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在京城,齐慰拗不过李绮娘,终于陪着她和小满离开了紫藤山庄。
李绮娘之所以急着回来,是因为她收到了叶老夫人的来信。
叶老夫人准备来京城了!
自从得知福生和周万千订亲,叶老夫人一直都在犹豫着来不来京城。
柿子胡同的大宅,是她和儿孙们的家,她在那里等着她的儿子和孙子,等了许多年。
孙子回来了,儿子却还是杳无音讯,叶老夫人还想等下去,等到自己死的那一天。
福生和周万千订亲时,李绮娘便给叶老夫人写信,一是告诉叶老夫人福生订亲了,二是把福生要去金吾卫当差的消息告诉叶老夫人。
金吾卫是上十二卫之一,大多时候都是跟在皇帝身边,能进金吾卫的,多是宗室和勋贵子弟。
福生家学渊源,一门书香,但他幼年时长在善堂里,稍大些跟随齐慰出入军营,人很聪明,但是聪明劲没有用在读书上,他对读书也没有兴趣,齐慰虽然让先生教他,却从未强迫过他,叶老夫人考较过福生,论起读书,福生远远比不上小满,叶老夫人也就断了让福生科举的心思。
福生订了亲,就是大人了,叶老夫人越发操心孙子的前途,福生有官职,可那是军职,以前倒也罢了,如今福生认祖归宗,是欧阳家硕果仅存的独苗,齐慰可以把齐缨扔给孙二壮去打磨历练,却舍不得让福生去戍边守疆。
现在得知孙子去了金吾卫当差,叶老夫人松了口气,心情大好。
李绮娘并不知道福生是去鞑剌,齐慰没敢让她知道,只说是有公务,办完这趟差事回来,就去金吾卫当差,以后就留在京城,不会再外派了。
李绮娘压根没往鞑剌方面想过,当然,不仅是她,就连小满也没有想到。
李绮娘估摸着福生多则三个月,少则两个月就能办完差事,他回来便大订,亲迎的日子也就能订下来了。
但是叶老夫人还在平城,李绮娘还在盘算着,等到福生回来商量商量,看看到时是把叶老夫人接到京城,还是小两口到平城成亲。
李绮娘万万没想到,叶老夫人竟然自己来了,而且招呼都没打,李绮娘收到的这封信,是十几日前从平城寄出的,当时叶老夫人已经离开平城了。
李绮娘哪里还有闲情逸致留在紫藤山庄,收到信的第二天,便回到了国公府。
“也不知道福生什么时候回来,对了,他这趟差事怎么这么久,怀姐儿都从行宫回来又出京了,他却还没有回来。”
李绮娘虽然抱怨,可也没有让齐慰去催,既然是出公差,那就催不得。
刚到紫藤山庄时,李绮娘害喜得厉害,闻不得荤腥,也没有胃口。有一次忽然说想吃凉面,厨娘做了凉面,李绮娘吃了一口就皱起眉头。
她半辈子都在为别人做吃食,自己从来不挑食,可这会儿就是忍不住,不想吃的一口也吃不进。
凉面不想吃了,又想吃野菜,好在紫藤山庄后面的山坡上就有很多野菜,齐慰叫了一个认识野菜的佃户,带上小满去挖野菜,父子俩挖得满头大汗,带回满满一篮子野菜。
这还不行,齐慰又让人去附近的村子里请了一位老郎中,把这些野菜挨个辨认,确认孕妇能吃的,才让厨房拿去烹饪。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李绮娘认准了野菜,凉拌、清炒、做馅、煮粥、做汤,小满悄悄对齐慰说:“小弟弟会不会生下来一脸菜色?”
好在李绮娘害喜的状态减轻了,渐渐能吃荤腥,只是这野菜,依然是她的最爱。
京城里可不是想吃野菜就能吃到,虽然带回不少,可也只够几天的,齐慰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到城外收购野菜。
然后,齐慰才进宫去见皇帝。
看到齐慰晒成古铜色的皮肤,皇帝问道:“爱卿莫非下田做活了?”
齐慰微笑:“下田倒是没有,臣只是带着小儿到田边看了看,臣之所以晒黑了,是因为臣每天都去挖野菜。”
野菜?
皇帝从来没有吃过野菜,他知道野菜能吃,也知道穷苦人家会用野菜充饥,可他也只是知道而已。
大户人家到了春天,也会买些野菜换换口味,可无论是潜邸还是皇宫,膳房都不会采办野菜。
贵人们的肠胃娇气,这种粗鄙的食材,贵人吃出毛病,搞不好就是死罪。
因此,皇帝对齐慰带着儿子挖野菜这件事,觉得很是新奇。
晚上去朝阳宫,皇帝便把这事告诉了皇后。
“朕问过,原来是李夫人想吃野菜,定国公便带着儿子亲自去挖野菜了。”
皇后......
她也想尝尝野菜了,让皇帝去挖野菜?算了,她还不如指望儿子们去打猎时给她带回来。
当然,是带,而不是指望儿子们去挖。
不过,李绮娘怀孕了,这是一件喜事。
皇后很高兴,她希望定国公府里人丁兴旺,那都是小七的助力,小七的助力,也就是太子的助力。
李绮娘原本正想递牌子进宫的,牌子还没有递,皇后的赏赐就送过来了,随行的太监笑着说道:“皇后娘娘得知定国公夫人有喜,很是高兴,让定国公夫人好生调养,等到身子好了,再进宫谢恩吧。”
送走宫里的人,李绮娘还没坐稳,温绣和吕英儿便过来了。
待到两人离开,李绮娘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知道了锅子的死讯。
齐慰正在前院,闻讯赶过来,财伯的孙子终于有了下落,只是人已经不在了。
李绮娘抬起泪眼:“我想给锅子办丧事,再给他立个衣冠冢。”
李绮娘虽然早在去平城之前,就把卖身契还给了财伯,但是财伯却依然把自己当成李家的奴仆,李绮娘若是不提,财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主人的宅子里,给自己的孙子办丧事。
齐慰知道,锅子的事,一直是李绮娘的心结,若是锅子平安回来也就罢了,可现在锅子死了啊。
“好,我同意,只是青萍巷是怀姐儿的宅子,丧事不能在那里办,你还记得我那处宅子吗,就在那边办吧。“
齐慰说的宅子,就是齐家族人来京城时住的那一处,那是齐家的祖业之一,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变卖的,和李绮娘手里的那些宅子不一样,所以齐慰选了那里,给锅子办丧事。
李绮娘没有意见,如果让财伯在青萍巷给孙子发丧,财伯也不会答应。
齐慰又道:“我让人去给锅子选墓地。”
“嗯,也好,就选在京城附近吧,财伯百年之后,也葬在那里。”李绮娘没有反对,财伯服侍了李家两代人,她是要给财伯养老送终的。
齐慰叮嘱:“你安心在府里将养身子,把治丧的事交给别人吧,我看夏二姐就行,她若是做不来,我从前院调个管事过去帮忙。”
李绮娘有自知之明,她现在是有心无力,她记得她怀着颜雪怀时,什么都没有防碍,动不动就亲自上灶炒菜。
所以老人们常说,要趁着年轻生孩子一点也没错,她现在也只有三十出头,平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怀孕了,便发现差别还是很大的。
国公府派去了管事,夏二姐则请了白兰帮忙,两天之后,齐家的那座老宅子里,便挂上了白幡。
周围的邻居初时还在纳闷,定国公府有丧事?怎么不在府里办,要到这里?
再说,定国公府就那么几个人,全都活得好好的。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竟是国公夫人娘家老仆的孙儿。
奴仆们全都羡慕了,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谁家的奴仆死了不是草席一卷找个地方随便埋了,运气好的,也就是赏口薄皮棺材。
看看人家这位,不但能在主人家的宅子里风光出殡,据说就连坟地也是主人家给置办的,羡慕啊,也只能羡慕了。
颜雪怀并不知道李绮娘已经回到京城,她也不知道锅子出殡的事。
柴晏让京城这边去查的事,今天终于有了结果,密信送到了黄县。
柴晏看完,就进了里屋,把信交给了正在看番书的颜雪怀。
严格说来,这不是信,只是名单。
颜雪怀看看柴晏,有些不解,名单而已,为什么要让她看,莫非名单里有她认识的人?
柴晏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疑问。
颜雪怀把那些人名一个个看下去,名单很详细,死去的人做了备注,注明是何时死的,怎么死的,改名的人也做了备注,同样注明是何时改名,改成了什么。
内侍改名是常有的事,比如卫明的那些干儿子干孙子们,全都是跟了他之后改的名字,不但改名,连姓氏也改了。
卫明是白秋人,因此,这长达几页的名单中,姓卫的就有好几个,全部都是跟了卫明之后才改的名字。
除了姓卫的,还有十几个改过名字的,这些人当中,有认了其他大太监做干爹的,也有原先的名字不够体面,进宫后改名字的。
尤其是第二种情况,在宫里很常见。但凡来做内侍的,几乎都是苦出身。
家中贫苦,爹娘不识字,周围的亲戚也没有识字的,加之又有烂名好养活的说法,因此,即使生的是儿子,名字也是胡乱起的,进宫以后要侍候贵人,即使不能侍候贵人,也难免会在贵人面前走动,担心自己的名字会污了贵人的耳朵,很多内侍进宫以后便改了名字。
比如这个叫卢狗蛋的,改名卢惜福;还有这个叫左铁锅的,改名左志学;叫高长虫的,改名高保忠,以前叫许小狗的,改名许怀义。
许怀义?
颜雪怀猛的一怔,许怀义?
她抬起头来,指着纸上的人名,问道:“这个许怀义,就是那个许怀义?”
柴晏点头:“最近二十年,宫里只有过一个许怀义,就是曾经的飞鱼卫抚监许怀义。”
颜雪怀看了看柴晏,低头继续看手里的名单,第一张看完,又看第二张,接着是第三张。
第三张上都是死人的名字,她一个个看下去,很快,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王怀!
王怀死了!
王怀名字后面备注了他的死因,年十岁,净身后死亡,未曾进宫。
十岁,十岁!
颜雪怀从手里的纸张中翻出有许怀义名字的那一张,许怀义净身时也是十岁,再看年份,同年,王怀净身,许小狗净身,王怀死了,许小狗进宫,王怀写在死亡名单上,许小狗变成了许怀义!
可惜,现在能查到的时间只有年,没有月和日,无法确定许小狗和王怀是不是同一天净身。
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们都是从白秋采买的。
“许怀义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怀字”,颜雪怀笑了笑,“我们以前竟然没有发现。”
柴晏也笑了:“是啊,可能是因为他的这个怀字是在中间,所以我们才没有想起来。”
颜雪怀和柴晏这两个自认聪明绝顶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看到王怀的怀字,颜雪怀想到了她自己,柴晏想到了楚怀,两人却唯独没有想到许怀义。
“知道许怀义去了哪里吗?”颜雪怀问道。
柴晏摇头:“许怀义在飞鱼卫做抚监时,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且,当年在平城时,许怀义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若是没有他,城内的消息也不会顺利送出去,算起来,我欠了他一个人情。”
颜雪怀又把手里的名单看了一遍,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的眉头微微蹙了蹙,对柴晏说道:“柴姝说那个孩子被她送进宫去了,结果死了,早就死了。这个王怀的遭遇是能对得上的,也就是说,王怀很可能就是福王养在外面的儿子,你说有没有可能,净身之后死掉的其实是许小狗,而王怀冒用了许小狗的名字活了下来,进宫后改名许怀义?”
那些采买来的孩子,只要高矮胖瘦差不多,想要冒认身份其实并不难。
采买孩子的是一批人,带着孩子送去净身的又是另一批人,孩子们净身之后,照顾他们的又是另一批人。
最后,幸存下来的孩子被送进宫,进宫之后,他们又被交给新的人。
十岁的王怀不知道用什么借口,说服了十岁的许小狗,两人交换了名字。
带他们去净身的内侍,念到王怀时,许小狗答应,念到许小狗时,王怀答应,两人的名字和身份,就在这一前一后两声答应中交换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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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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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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