会让人看着老臣和众将吃蛟鱼肉;
依老臣之见,陛下此次东巡,应该会改径来九原!”
“蒙将军说我父皇会来九原?这是真的?”
扶苏骤然露出一抹喜色。
蒙恬若有所思道;“如果陛下真的亲临九原,则是长公子重新进入储君考察的机会!”
“不,父皇还是不要来的好,我现在这样子,恐怕他会再次失望...”
扶苏迷茫的叨叨着。
蒙恬脸色骤然冷了下来:“长公子当以国事为重!”
“蒙将军之意如何?”
扶苏猛然醒悟过来。
蒙恬冷着脸看了他一眼,沉沉道:“长公子若能重新进入陛下的视野,相信陛下看到长公子的改变,一定会很欣慰!”
“父皇能弯弓射大蛟鱼,想来病情已经好转......”
蒙恬:“......”
扶苏:“......”
两人对视,皆是不语。
半晌,蒙恬禁不住抬手扶额,无奈叹息:“长公子真打算放弃了吗?”
“不,我没有放弃,有昊弟在,大秦会越来越好,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协助昊弟.....”
“糊涂!长公子糊涂!”
“蒙将军....”
扶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沉默良久,才低声问了一句:“蒙将军到底想要扶苏怎么做?”
“长公子是陛下的长子,理应肩负起秦国的未来,公子昊虽然才华横溢,但他最好的选择,不是那个位置,而是协助长公子,这样,他既可以实现自己的想法,也不用承担责任!”
蒙恬正色说道。
“不可能的,父皇不可能放任昊弟不管的.....”
扶苏又摆手又摇头:“我离开咸阳时,昊弟给了我一张矿脉分布图,我看着图上的标注,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大秦的未来,是昊弟的神奇;
他从未游历七国之地,甚至连咸阳都没出过,竟然能将天下矿脉图画出来,简直不可思议!”
“我也正是凭着这张矿脉分布图,找到了磁铁矿,所以,我觉得昊弟才是引领大秦未来的人!”
“长公子怎么还不明白,公子昊想要的是自由!”
蒙恬第一次对扶苏生气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由,陛下想困住他,你也想困住他,但是,没人可以困住他,他早晚会摆脱束缚,去追求他想要的自由!”
“他送给你的那句话,其实是在勉励你,无论身处何种困境,即使是跌入谷底的情况下,也要保持希望和勇气,坚持不懈地追求自己的梦想。”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希望你去争那个位置!”
“我....”
扶苏面露迟疑之色,不由嘟囔出声:“我心下混沌,不知该如何面对父皇,若父皇来九原问我政事,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
听到这话,蒙恬彻底无语。
一个简单的事情,竟然会难倒这个曾经刚毅而勇敢,信人而奋士的长公子。
眼见蒙恬一言不发,扶苏也不知怎么开口,就抱着头杵在桌案上,默默流泪。
晚风吹熄了房间里的油灯,窗外的秦山依稀可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蒙恬终于还是忍不住的艰难开口:“老臣尊重长公子的想法,不会再苛求长公子,只希望陛下来九原,长公子不要让陛下失望.....”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蒙恬已经老泪纵横,径自离开了房间。
目送蒙恬离去,扶苏瞬间瘫软在地上,怀中的矿石也相继落下。
只见他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矿石,喃喃自语:“父皇素来独断,又岂是我们这些儿子想争就争的?他现在就像这地上的石头,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昊弟做了那么多事,真的是为了自由吗?”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真的要放弃吗?”
话到这里,不由自嘲一叹:“哎,扶苏迂阔也!”
“长公子,魏忠贤,赵无敌,赵杀人求见!”
就在扶苏自嘲颓废之际,门外再次传来一道通禀。
“嗯?”
扶苏一愣,心说这都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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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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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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