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了这间高端商场，这里面绝大部分的店铺都是国外的奢侈品牌，迟俊扬之前带他来这儿买过衣服。李安歌也没想到他再来这里，竟然会是陪他妈找工作。
要面试的这店人均消费很符合高端商场的定位，尽管价格比“莲”高很多，生意却也并没因此打折扣。店长领他们进了一间房间，他得试试赵文华是不是真的懂按摩。
李安歌坐在房间的一旁等候，他妈在给店长展示地道的泰式按摩手法，不时也会回答他一些关于过往工作经历的问题。她普通话不好，有时候就需要李安歌帮她做两句补充。
这也让李安歌今天才有空仔细端详他妈，他们母子单独相处的机会总是不多。
赵文华过去一直是别人口中常说的美女，立体流畅的面部轮廓搭配大气精致的五官，是即使在普吉岛生活多年晒出了深肤色也能被看出来的美女。有时候他们一起出门，总会有男人看她。但这些年来她脸上逐渐多了些岁月的痕迹，其实也很正常，她都四十几岁了。
小学的时候他们家里条件还不错，他爸妈打工挣了些钱，跟人合伙在曼谷开了间按摩店。那时候李安歌家的生活相对过得轻松不少，爸妈在泰国生下了他弟李荣歌。他们想着把李安歌一起接到身边，李安歌习惯了北京的生活不愿意去，他们就不再勉强。
后来店的生意越做越景气，他爸有了钱就开始赌博，输得不得不卖掉店的股份搬去普吉岛找工作。他妈在普吉岛工作的环境和待遇都很好，只是自那以后就没再休过什么假。
泰式按摩费体力，冬天房间里的温度又偏高，才十分钟过去，李安歌就看到他妈脸上清亮的汗珠。
他从外套口袋里拿了纸巾出来，却只低头捏在手里。
时间到了，店长舒服得长舒一口气，对赵文华的按摩技术表示赞许。
“你这技术确实好，明天能不能到岗？试用期一周，不住宿舍的话每个月有住宿补助，薪水就按你儿子昨天跟我谈好的给，多做多得。”店长说。
“……能不能下周到岗？”李安歌转动轮椅上前替赵文华询问，又装作顺手的模样把纸巾递了过去。
店长坚持说：“最好明天。”
这个薪水算是行业里的高水平了，就他们家现在这个负债情况，实在没什么不答应的余地。
“好。”赵文华点头。
推开商场沉重的玻璃门，温热的暖风戛然而止。室外喧嚣的冷风像寒冰钻进身体每个毛孔，李安歌却忙不迭解下了自己的围巾。
“我有点热，帮我拿下。”李安歌把围巾塞到他妈手里。
“拿在手里会丢的。”赵文华无奈地把围巾系在自己脖子上，“北京好冷，哪里会热？你不是都感冒了？”
李安歌清了清喉咙说：“我穿得多，你明天也多穿一点，厚衣服不够的话我们等下去别的商场买。”
赵文华摇摇头：“我还有件毛衣的。”
李安歌望着她那张精致却疲态的脸出了神。他妈算是非常踏实肯干的人，从J市到曼谷，她的按摩手艺不断精进，在当地华人按摩圈子里算有点名气，普吉岛那个工作待遇也不错，全家属她的收入最高，每次还债都主要靠她的薪水。但按摩是体力活，身体劳损也大，说是血汗钱并不为过。
公交车站刚走了一辆车，李安歌坐轮椅不方便追，他们索性放弃，继续等待下一辆。
“……为什么不离婚？”李安歌迟疑许久突然问她。
这问题看似没来由，其实李安歌早就想问了。
赵文华愣了一下，她别过脸把被风吹到嘴边的碎发挽到耳后，看着熙熙攘攘的来往车辆说：“……离婚了有什么用？难道离婚了他就不是你们爸爸了？”
不可否认又不愿承认，李安歌选择沉默不语。
“至少以前你们爸爸也赚到过钱。”赵文华干笑一声，“他是整条街出了名最疼老婆的，只要他不再去赌……等他真的改了，日子就会好起来。”
“改不了的，店输了、房子输了，现在又欠这么多，还要把家里人的多少年输进去？他要是真的疼你早就改了。”李安歌无奈地压下嘴角，低哑着嗓子也坚持说：“他除了是整条街长得最高的，别的什么都不是。”
赵文华低头看了看李安歌，“……你怪我们吧？”
李安歌并不避讳地点了个头。
“听你爷爷说，你要高考？”
李安歌又点了一下头。
赵文华视线下移，对着李安歌摆在轮椅上的双腿叹了口气，“你残疾了，不要总看别人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我不会耽误还钱。”李安歌闷闷地答。
他们买了些饭菜带回酒店吃，这是一家四口这两天来第一次一起吃饭。
说是一起吃饭也不算贴切，其实就是各自把菜夹到米饭盒里吃：他弟坐房间里唯一的一把办公椅，他妈坐放行李的矮凳，他爸坐旁边的床沿，李安歌则坐他的自带座位。
就这么点儿空间，只能将就。李东方给老婆的米饭里又夹了些菜，和她闲扯着明天上班的那个店是个什么情况。
爸妈都把香酥排骨往李荣歌的米饭盒里夹，李安歌也特意没怎么吃排骨，可李荣歌偏偏吃着吃着就跑开了。
“荣歌。”李安歌回过头叫了他一声，给他指了指剩了许多饭菜的饭盒。
“等下我会吃完啦。”李荣歌在自己的行李箱里翻找着，从下面抽出一件带包装的T恤衫来。
“这是今年买给你的生日礼物。”李荣歌把衣服放到李安歌腿上，这才坐回桌边继续吃饭，他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地等着李安歌的反应，“今年零花钱不多，所以买了短袖……”
这是件胸口有小狗图案的黑色T恤，李安歌放下筷子拿起衣服看了又看，他把图案翻向他弟说：“有点儿像波波。”
“我也觉得。”李荣歌点点头说。
李安歌舍不得吃饭的时候拆包装，就把衣服小心折好收进背包里，“很好看，我夏天就穿。”
“我也买了一件给自己，”他弟咧开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过我们不要同一天穿，好傻。”
李安歌也低头一笑，“嗯。”
“哥，你不要着急。”他弟突然歪过身子，用手挡在李安歌耳边说起悄悄话：“我之前有在偷偷帮同学画漫画，我也可以赚钱。”
李安歌的鼻腔一阵发痒酸痛，他把李荣歌的脑袋按回桌边，自己低头板着脸扒拉了口米饭：“赚钱的事情不用你做，你就安心补功课，把普通话练好。”
今年李安歌送他弟的生日礼物是一个电子平板阅读器，相比又贵又沉的漫画书，用电子阅读器经济方便，这还是迟俊扬给他推荐的。
他爸妈英语不好，过去李荣歌在学校留的家长邮箱是李安歌的，直到学校有中文老师后联系方式才变为他们爸妈。
老师曾经通过邮件反映过他弟会有上学迟到、注意力不集中的情况，平时在学校也越来越沉默寡言，李安歌知道造成他弟这些转变的原因是什么。家庭变故切实影响着他和他弟的人生，李安歌从前在姑姑姑父的保护下得以安稳长大，但他弟从懂事起就不停在经历着不知道多少次的债主上门和搬家。
兄弟俩坐在一起看了会儿漫画，他感觉到他弟是想留他多待一会儿，可这几天李安歌自己倒是真的把功课落下了，离期末考试不到两周，明天上午还有家教课，他得早点儿回去把习题做完。
“我先回了，”李安歌拍了拍李荣歌的肩膀，“明天上午辅导书就到了，我送来给你。”
他弟遗憾地收起了平板侧了侧身，给李安歌的轮椅让出过道。
赵文华叫住他，“你不是感冒了？听你讲话都费力，我帮你按一按。”
李安歌摇头，划着轮椅错开地上的行李箱去拿外套，“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急什么啊你，”他爸站起来拽着轮椅后面的扶手把李安歌拖了回来，“就听你妈的话啦。”
李安歌不得已从轮椅转移上床，他提起小腿，把运动鞋脱下来放到轮椅上。
“上衣也脱掉。”赵文华从箱子里取了些精油出来。
李安歌摘下眼镜，默默脱下了身上穿着的长袖卫衣。
腰间的纸尿裤边露了出来，李安歌略显不自在地扯了一下裤腰但又无济于事，索性别过脸用双手拖着下半身挪了挪，最后趴在了床上。
赵文华坐到他身边，替他把两条腿摆好。她什么也没说，但李安歌听见了她的叹息声。
妈在为了什么叹气呢？李安歌不愿意去揣测。蜀南文学
细腻柔滑的薰衣草精油经温热的手掌按压在皮肤上，李安歌久违地放松了下来。
李东方忽然站到床边，他叫老婆去休息，自己则搓了搓双手，坐下来继续给李安歌按摩。
“比以前结实了。”李安歌他爸捏到肩背时说。
李安歌在普吉岛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床上、躲在家里，那时候的家里人并不觉得他还能上学和工作，甚至连基本的独立生活都成问题，所以也没让他进行后续的治疗和康复训练。
和那时候的自己比起来，现在的李安歌身体确实结实了很多，上半身那些好看的肌肉线条，都是用数不清的摔倒和挫败换来的。
李安歌莫名回忆起了从前在普吉岛生活时的种种：空调不制冷时全家难熬抱怨的闷热夜晚、和他弟出门赶上暴雨时简易轮椅陷在软泥里的难堪无助、那些他弟可以跟唱而李安歌根本听不懂的电视节目，还有同为广东人的债主在半夜突然丢进他家窗户的碎石砖块。
如果不是因为他爸总在输钱欠债，他们家那只叫波波的狗也不会被毒死。那天早上李安歌才起床就听见了他妈和他弟在院子里悲伤痛哭，他爸也跑了出去，随后李安歌听见他哽咽着大声骂那些痛下毒手的人。
李安歌只能趴在窗边看着这一切，每每回想起这个清晨，都会让他泛起一阵鼻酸。他爸妈也同样为波波的死悲痛愤怒，他们骂那些债主冷酷狠心，又从不反思地一赌再赌。
就好像他刚以这副残废身体回泰国时，他们一味绝望难过地责怪姑姑和姑父不负责任，可最后还是照样耽误了他的治疗和康复。
李安歌在心里责怪他们无知，甚至有那么点儿希望他们是彻底冷血的父母，那样或许他才能狠下心来和这个家彻底断了关系。
他回过神，才发现他爸已经没在按摩了。
李安歌撑起手臂要坐起来，又被他爸喊住：“起来做什么？不要乱动，还没按完。”
他伸着脑袋回过头往身下看，原来他爸是在给他按腿。
“不用按了，也没感觉。”李安歌小声说。
“屁股都没有什么肉，腿还这么细……”李东方一边按一边奚落道：“真不明白你姑父哪里好，给你弄得病成这样，不然现在一定能赚大钱的，怎么可能只做前台？”
“你别说姑父了，你们不是也一样。”李安歌又趴了回去。
他爸在李安歌屁股上拍了一下，“没良心啊你，那时候不是每天都给你按？”
李安歌闷闷地说：“按了也没用。”
“万一运气好有用了呢？”
“你赌钱的时候也以为自己运气好能赢。”
李东方撇撇嘴松开了手，“你这个小孩就是嘴巴坏！都不该给你按。”
李安歌听见他爸真的走开了，自己也半趴着坐起来。
他总说按摩没用，闹得现在都不好意思承认——他鼻子通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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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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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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