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张家口就要转乘汽车了,听说到我姐姐那里要坐三天汽车,那可怎么熬哇?路倒不算远,但汽车要走走停停,中午还要歇下来吃饭,中途还要停车找厕所,下午四点就要找旅馆了,天黑了再走就没旅店了,在莽莽大草原上夜里很危险。我可不想遭这个罪,我想去碰碰运气。
“对我们住惯了大城市的人来讲,张家口也就是个乡镇,街道两旁最高只有二层楼,哪像个城市。我走进一家大车店,看见停着五六辆装满货物的大卡车,有一辆车上写着:‘内蒙古敖包格勒运输队’。这就是我姐姐住的那个城市的车队,司机站在车头上修车。我便上去搭讪:‘师傅是到哪儿去的?’‘敖包格勒’他头也没抬,继续修车。我说:‘乌伦格图你认识吗?’他放下手中的活儿说:‘哪个乌伦格图?’我说:‘武装部的政委。’他马上激动起来:‘啊,乌政委呀,他是我们军管会的主任,怎么能不认识呢。你是他什么人?’‘他是我姐夫。’‘啊,你是他小舅子!’我十分不喜欢这个称呼,在北方这是骂人的话,没办法,内蒙人很直爽,我只得承认这个事实。‘坐我的车走吧,明天早上我叫你。’我答应了一声,就到柜台上写下一张床位,应该叫炕位,十多个人的一铺大炕,其中有一床铺盖,就属于我了。我一看,被子上还有一个麦粒大的虱子在爬,这咋睡呀?我把虱子捉完,只有合衣睡下。
“凌晨两点钟,他就来敲我的窗户,‘嘭嘭嘭’,‘起来了,开车了’。我提起皮箱和鱼竿,揉揉眼睛,就上了他的车:‘怎么这么早?’,‘睡不着,每次回家,头天晚上都睡不着,睡不着还不如趁早开车,早点儿到家。’
“草原上没有路,正像鲁迅说的,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其实也用不着路,到处都是路,只要方向不走错,往前开就是了。我迷迷糊糊刚要睡着,他就把我喊醒了:‘喂,小伙子,跟我说说话,我瞌睡来了,差点儿撞到树上!’我说:‘说什么?’‘随便说什么。上个月我们队里一个司机睡着了,撞倒了十棵小树才停下,结果叫罚了一千多块。’‘谁知道是他撞的?’‘不行,都要报告的,你要等公安局立案侦查吗?那罚得更多了,搞不好还要蹲笆篱子呢!’
“还没到中午十二点,就到‘敖包格勒’了,三天的路程,十个小时就到了,真划算;我跟司机告了别,提着皮箱和鱼竿就去了武装部大院。在第三排平房前,我看到我姐姐坐在门前台阶上,手里拿根木棍,指挥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在晾被单。她骑车上班把脚崴了,在家里休息。我照直向她走去。她问我:‘同志,您找谁?’我说:‘我找你!’她说:‘请屋里坐吧。’她跟小女孩说:‘乌兰,快叫叔叔!’我说:‘不叫叔叔,叫舅舅。’姐姐愣了一会儿:‘难道你是天翼吗?’我八岁离开家,这时都快三十了,她哪能认识我呀?我离开大连时她都十五岁了,参军以后又经常寄照片回来,我当然认识她了。她说她真的没想到我会来。几千里路,从西南到塞北,要不是躲武斗,哪能和她见面呢?老天就是这样‘逗你玩的’。
“第二天邻居们问:‘你们家来客了?’姐姐说:‘是我弟弟。’‘亲弟弟吗?’‘嗯哪’‘那怎么不认识呢?’‘从小就分开了,我弟弟八岁就离开家,我十六岁就参了军,所以都不认识。’邻居们笑的不行,还说:‘不叫叔叔,叫舅舅!’大伙儿拿这句话当笑谈,传得全家属院都知道了。
“这次去没见到我姐夫,姐夫被关进牛棚,说是在抓‘内人党’——‘内蒙古人民党’。一个盟里抓了上百人,我姐夫是政委,还能不是“内人党”吗?关了半年多了,也不放人。我姐姐说,我才不相信老乌是坏人,要真是坏人那可埋藏得够深的。平时对主席的像,对主席的话可尊重了,没想到啊,他装得那么像。姐姐的思维就是这么紊乱,一会儿信,一会儿不信,我想她要是长久这样,非得精神病不可。
“第二天,她叫我领着乌兰到大庙口上去看,她说,每天早上,他们要从大庙出来,排着队去吃饭。你领着乌兰,他就知道是你来了。我就照着她说的,领着乌兰到大庙门口。来探望的人很多,一会儿从大庙门口出来三个方队,每个方队有一排人,都是军官,由士兵端着枪押送着,像押送俘虏一样。乌伦格图一眼就看到了乌兰,然后注目看我,我领着乌兰随着队伍走了一段,乌伦格图一直看着我。这就是我和姐夫的第一次见面,连句话都没说上。
“远离四川的枪炮声,我在内蒙大草原上欢度我的‘假期’。我骑着我姐姐的自行车,前杠上坐着乌兰,后架上坐着乌兰的哥哥乌格,我们行进在敖包格勒的土路上。小姑娘好动,坐在前杠上载歌载舞、手舞足蹈的,再加上我很久没骑车,技艺生疏了,一下子骑到一位老汉的两腿之间,老汉夹住车轮故意不放,口里教训我说:‘小伙子,你看你往哪里骑,你们三个人撞我一个老汉,这不公平啊。’我急忙点头哈腰向老汉赔不是,老汉这才放开我。
“我是个鱼迷,听说离敖包格勒五十里有一个大湖,湖里的鱼多得互相碰撞,如果把水抽干,鱼层有一米厚。一来蒙古族信奉喇嘛教,认为鱼和龙一样,是神灵,所以他们不吃鱼,因此鱼就泛滥起来;二来蒙古族是以羊肉为主食,不但不喜吃鱼,有的连鸡都不吃,嫌骨头太多,吃起来很费事,不如‘手把羊肉’吃起来痛快。
“我这么远来,还带着鱼竿,就知道草原上湖水多,肯定有鱼。听说如此,就跟姐姐说了。姐姐带上两瓶好酒,找到饲养场的老刘头,老刘头碍着面子就答应了。选了一匹‘坐马’让我试试;‘坐马’是供人做交通工具用的,跑起来平稳不颠,性情温顺。我没骑过马,但是骑过摩托,我想问题不大吧。我骑上马鞍,一抖缰绳,这匹叫‘呼达’的马就跑起来,上了草原就像进了大海一样,四周是圆圆的地平线,认不出东南西北,我和马之间又无法沟通,这可怎么回去呀?我心急之余,无意识地夹了一下马肚子,它以为是叫它跑呢,便双腿狂奔起来,我便死死地抓住马鞍,不敢再动,足足有一顿饭的功夫,就又再现了马场。乌兰拍手叫着:‘舅舅,舅舅,真棒!真棒!’哪里是我真棒,是这匹马真棒。老马识途嘛,它是认得路的,它看我再没发出指令,它就自己回来了。
“‘行,没问题。’我说。于是就把乌兰拉上马来,抱在胸前,乌格搬住马鞍,踩住我的右脚,翻身上马。姐姐把干粮袋递给乌兰,抱在怀中,把鱼竿袋递给乌格挎在背上。我抖了抖马缰绳,便一溜小跑出了饲马场。出了马场奔上草原,坐马‘呼达’便四蹄腾空,奔跑起来。虽然四蹄腾空,但却保持身体平稳,即便跳跃大沟都没有颠簸的感觉,这就是坐马的好处,是常年训练出来的,作为交通工具来讲,它能让它的主人在马鞍上美美地睡上一觉。
“我在乌格的指点下,抖动着马缰,掌握着方向,不到一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一片蓝色的汪洋出现在面前,和大连的海没什么两样,只是没有礁石、山峦和小岛。我们找了一处高岸,以便甩杆。把坐骑拴在树上,便拴钩、甩线,开始钓鱼了。我用了最大的力气,把钩甩出近百米,只见铅坠和浮标划出了好大一个弧,垂直地落入微波粼粼的湖面中。还没等乌兰鼓完掌呢,一条鱼便把我的鱼线拉直。好大的力气,只听鱼线在水里‘呜呜’作响,我便绷紧了鱼竿,与其抗衡。为了消耗鱼的力气,我不断地放线给它,它拖着线在水里画圈儿;
在它力气将尽的时候,我就收线,收收放放,放放收收,渐渐地把鱼拉出水面,只见它一个鲤鱼打挺,又钻入水中,只听见线轮一阵响声,又把鱼线拖出去几十米,不过这回却真地是强弩之末了,再也挣不动了,便乖乖地由我收线,顺从地向岸边游来,已经看到它翻白的肚皮,我用抄网抄起,扔到岸上,乌格便上去把它按住。不是鲤鱼,是条鲫鱼。我在四川钓过鲫鱼,最大钓过两斤的,这条鲫鱼足足有四斤,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大鲫鱼,长度足有脸盆的直径长,鱼鳞片儿比大拇指甲还要大。这是因为这片湖水从未干过,人工打捞也很少,只是在冬天凿冰窟窿舀过鱼,装到草包里,一车一车拉到敖包格勒,主要供给汉族居民和部队,蒙古族对这个不感兴趣,蒙古族爱吃羊,每户冬天要贮存七、八只羊。闲话少说,钓鱼要紧。……
“我用的是大钩,钓的是莜面,入乡随俗嘛。我想蒙古族喜欢吃莜面,他们的鱼肯定也喜欢吃莜面,我怕莜面容易散,尤其是抡起来甩的时候,莜面散掉不是白费力气吗,于是我就把脱脂棉和莜面充分的揉合在一起,使它不会散掉;我用一条线绳把大鲫鱼拴上放进水里,另一头用铁钎插在岸上,就又开始第二次甩杆;第二次甩杆就没用多大劲。这湖里鱼这么多,甩下去就吃,用那么大劲干啥?不出所料,钩一落水,就被鱼拖走,这条鱼更大、更长,从它拖钩的力量上就会感觉到。我也不给它放线,叫它自己在水里画弧吧,我用的是一毫米的尼龙线,别说是鱼,就是个人也能给他拖上来。hΤTpS://WWω.sndswx.com/
力量耗尽,这条鱼便慢慢地游动,我打开线轮的自动档,自动收线。这是我自己设计的,我用一个微电机装在线轮上,用层叠电池做动力,手动、自动可以自由转换。等这条鱼被拖到三十米远的时候,它翻白了,我清楚地看到这不是鲫鱼,是一条‘翘口’,长长的身体,像一把刀,鱼嘴翘起,便于在水面上呼吸,因此得名。这是一种上层鱼,以鱼为食,起码吃一百斤鱼才能长一斤肉,因此鱼肉滑嫩鲜美,是鱼中的上品。
我跟两个外甥说,咱们走吧。他们不干,说再钓两条,连半个钟头都没有,还没过着瘾呢!我说不能再钓了,这已经十几斤了,马会驮不动的。驮得动,乌格说,这是部队里的马,喂燕麦和黑豆长大的,力气可大了。没办法,只有再钓两条。只有我钓,不能给他们钓,一个十岁的孩子操纵不了这种自动化的武器。万一把钩子甩到身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乌格也知道,他从未提起要试试的话,但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多么想试一试,可能在心中想,等我长大了,我要弄一支比舅舅的更好的武器。
“很快地又钓了两条鱼,一条鲇鱼,一条鲤鱼,一点悬念都没有。于是两个外甥只有悻悻地答应上路了。
“我还真没享受过这么长时间的休假,又是到内蒙古大草原的腹地,还有两个小外甥和马陪伴着我。要不是武斗,我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吗?骑马、钓鱼、到蒙古包作客、喝奶茶、吃奶豆腐、到草原上画水彩画、听蒙古族老汉拉着马头琴、唱着蒙古歌。若不是我姐夫他们每天被押解着到大庙里挨斗,我还真把这里当作塞外桃源了呢。
“时间真快,转眼十月了,草原上已经落下了第一场雪,再不走不行了,尽管我不知道四川的武斗停没停止,我都要返程了。来的时候带来的所有衣服都穿在身上也抵不住寒冷,等到大雪封了大青山,想走都走不了啦,再说在外面游荡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要受到什么处分呢。
“姐姐翻箱倒柜地给我找衣服,净是些军装,总不能给我穿一身棉军衣、棉军裤回去吧,那叫厂里同事看了笑话。撕去肩章和领章的棉军衣,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最后还是在箱子最底下翻出了一件苏式牛皮短大衣。这是姐夫他们几名军官去首府——呼和浩特,集体订做的,选的是质量上好的牛皮,准备退役以后穿上去打猎,没想到在箱子底下一压就是十来年,现在关在牛棚里,还不知多久能出来。想到这里姐姐就有点心酸,她还是微笑着把皮衣递给我说:你拿去穿吧,这回来没见着你姐夫,把这个留个纪念吧。下回来就不要一个人来了。希望把我的弟媳妇带来,最好再带个小外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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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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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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