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弥耳斯先生?”
“您不想念我吗?”
弥耳斯看着面前的鸟面人,脑海中越过了无数种可能性:
由于看过“福音医生”那残破不堪的尸体,弥耳斯很清楚,在那种爆炸的冲击下,对方根本活不下来。那么面前的这个人,如果不是某种机器人替身,就该是隶属于“世界净化教会”的另一名“福音医生”。
但无论如何,面前这个展露诡异之笑的怪物,绝对来者不善。
“为什么要想你?”弥耳斯下意识地挡在普特南面前,轻蔑地哼了一声,想再试着从对方嘴里套点话出来,“我又不认识你。”
鸟面人摆了摆脑袋,白色的笑容咧得愈发大,他的鸟嘴上下摆动了几下,不紧不慢地说道:
“没关系。”
“反正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了。”
普特南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生物,自然吓得有些发抖,可他又十分在意对方口中有关自己亲人们的部分,故而长久地盯着面前的怪人,一言不发。
“小狐狸,你怕我?”鸟面人看着被弥耳斯护在身后的普特南,饶有兴致地探头问道,“眼睛瞪得那么大,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问我?嗯——?”
“为什么要说,我不必去寻找我的父母亲?”
小狐狸走出弥耳斯的庇护,略微拿出气势,直面着如同深渊怪物的鸟面人。
“为什么?”
鸟面人再度“咯咯”笑了两声,摆出一如既往的嘲讽态度。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存在嘛——”
一时间,世界变得极度安静。
令人烦闷的热空气中混杂着几分微妙的腐尸味,联合着“咕嘟咕嘟”的熔岩翻腾声,让眼前因视网膜高温充血而染上的黑色越来越浓。
色彩、气味、声音,所有的一切,都像舞台上的场景布置。
而“福音医生”、小狐狸与“永生者”,则是这幕荒诞戏的重要主演。
小狐狸一听这话,先是愣了几秒,便突然头脑一热,下意识想要上前反驳。
可弥耳斯知道仅凭他的力量,对战鸟面人之事只会吃亏,便在瞬间把他拉回了自己身边,想要就此稳住年轻人的情绪。
可鸟面人刚才的话,就像是一颗火星落在了极度干燥的枯柴上,只要火已点燃,“福音医生”便不再忌讳继续煽风点火。
“说起来,‘普特南’这个名字,还是我帮你起的。”
鸟面人慢条斯理地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电子手环,弥耳斯注意到,那东西与自己手腕上所佩戴的手环几乎一模一样。
“‘缸中之脑’悖论。”
“由希拉里·普特南于1981年在他的著作《理性,真理与历史》一书中阐述的假想。”
“这个假想,其实等同于一个恐怖故事。”
“一个人被邪恶科学家实行了手术,他的脑被从身体上切了下来,放进了一个盛有维持脑存活营养液的缸中。脑的神经末梢链接在计算机上,这台计算机按照程序向脑传送信息,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
“这个脑感觉一切都还存在,甚至,还可以被截取与输入记忆。”
“只不过,大脑的主人他自己,是不知道的。”
鸟面人歪着脑袋,看着普特南逐渐失去血色的脸庞,露出了更为嚣张的笑容:
“——还没明白?”
“你的人格、记忆、亲人、朋友,统统都是假的。”
“换句话说,你连正常的生命体都不算。”
“只不过是一个拥有□□的虚拟人格罢了。”
“而你的肉身,也不过是你身旁那位大人物的同源克隆人——”
“不,你骗我!”
听到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普特南根本不可能相信,他满心气氛,恨不得即刻冲上去打对方一顿。
“骗你?”机械的声音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我为什么要骗一个假人呢?”
说着,鸟面人便从电子手环中调出了几段文件名为“copy1”的影像资料,对着普特南歪头一笑:
“这些东西记录了你的降生、成长、洗脑、改造的全过程——”
“怎么,想看吗?”
看着面前一张张被红色填满的文件缩略图,普特南的表情几乎冷到了冰点,弥耳斯见状,急忙上前将小狐狸拉到自己的身后,并厉声质问鸟面人究竟有何企图,竟然会编出如此荒诞的谎言。hτTΡδ://WωW.sndswx.com/
“我没理由去骗他。”
鸟面人故作无辜地摇摇脑袋。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的家人们真的存在——他们又真的爱你吗?”
“这样的乱世,他们为什么要将你丢在乱成一团的霍尔尼姆边缘地区?——为什么你进入穆舒德这么久都没有人给你来信?——你满怀希望寄出去的那些信件,又真的得到回复了吗?”
为什么他们对你的好,只存在于记忆之中,却从来见不到实物呢?
“你骗我!”普特南挣脱弥耳斯的庇护,用气到颤抖的双手从口袋中掏出那张装有全家福的怀表,激动地举到鸟面人的面前,“你看,他们明明就在这里——我的家人,他们……”
看到普特南用以自证的怀表,鸟面人却像对待垃圾一般,先是用两根手指将其从小狐狸的手中夹出来,连看都不看一眼,便径直扔进了一旁的熔岩炉中,普特南见他这样做,慌忙扑到井口,却为时已晚。
“跳啊?”面对冲到熔炉口想要去捡怀表的小狐狸,鸟面人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口中仍在不断怂恿质问,“怎么,害怕了?”
“——是不是害怕自己跳下去捡到的精神支柱,根本就是假的?”
根本无力反驳的普特南挂着满脸绝望的泪水,如同机器般地站起身子,并转过了头。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鸟面人在面具后眯了眯眼睛,笑嘻嘻地说道:
“因为你根本不配得到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区区一个实验品而已。”
“——难道,你还想享受被人疼爱的人生么?”
普特南绝望地看着鸟面怪物,他刚想反驳,可一阵来自大脑中的剧痛却几乎要将他击晕。
小狐狸在瞬间改变了脸色,痛苦地蹲下身子——
“哦呀,”鸟面人的笑变得更加放肆了几分,他仰起脖子,幸灾乐祸地看着面前逐渐开始发疯的复制品,嘲讽的音调听来格外阴阳怪气,“看来,临时记忆开始了销毁程序。”
“——copy1,别那么沮丧。”
“反正你的人生从最开始就是无意义的。更不用为这种小事流眼泪了。”
普特南不想忘记。可他已经无法阻止这一切。
即使最初的他,只不过是一只一无所有的小狐狸,可命运不会放过他,没有什么东西能宽恕他的原罪。
在记忆的起点,他孤独一人地摔下悬崖,阴差阳错地得罪了日后的救命恩人。
为了生存,他做小伏低、用力讨巧,只希望能够得到强者的怜爱,让他搭上通往驶向家人们的车。
最初,小狐狸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低微,就有苟延残喘的希望。
后来,逼不得已的事实令他拿起刀,亲手杀掉了嘲讽他家人的恶魔。
现在,脑海中的一个声音正在低语——
他说,这一切都是假的。
无论是喜欢过的人,还是一起求生的朋友,又或是亲如兄长的旅伴。
他们是真实存在过的独立个体。
可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赝品。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小狐狸抱着剧痛的脑袋。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有个问题还没完全想明白。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
如果他的所思所想都毫无意义。
他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才会去念人、爱人、恨人、杀人呢?
*
弥耳斯见小狐狸倒在地上,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他蹲下身子,轻轻呼唤着普特南的名字。可当对方再次睁眼,弥耳斯所看到的,却是一双完全失去光彩的眼眸。
小狐狸的眼睛中,仅仅剩下了一种东西,它的名字叫作“迷茫”。
再度看到弥耳斯,小狐狸愣了一下,他伸出手来,用力扯了一下对方的脸。
很软、很有弹性,还有些许的温暖。
在发现那并不是镜子后,察觉到不对的赝品猛然缩回了手,他从弥耳斯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口中还咿咿呀呀地乱叫着什么。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不会说话,就连四肢,也像是刚刚被赋予了使用权限。
见到鸟面人的瞬间,小狐狸像是见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满脸泪痕的他连滚带爬地来到鸟面人的身前,匍匐在他的脚下。
怪物似乎很熟悉这个场景,他并没有任何的惊慌,只是蹲下身子,怜爱地搓了搓小狐狸的下巴,“惋惜”地感慨:
“可怜的小家伙儿,你又不记得了,是吗?”
小狐狸见鸟面人亲近自己,近乎喜出望外地贴了上去,他凑在他的身边,做出极力讨好的样子
“记忆,他那里有啊。”
“你去求求他吧。记得跪下,好好地求他,说,‘我想要记忆’。”
“——看看你的正身会不会可怜你,把人格借给你一点?”
小狐狸听到建议,先是转头看了弥耳斯一眼,便用力点了点头,踉踉跄跄地跑回他的身边,“咚”地一下跪在了地上,不断地作揖叩拜。
弥耳斯见他如此疯魔,便想着将他从地上搀扶起,可对方的身子重得像石头,就像那日试图将他抱起来时一样。
“我,想要,记忆。”
“求求,你……”
小狐狸跪在地上,不断膝行着向前进,弥耳斯也只能不断地向后退去,直到退得没有退路,军靴的鞋跟踩在了高炉的边缘上,两人才最终停了下来。
“别,逃了……”
小狐狸展示身子,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他抓住弥耳斯的手腕,试图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
“给我,一点,就好……”
“记忆,你有很多……”
突然,小狐狸一个趔趄,将站在高炉边缘的弥耳斯向其身后的熔岩炉推去。
面对险境,弥耳斯也算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他下意识转身,对着小狐狸的肩膀用力一推,借着反作用力将自己的身体推回炉口之上,并最终成功稳住身体。
在确保自己安全的一瞬间,弥耳斯便下意识向着坠落的小狐狸伸出了手。
——如果可以,他的内心还是想要救他的。
面对和自己有着同源基因组的小狐狸,弥耳斯的私心远超乎他的想象。
然而,就在弥耳斯伸出手去救的瞬间,那枚已经不能用作发坠的高能源石从他的怀里掉了出来——
弥耳斯并没有成功拉住小狐狸的手。
小狐狸却抓住了弥耳斯那条系着细绳的发坠。
两人以发坠为连接,小狐狸拽住了宝石的本体。弥耳斯,则拉住了绳子的另一端。
这微妙的连结,在缄默中制造了一丝希望。
可微弱希望后的无穷绝望,却是足以令人心神崩溃的致命武器。
在那瞬间,弥耳斯救起了小狐狸。
然而他又不得不在绳子断掉的刹那,看着复制品的身体再度失重,惊惶的表情也在那一瞬重回到赝品的脸上。
原来人在坠落的时候,并不会像羽毛一样优雅华美,而是像石头一样,无可救药地向下坠落。
直至被泛着淡蓝色梦幻荧光的高能源石熔岩淹没。直至,从有机物化为无机物的养料。
弥耳斯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跪倒在巨大熔化炉开口的边缘。
那里的表面温度很高,虽还不至于烫坏膝盖,却足以让他一时间难以站起。
可弥耳斯知道,自己之所以会站不起来,并不完全是因为高温。
就在几秒钟前,弥耳斯刚刚目睹了“自己”的“逝去”。
那明明是一个会笑会哭、有血有肉、健康完全的“自己”。
如果说小狐狸真的是他的同源克隆体。
那么这是不是就意味着——
即使是他这样的冷血生物,只要拥有过温暖美好的记忆,也能成为一个正常且真诚的人呢?
【区区一个实验品而已。】
【——难道,你还想享受被疼爱的人生吗?】
弥耳斯的眼眶干得发涩发疼。
他已经被“记忆”折磨得再也流不出眼泪了。
伴随着一声冷笑,弥耳斯随手扣动扳机,一枪打中了走向他的鸟面人的胸口。
可对方却像无事发生一般,也不处理伤口,继续走到了距离他一米的地方,停下脚步。
鸟面人如同机器般僵硬地转过身子,他将手覆上面具,轻轻一捏,便将那枚几近破损的鸟嘴面具摘了下来。
怪物将手中的面具向远处一抛。
那副承载了诸多秘密的鸟嘴假面便在经历了一段完美的抛物线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熔岩之中。
“——永别了,小狐狸。”
摘下鸟嘴面具后,怪物初次发出了自己原本的声音。
那是一个清冷的女声。
她的尾音有些颤抖,似乎是在极力掩盖悲伤,又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难道她也在为他的逝去感到伤感吗?
明明她自己,就是造成这个悲剧的罪魁祸首。
在弥耳斯的注视之下,女人踩着军靴,缓缓向他走近。
最终,她停在了他的面前,蹲下身子,掀开了那作为最后屏障的黑色兜帽。
几滴血落在弥耳斯的身前。但很快,它们便不再滴下。
——那是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眸。其深邃幽静,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
“一别几日,弥耳斯先生可还记得我?”
永生者震惊的表情,倒映在了海拉那如同黑夜般沉静的瞳孔之中。
“说过‘我想活’,就一定会活下来。”
失去了蛇尾鸟面的女人蹲下身子,用两只手去拉弥耳斯的手腕。
那是一双温暖的手,它们轻揉地覆在弥耳斯的手腕上,一点一滴,让他感受到了活人的温度。
这时,弥耳斯才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感受到的那个诡异之处——
就在那个突然失去了光明的占卜之夜,海拉也曾像现在这样攥住了他的手腕。
“让你久等了,我亲爱的C03。”
弥耳斯看着面前微笑着的女人,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半个音节。
他早就该想到的。
——如果她真的是个蛇女,是个低等的冷血生物。
——为什么那一夜,当她攥住自己的手腕时,手心之中尚有温暖残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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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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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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