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匆匆赶回南京的纪刚连气都没有歇一口就带着锦衣卫直接进入都察院的时候,所有人就都明白陈瑛的末日到了,而左都御史陈瑛却依然面色如常的处理着手头的卷宗,看见纪刚进来了,也只是笑笑说道:“劳烦纪大人稍等片刻,待我将这几个卷宗批阅完就跟你走。”
纪刚负手而立微微一笑道:“陈大人请便,本官不着急,等上片刻也无妨。”陈瑛点点头致意后便继续低头批阅着手上的卷宗,而此时大堂四周已经围满了人。待得批阅完毕,陈瑛头也不抬的喊了一声:“来人!”周围的人一怔,面面相觑之下,陈瑛的专职书吏被身边人一推,这才硬着头皮走上前道:“大人有何吩咐?”
陈瑛将手里的几个卷宗交给他道:“着人将这几个卷宗速速按我批示的办好,记住,今日之内必须办结!”书吏接过卷宗,却惶惑的看了看纪刚,纪刚笑笑道:“你看本官作甚?陈大人才是这都察院的主官,我只是来请陈大人去我协助调查而已,既然陈大人吩咐你的事,你自去照做便是了。”
书吏这才躬身示意,转身擦擦额头的汗匆匆离去,陈瑛悠然的将毛笔在笔洗里洗净挂好,又将文房四宝一一收好,这才起身道:“让纪大人久等了,我这读书人没别的习惯,就是爱惜这笔墨纸砚,让纪大人见笑了。”纪刚依然笑容可掬的说道:“哪里哪里,本官一向最是敬重读书人了,如此甚好,甚好!”
陈瑛面色如常的缓缓起身,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儒雅风姿行至纪刚身边道:“纪大人,走吧!”纪刚点点头,也没有给陈瑛上镣铐,只是伸手示意,陈瑛微微颔首后便昂然而行,全没有即将成为阶下囚的惶恐和窘迫,倒像纪刚真的是来请他去主审大案的。
这一路行去,也有很多都察院的官员向他施礼拜别,这陈瑛对朝臣极为刻薄,可对都察院的僚属却一向很好,而且,在左都御史陈瑛这样的强势大员带领下,都察院在朝中的的地位极高,都察院官员出去之后都颇受人尊敬,大家心中其实都是明白的,如今眼见陈瑛真的就要走了,很多人心中还是感慨和惋惜的。
陈瑛看在眼里,心中也略感欣慰,毕竟这都察院中还没有墙倒众人推,可他面色却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做任何的回应,他自知已是必死之人,那这些还愿意与他告别之人多少还是有些情义的,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让这些人因为自己的回礼而受到什么牵连追责,这大概就是这位号称魔头的左都御史陈瑛最后的情义了吧。
魔头陈瑛被恶魔纪刚直接带进了诏狱,并通知五司明日开审。这消息一传出去,整个南京都轰动了,不管是那些建文遗臣的幸存家眷,还是被陈瑛整治过的朝臣亲友,抑或是现在还在朝中的官员,无不欢欣鼓舞的等着第二天去看公审魔头陈瑛。
可惜,他们是注定看不到这一幕了,陈瑛被带进诏狱之后,就直接被关到了一个同样没有窗子的暗房里,看来诏狱里这样的监房并不止关蒙禹的那一间啊,而陈瑛也面色不改的微笑着走进了监房,在一盏昏暗的烛火旁端坐着。
不一会儿,就有人送进来了一桌子酒菜,接着又点上了十多支烛火,而后,锦衣卫指挥使纪刚穿戴整齐的官服走了进来,看看陈瑛,纪刚笑笑道:“陈大人还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啊!”陈瑛也笑笑道:“从广西回到南京的那一日便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准备了这么多年,又怎会惊慌失措。”
纪刚施礼道:“我奉陛下口谕来送送你,陈大人请入座吧。”陈瑛恭敬的冲着北方下拜道:“臣左都御史陈瑛叩谢陛下隆恩。”陈瑛叩谢完了,才起身坐下,纪刚给他倒了一杯酒道:“陈大人既然心如止水,那咱们就慢慢喝,慢慢聊,不急。”
陈瑛端起酒杯道:“那我就先多谢纪大人了,真没想到,最后送我上路的还就是纪大人。”纪刚和陈瑛碰杯之后一饮而尽,然后才悠悠说道:“我也没想到陛下会派我专程回来送你,或许有一天,这也便是我的下场吧。”
陈瑛饶有兴致的看看纪刚道:“纪大人也有这样的觉悟?”纪刚微微摇头道:“原本是没有的,可时至今日,却不能再没有了。陈大人一直都是陛下的弓,而我则一直都是陛下的狗,以前常听得人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现在出头鸟没了,陈大人这把良弓就要折了,这狡兔虽然一直都会有,可好狗也不止我一条啊!”
陈瑛听得纪刚难得的说起了心里话,也自己持壶各倒了一杯酒道:“看来纪大人面对我这将死之人,倒是也难得的说了几句心里话。”纪刚端起酒杯道:“不管先前有什么过节,又甚或陈大人心中对我有什么怨恨不满的,今日便都一笔勾销了吧。”
陈瑛点点头,说了声“好!”便一饮而尽,纪刚又给他倒了一杯酒道:“陈大人,你可还又什么未了的心愿,或是还有什么后事需要我帮忙做的?陛下特别嘱咐了,一定要让陈大人走好,所以你尽管说便是,不管多难,我自会去办的。”
陈瑛微微摇头道:“没有了,若是陛下开恩,我的妻儿就让他们回老家耕读去,我陈家虽然算不得富庶,但也还有几十亩薄田,够他们度日了,至于能不能在高中,就看他自己了,我只求纪大人能让他们平安回到老宅。”
纪刚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会派锦衣卫专程护送他们回乡,不但保证他们平安回到老家,也保证他们今后会一直平安无事,陈大人其他可还有什么别的要求?”陈瑛欠身致谢后说道:“其他就真没有了,哦,再有一条,就是请纪大人替我拜谢陛下大恩。”
纪刚恭敬的抱拳道:“这是自然,一定代为呈上,只是我也想问问陈大人,你既然明知是必死的结局,可又不图财又不图名,那你到底图的是什么?”陈瑛哈哈一笑道:“其实,这个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一开始我也在纠结是要做酷吏还是名臣,后来就干脆不想了,就做好一个孤臣该做的便是。”
纪刚一看从陈瑛嘴里套不出半句怨怼之言,想想也就作罢了,虽然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为了取得陈瑛的信任才说的,可如今他倒真的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了,既然职责已经尽到了,那剩下的,就真的是好好的送陈瑛这最后一程吧。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两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待得三壶御酒喝完,纪刚才从怀中掏出一个扁壶,打开盖子给陈瑛倒满,然后悠悠说道:“陈大人,时间也差不多了,该上路了。”陈瑛点头笑笑:“多谢陛下,多谢纪大人,让我不用去接受五司会审,不用去经历游街示众,不用去挨那千刀万剐,能这样安静的走,甚好!”
陈瑛说罢,再度举起酒杯面北跪下大声说道:“臣左都御史陈瑛谢陛下厚爱隆恩,恭祝陛下福寿安康,四海升平!”言毕便将杯中毒酒一饮而尽。不一会儿,便毒发身亡而死,看着眼前这一切,纪刚却没有着急走,而是依然坐在那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诚挚的说了声:“陈大人,一路走好!”这一刻,纪刚居然有些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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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诏狱另一头的那间暗牢里,蒙禹也端坐在桌前,面色肃然。不一会儿,刘勉匆匆走了进来说了一句:“陈瑛去了,用的是鸩酒。”蒙禹点点头道:“看来陛下还是动了那一点眷念之心,给了陈瑛一个最好也最体面的死法,只是不知道那些被他害死的建文忠臣和家眷亲们族能不能在泉下瞑目了。”
刘勉疑惑的问道:“这一点,蒙先生应该是早就想到了吧?为何却没有什么动作?”蒙禹长叹一声道:“你是否也觉得,一定要让陈瑛接受公审、游街而后凌迟处死再诛灭全族才是我想要的结果?”刘勉点点头道:“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蒙禹无奈的笑笑道:“在我进入这诏狱之前,或许也是这么想的,可如今,我觉得能让他这样死,已经足够了。”刘勉疑惑的问道:“这是为何?”蒙禹微微摇头道:“我先问问你,你觉得,陈瑛算是个好官么?”刘勉一怔,想了想道:“这陈英害死了这么多无辜之人,自然不是好官。”
蒙禹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你觉得陈瑛是清官么?”刘勉有些泄气的点点头道:“派去抄陈瑛家的兄弟们已经回来了,陈瑛家里并没有什么余财,若非要说有,那就是满屋的书画,有几副前人的,但更多的是他自己的,按之前的市价那一屋子书画至少价值万金,可他一倒台,自然就一文不值了,由此看来,他其实还真算得是个清官。”
蒙禹点点头再问道:“那你觉得陈瑛是能臣么?”刘勉再次一怔,又仔细想了想,才悠悠说道:“那绝对是的,都察院在他治下简直就是铁板一块,监察审理办案效率极高,整个都察院的运作也行云流水一般,单凭这一点,他就算是个能臣,更何况,这九年来他督办清楚的很多大案疑案也是有目共睹的。”
蒙禹悠悠说道:“那就是了,他这样的一个清官加能臣,也算是难得了,他唯一做错的,就是不该为了泄被贬谪广西烟瘴之地的私愤而鼓动陛下大肆屠戮建文忠臣及其亲族,可你也该明白,若是陛下没有半点这个心思,那他陈瑛再怎么鼓动也是无用的。”
刘勉惊讶的看看蒙禹,不可思议的说道:“你说你之前就有五个仇人,可却只说了李景隆、谷王朱橞,陈瑛、纪刚四个名字,那第五个岂不就是···?”刘勉没有说出口,因为若蒙禹的第五个仇人真是陛下,那就太可怕了,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还好,蒙禹摇摇头道:“你想多了,不是陛下,是害死我父亲的那个人,可惜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所以就只说得出四个名字。”刘勉这才松了口气,蒙禹也只能用这样善意的谎言欺骗刘勉,因为如果真的让刘勉知道他的仇人之一是当今皇帝陛下,那刘勉真会无所适从的。
刘勉这才点点头道:“那蒙先生的意思就是,这陈瑛一死便足以抵消其罪孽,没有必要真如朝臣们所希望的公审之后再凌迟灭族?”蒙禹长叹一声道:“人最可悲的便是这一点,敌人强大时,只敢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连去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可敌人一旦被击倒,就立刻会变成无畏的勇士,恨不得冲上去将敌人千刀万剐再连他身边所有人都一并杀尽。”
蒙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对于我来说,要么,就像对付李景隆那样彻头彻尾的小人,恶人、坏人那样,让他痛苦的活着,一直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来赎罪,要么就像对利欲熏心的谷王朱橞那样,让他从高高在上的亲王变成一无所有的庶民,让他失去一切他所依仗和在意的东西,让他受尽无尽的煎熬之后自行了断,而对这说不清道不明的陈瑛,让他轰然倒下再悄无声息的离去,足矣!”
刘勉终于明白了,微微一叹点点头道:“蒙先生的思维还真是异于常人,别人报仇,肯定是巴不得仇人越惨越好!”蒙禹微微摇摇一叹道:“我受过几位恩师的教诲,他们都曾告诉我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做什么都须得有一个度,就算是报仇也一样,若是我也将陈瑛灭族甚至让他背上谋反的罪名灭三族甚至九族十族,那我与他们又有什么不一样?”
刘勉这下是彻底醒悟了,连忙抱拳道:“多谢蒙先生教诲,我现在也记住了,做人做事都当有一个度,并时时警醒自己,千万不要越过这个度,否则,就很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蒙禹微微一笑,借陈瑛的死能让刘勉真正明白这个道理,也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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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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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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