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玉环进城买东西去了,莫耀祖打扫完客房,擦了客堂的家什,正在陶盆里摆抹布。
袁大叔弓着腰从西屋探出头,喊了一声:“耀祖,你过来。”
西屋炕上,袁大婶大着嗓门儿道:“你跟玉环是咋思想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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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耀祖心里乐滋滋的,“我听二老的。”
袁大婶念叨着:“当初你进福大哥从城南荒坟滩把你大嫂领回来,就在这炕上,我二人给他俩一块豆腐定了亲……。”
袁大叔打断说:“进福、桂枝日子而今也不差,陈旧事,莫再提,眼下说耀祖和玉环的事。”
——莫耀祖的亲事终于水到渠成了。
晚间,东外城外,汾河岸边吹来的北风将东梁上的树吹得呼呼作响。王进福的屋虽破旧,却很温暖。
夫妻两个商量着给玉环添置点儿什么,说照一两银子使。
姜桂枝问:“是不是有些少?”
王进福咳嗽了一声,“赵俭和耀祖会挣银子,莫跟他俩比,咱俩尽心就行。”
说到荷儿与许莜儿成亲后光鲜的模样,王进福道,“盼着玉环妹也能过上这样滋润的日子。”
第二天,行市一散,王进福和莫耀祖顺着护城河边往脚店去,柳树芽儿散着清新的气息,二人心情真是少有的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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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耀祖对二老道:“我与二哥碰了面,他执意要操办酒席,便随他。也已知会了许莜儿,已说好到时肯定来。”
好像是两年前,与王进福、赵俭一顿酒后,莫耀祖便称赵俭二哥了。
又说了几句话,玉环回来了。
要成亲了,玉环想的是,与春红低头不见抬头见,莫耀祖天天往脚店跑,先前的曲折如何瞒得住。不如早些把话说开,省得春红心里结疙瘩。
春红做闺女的时候,曾幻想过有一天会坐花轿、穿绸缎嫁到夫家,却没想到成了真的。进了方家后,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无一处不是绸缎。
回门儿那两天,她往门口儿一站,就会有小孩儿过来看,邻居大婶、大娘也到家来,啧啧地夸一阵才离去。
嫁给好人家的日子原来是这样的。想起一回回走得气喘吁吁来提亲的玉环姐,她是自己命中的贵人,春红这样想。
这天,公公和丈夫都出去忙,婆婆陪亲戚去城里,还未到做饭时辰。春红正独自躺在东厢房炕上,看着房顶舒服地发着呆。
听得院里,“大婶在家吗?”忙起身迎出,是玉环姐来了。
东厢房又白又新的炕席,炕柜上垛着锦缎被褥。春红从内到外含着亲热,将玉环让到炕上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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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环是带着话来的。两人说了几句做媳妇的体己话,便道:“春红妹,姐有件事不知如何对你讲……”
玉环已想好了言语,只说爹娘已衰老,干哥见自己日夜纺线,日子过得吃力。
几天前将原本说给春红的那个罗锅儿给自己提了亲,这样日子也有个帮手。
春红睁大眼睛,突然笑起来,“姐,还有这等有趣儿事,你说的是真?”
玉环也嗔笑道:“莫笑你姐了。最初是说给你的,后来有了中元兄弟,这罗锅儿才落到你姐头上。”
春红挺正经地小声说:“那委屈姐姐了”,立马又觉得不妥,改口道:“那他就是我姐夫了,你说过他挺能干,恭喜玉环姐,办喜事妹是要去贺喜的。”
被春红送出巷子时,袁玉环一身轻松。
几日后,王进福三口儿自然是早早住进了脚店。
阳儿今年九岁,已上了义学,先生为他起名王正阳,王进福为了早晚接送他,又从东外城调回内城。
阳儿跟着爹屁股后面跑得欢,将红红的囍字里外贴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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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莫耀祖成亲,出狱后在户房挂了个课税巡检的张德柱,也给莫耀祖递了一钱银子的红纸封。
日升三竿,赵俭骑着马,张老伯、荷儿乘着轿进脚店的时候,店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老人、妇女和小孩儿,院里的鼓、云锣、喇叭正吹打的热闹。
没说几句话,许莜儿和丫鬟也乘着两顶小轿到了。临出门,夫人让她带五两银、一匹潞绸的贺仪,并吩咐主仆都要体面,不可失了老爷的体统。
那丫鬟小心翼翼跟着莜儿不敢坐。袁大婶笑得合不拢嘴,“进了大婶的门就都是闺女,不分主仆,都快坐。”
许莜儿并不知新郞官儿就是王进福当初给他找的主家。王进福几人觉得这事不必让她知道,就当没有过。
方柏荣让中元看店,带着方大婶、春红也进了院,给袁大叔递上一封装了一两银的贺仪。
一进来便惊讶道:“方才就有街坊讲,咱这脚店一顶顶的轿来,果真是蓬荜生辉。”
众人一一见过,王进福道:“方大叔来得好,正好给布排。”
方柏荣依长幼将人布排妥当,写了婚证,拜了天地。
笑着对阳儿道:“我们这个小孙儿,拿上几挂响鞭儿,到店门口去闹出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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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大婶想起了儿子早亡、守寡儿媳回了娘家、秀才的离世,高声催道:“多少年了,咱这脚店尽出伤心事,多放几挂,去去晦气。”
袁大叔瞪眼道:“尽胡说,这般光景哪来的晦气?”
王进福赶紧打岔,“走,我们一起放去。”
莫耀祖拎着装鞭炮的麻袋,赵俭也拄着拐棍、拿着香火要去点炮仗,被荷儿阻止。
脚店门口腾起一阵烟火,炮仗在蓝色天幕里炸响,引来官道上往来行人的驻足。
这时几个饭馆儿伙计挑着食盒,自官道上满脸油光地过来,是赵俭前一天定好的。
玉环的屋里,长辈在炕上,晚辈们在地上的大团桌坐定,挤了个满满当当,男女老少,喝酒吃菜好不热闹。
阳儿第一次见这样的好饭菜,低头猛吃。
姜桂枝道:“阳儿,姑姑们都在一边,你自已脑袋占了几个盘子,怎得不懂些礼仪。”
阳儿一下羞红了脸,犹豫着不知该怎么伸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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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环道:“都是自家人怕啥。阳儿使劲儿吃,姑就喜欢放开肚皮吃的男子汉。”
阳儿看看娘,又看看玉环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荷儿把炖鸽子块儿的盘子放到他跟前,“阳儿,这盘鸽子全吃下去,长大指不定满平阳城飞哩。”
说着凑过来,眼睛盯着阳儿的鼻子尖小声说:“只是不许把你的鸟屎拉到奶奶的院里来。”
旁边的人不知她说什么,但见阳儿破啼为笑。
阳儿觉得自个儿有两个娘,一个是亲娘姜桂枝,说话轻柔却是处处管得严;另一个娘是玉环姑,说话粗声大嗓,却是他干什么都惯着。还有一个荷儿姑,最让他听话的人。
张老伯年最长,坐在炕正中道:“看咱这一屋人,阳儿这辈就一个,金贵哩。”
袁大婶道:“说的是哩,这么多媳妇,咋就生不出个娃。耀祖跟玉环必是要早些生,这般岁数拖不起。”
酒足饭饱,方伯荣三口儿先告辞。
赵俭喝得有些犯困,三口儿人也骑马坐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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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莜儿临走前往阳儿袖里塞了个大银锭,沉甸甸得阳儿快攥不住。小声道:“阳儿,以后见着要叫姑,我出门后再给爹娘。”
许莜儿与丫鬟离开后,阳儿伸手让娘看,是个十两的银元宝。
姜桂枝沉脸道:“阳儿,以后不许悄悄干这种事。”
王进福:“莜儿在吕府是妾,手心朝上攒银子不易,不可让她再如此。”
白天人最困的时候,一家三口儿顺着城墙根儿慢慢往回走。
王进福走得有些蹒跚,姜桂枝怪道:“他爹如何喝这么多,你已不是青壮年纪了。”
王进福长出一口气,“都有着落了,干爹娘跟玉环有了耀祖,我是放心了,心里真舒坦。”
护城河岸被黄绿的柳树遮掩,王进福借着酒劲儿扯开嗓子唱他在兵营里的上香曲儿:“一柱香,上给那,尧帝爷啊,二柱香,上给那,关帝爷啊……。”
第二天,莫耀祖自东外城早早回了脚店,赵俭后脚骑马追了来。
赵俭的弟兄揽到了东外城的事,一个商户被人骗了二百来两银子,商户许诺只要百两,剩下谁要回归谁。赵俭一想莫耀祖各路商人都熟,或许他知道此人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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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东外城,说莫耀祖已回脚店,又追到脚店,已是快近正午。
莫耀祖正要去还方大叔家的桌椅。
二人说了没几句,却见张二爷顶着破毡笠,袖着手,背后跟着个穿粗布、奓着俩胳膊、虎头虎脑的年轻人进了院儿。
“敢问二位后生,玉环在家否?”显然是打听着奔玉环来的。
莫耀祖认出是乡里的张二爷,立马猜出来意。
笑道:“二爷不认得了,晚辈曾上门去请过二爷。”
张二爷端详着各处贴的大红囍字,“哦,玉环不在,他丈夫可在?”蜀南文学
这时袁大爷、袁大婶闻声出来,一看也知是来要房要地的。
袁大叔咧了下嘴,“来了,坐吧。玉环有事出去了。”
莫耀祖眯眼笑着问:“二爷,我就是玉环的丈夫,有啥事跟我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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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二爷眼一睁,手指莫耀祖,“什么?秀才没时你可是自称远房兄弟跑前跑后,难道……。”
袁大叔一边已瞪起了眼睛,莫耀祖的笑容也有些僵。
张二爷止住话头,自怀里掏出一张纸摆开,“你们都是玉环的主家,与你们讲也可。这是乡里张家成年男丁摁的手印,玉环已入了他姓门户,不再是张袁氏,秀才家的房和地该交还张家了。”
几人一下僵在这里不说话。
袁大婶道:“是秀才家的长辈,外面冷呵呵的,进屋喝茶去。”
西屋,张二爷和那年轻人在炕的一边,袁大叔几个在另一边,赵俭腿瘸,跨在炕沿上,几只茶碗冒着热气。
袁大叔此时开口道:“若依秀才论,我该叫你二叔。我问一句,秀才那房你们可添过一铲土,抹过一把泥?”
张二爷不作声,袁大叔又道:“那二十亩地你们摁手印儿的人可出过一个铜钱?”
这时跟着张二爷来的年轻人道:“大爷说得不假,但我们依的是祖制规矩,就是到官家面前去断,这房和地也应留在张家,不能被外人带走。”
袁大叔提高了嗓门儿,“秀才活着的时候,与闺女两口儿难成那样,张家人没伸过一把手,秀才死了就来抢房抢地?张家人的脸皮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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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二爷火上了头,红着脸道:“这是来你家了,我们带的嘴少,说不过。让官家做主去。”说着要下地穿鞋。
赵俭自始至终一直看着,此时开口,“大爷且慢,你是要去告官?”
年轻人道:“张家的地归不归张家,自有官老爷做主。”
赵俭嘿嘿两声,“平阳城有七个衙门口,衙门里面还有衙门,你二人要到哪个衙门去告?”
张二爷两个相互看了看,年轻人说:“告不了官,春天我们就把地扒了,若秋后就把庄稼收了,一粒粮也别想拿走。”
“夺人钱财,就下大狱么。你敢抢,我就敢拿人”,说着,赵俭把刻着“刑捕”的解腕短刀拍到跟前。
莫耀祖本意是等张家来人时商量一下,补他们点银子,但一看张家的架势没法商量。
上前把刀推回赵俭身边,道:“二爷,你先坐回炕里,原来是亲戚,当下是相识。晚辈说句话。张家与我们都各退一步,你看如何?”
“如何个退法?”张二爷挪回了炕里。
莫耀祖:“晚辈先听听二爷的章程,总得两边都过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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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轻人道:“要商量也是我们张家得大头,你们得小头,否则没商量。”
这时玉环进来,一见这阵势立马明白了。
本待哭闹一阵,想也无甚用,便将眼泪忍了回去,“二爷,秀才娘在时对我讲过,她娘家本有两女一儿,一女成年后殁了,儿子吃喝嫖赌兜不住家,便把家财都给了秀才爹娘,才有了眼前的房和地。我们两家还是经官吧,官家咋断我认。我家耀祖也不是奔这房和地娶的我。”
张二爷两个有些犹豫。
赵俭和莫耀祖一听心里有了底。
张二爷争道:“那是秀才的家产,秀才是张家人。”
那个年轻人道:“这么说也是空口无凭,不能你们咋说便咋是。”
赵俭接道:“这好说,我到户房一查便知。”
张二爷两人走后,王进福趁接阳儿放义学的空当来脚店,一听,说:“咱把地留下,那房院给他们,算是秀才给张家留个念想,谁得了房,过年捎着给秀才上上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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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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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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