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沉寂。
一道身影倏然掠过。
随安城北门与密林之间,乃是一片开阔之所在,寻常时候,这里是城人外出驻马备粮之处,因敌寇占了城池,城人皆被挟收城内,不得外出,这里便空寂了下来。hΤTpS://WWω.sndswx.com/
徒余一节节散立的拴马桩。
那道身影便停在距离城门颇远的拴马桩处,此处城墙高耸,由此入城难于登天,敌寇便懈了看守。
身影左右看了几遍,确认四周无人后,方才近向城墙而去。
城墙巍峨高耸,墙壁光滑可鉴,便是苏廷,蓄上两手灵气,也是绝难徒手攀上。
而那道身影,并未蓄出丝毫灵气,攀墙却似蜻蜓点水一般轻巧,须臾便登上城墙甬道,身影在甬道上跃起两番身影,最终消失不见。
从头到尾,那道身影身上无丝毫灵气泄出,与无任何修为的凡俗一无二致。
待那道身影远去之后,密林边才淡淡走出一人,脸色有些狐疑,却也警惕着城门看守。
竟是苏廷。
苏廷缓缓走到那道身影消失之处,对着散立一地的拴马桩瞧瞧看看,又走到城墙边,抬头看着城墙的高耸,思索了片刻,适才暗暗自语一声:
“这玉奴姑娘,果然有些问题。”
退回密林,苏廷凝下心神,探出灵识向随安城中飘去。街上一队队灵体可查,却再无其他闲人,以苏廷灵识,便是凡俗之人也能探到,此番探查后,却不见街上一个闲人,城人皆在家中,悸悸不敢出。
灵识穿街走巷,掠过一队队敌寇巡卫,掠过一间间庭楼屋舍,并未散开,而是如触手一般寻着。
“找到了!”
苏廷眉间一挑,灵识已探到一团熟悉的灵气,那团灵气便是玉奴。
只见,玉奴在城中翻墙走壁,避过一队队巡卫,最终在一处角落停了下来。
“她去那儿作何?”
苏廷蹙眉疑惑,因他看见,玉奴停住之处,竟是他与冯婴兄妹首次混进随安城所在,刘玄躲藏那处小院。
玉奴在小院中停了许久,说是停也不确然,因苏廷仍能感受到,她并非停在院中不动,而是在四处踅摸。
“怪哉!”
苏廷更是疑惑,小院中如今已无一人,难道她是在寻那利鼠尸首?
可是以白天所见,她对利鼠也算不得有多深感情,怎会刻意回去寻他?
且,随安城如今已是归海家所控,她回到城中,为何要如此偷摸谨慎?
苏廷想不透彻,索性也不再多做思索,寻了株高耸巨树,纵深一跃躺在一段粗壮树枝上,等着。
此番任她出来,便是要看看这归海家,在随安城中究竟是如何布置。最为关键者,刘玄口中那归海家少统领,归海皓琰,究竟是何许人也?在城中何处?
苏廷来时,虽也探出灵识寻找,却并未寻到归海皓琰,随安城中心处有些界制,阻住了灵气探入,他也是无奈才使了此黄雀在后的计策。
“要是这玉奴不回来,咋办?要是她不但不回来,还把你们几个人的事都捅出来,又咋办?”
陆舒依还未睡下,也不知是在等着什么。
“私以为,她不会。”
苏廷答道。他隐隐觉得,随安城并不简单,非是城中敌寇,便是这整座城,便是那刘玄,也不简单。
只是如何不简单,他此时却看不出来。不过,他有直觉,玉奴该是知道些什么,该是想要些什么。
所以,他笃定,玉奴此番回去,即便不是去寻所求之物,也是会回来的。
“有没有赌的成分?”
陆舒依问了一声。
“……有!”
苏廷想了片刻,还是点头。
他确也有赌的成分,若是赌对了,该是能知道些其他,但若是赌错了,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带着冯婴、冯白一同全身而退。
只是,暴露了那处竹屋而已。
再说,他对那竹屋也不甚满意。
太张扬。
而且,不隔音。
陆舒依并未出言揶揄,其实,她心里,对玉奴也有些好奇。
作为归海家之人,玉奴今日的行为,的确颇为奇怪。
“她是不是再找那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
陆舒依陡然想到一种可能。
苏廷淡淡点头: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待她回来,我定有办法问清。”
苏廷不仅越来越笃定玉奴会回来,还自信能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
玉奴在小院中寻了片刻,果然慢慢退了出去,却并未向界制所在之处去,而是循原路而回。
“到了。”
苏廷斜着眼看向那处城墙。
不过片刻,果然有一道身影越墙而出,径向密林而来。
苏廷见她出来,先行一步向密林深处而去,寻了处离城门颇远,里竹屋也有一段距离之处停下。
若无意外,这里也是玉奴回竹屋必经之处。
嗖!
那道身影由远及近,为了提速,已施出了一些灵气。
“玉奴姑娘!”
苏廷缓缓从树后走出,淡淡唤了一声。
“嗯?”
那道身影滞住,明显未料到,自己行踪竟会被人察觉。
“如此深夜,独身外出,可是让人担心了!”
自从那次被任风云归复修为以来,苏廷便觉得,自己常会不自觉的口比心快。
“哦?”
身影渐近,口鼻虽蒙了黑纱,苏廷仍认得出,确是玉奴。
玉奴也看清了苏廷,脸上从刚才诧异,也逐渐镇定下来。
“如此深夜,少侠不与娇*妻卿我,却为何要尾随于我?”
玉奴眼神渐发轻佻,却仍能看出些戒备之色。
“无他。只是刚刚又毙你九灵卫一人,修为太低,颇觉不过瘾,想与你试试身手。”
苏廷转了转拳头,向玉奴斜了一眼。
“又毙……”
玉奴脸色一滞,脸上慌张又现。
她如何不知,眼前此人虽家室不显,却能轻松毙杀利鼠,手段定也不低。
毕竟,能入九灵卫者,能得归海家器重者,个个皆有过人之处。
利鼠在九灵卫中,虽长于权策,修为却是不低。
如此,却被苏廷轻松毙杀,而且以他所言,刚才又毙杀一人。
此人,定是颇为棘手。
“难道是?”
“临死前,他说他叫惊猿。”
苏廷并未隐瞒。
“惊猿?”
听到此名,玉奴已有些身形不稳。
“临死前,他还说,要寻你所在。只是,还未寻到你,却先行殒命了。”
苏廷负手走近,边走边摇头,脸上现了些可惜之色。
“你……你杀了惊猿?”
玉奴脸上,悲愤多于惊诧。
难道,她与那惊猿,竟还有些情分?
“好端端的小姑娘,咋喜欢一脸毛的糙汉?”
陆舒依难以接受。
苏廷点头,却是已走到玉奴跟前,弯出手指托起玉奴脸颊,却看不到一点泪痕。
“弟弟,人家正难受着呢,你这不是趁人之危吗?”
陆舒依更是难以接受了。
玉奴也是微微一愣。
苏廷轻轻弯下脖子,面庞与玉奴只寸许相隔:
“惊猿认得我,还颇知我的底细,但你与利鼠,却似对我毫无所知,对东洲似乎也是知之甚少。个中原因,姑娘若能详陈,我便会考虑不杀你。”
玉奴被苏廷托着脸颊,虽不敢有何动作,却仍是隐隐向后退了一些:
“少侠请自重。”
“哈哈哈!”
陆舒依忍不住大笑出声:
“毛儿还没长齐,就学别人调戏小姑娘,吃瘪了吧?”
苏廷似乎毫不在意,却仍是放开了手,反身走开几步:
“若我所料不错,姑娘在九灵卫中,怕也只是个边角角色罢?”
玉奴见苏廷走开,不动声色的擦了下巴,厌恶之情尽显,却是不做回答。
“行不行啊弟弟?”
陆舒依趾高气昂般:
“好好叫声姐姐,姐姐帮你审她。”
“姐姐!”
苏廷叫的一声亲切,他面上虽在强撑,心里却也是无奈,不知该如何讯问玉奴。
“哎!”
陆舒依答得清脆。
玉奴却是一愣,她修为不足,无法探知陆舒依存在,还以为苏廷那声“姐姐”,是在叫她。
不由向苏廷看去,觉得此人,好生奇怪。
“九灵卫乃是一体,你却与利鼠脱队独行,由此可见,你二人在九灵卫中,也是颇受排挤。”
苏廷突然一语,又是让玉奴不明所以。
只是细细看来,他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
“那惊猿,也非寻去相助于你,而是得知了你二人擅自行动,前去问罪。”
苏廷口中说着,心底却颇是惊讶。只因这些,他从未想到过。
这陆舒依,果然非熊大无脑之人。
“你说你一片倾心冯婴,也不过一个借口,只因你与利鼠私自而出,寻那刘玄不得,却搭上了利鼠性命。如此,也是无脸再回九灵卫了。”
“惊猿虽也为我所杀,但其余九灵卫定已知晓了你之所为,更或许,你那少统领,说不定也在四处搜查于你,若不追随我等,在这东洲,你怕是难活一日罢!”
苏廷一言高过一言,似阵阵雷击一般,惊得玉奴浑身战栗。
已然说到了心窝处。
而这些话,自然不是苏廷自己所说,而是依陆舒依所言说出。
此时,他在心中,已对陆舒依暗暗抬起了大拇指。
“只是,你可想过,冯婴保的了你一时,他日停风王攻来,不论最终孰赢孰败,于你而言,可都是无可回还矣。”
“别再说了!”
玉奴倏然捂头蹲地,心防已然溃堤,许久不再言语。
苏廷还要说些,却见陆舒依不再说话,并暗暗问道:
“姐姐,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啊!”
陆舒依却淡淡摇头,语气高深莫测:
“她已经崩溃了,只要等她再开口,你问什么,她都会说的。”
“果真?”
苏廷不信。
“不信拉倒。”
陆舒依嗤了一声。
许久,玉奴才缓缓抬头,眼神中满是绝望:
“少侠所言极是,只怪我一时贪念,轻信了利鼠蛊惑,才致如今身陷为难之境。”
叹了一声,玉奴呆呆站起,胸前正对苏廷不顾。
苏廷又看见了两只蝴蝶。
玉奴向西边看去,月色已是有些暗沉。又愣愣转头看向苏廷:
“少侠,我所尽知,皆可告知于你,我只望你答应,今日所言,不得再说与他人。”
顿了片刻,玉奴又道:
“尤其不得说与刘玄听。”
刘玄?
“稳住!”
陆舒依提醒道:
“不要影响她独白。”
苏廷只得压下心中愕然,抬手催开身旁石上枯藤:
“玉奴姑娘且坐,慢慢道来。”
玉奴点头坐下,眼神又是一阵恍惚。
随着玉奴讲述,苏廷脸上却逐渐被惊讶填满……
玉奴生于南洲极海之畔,一座名为漠晴的世外渔村,她面容不似冯白那般细腻,与行伍生活相关,也与常年打渔生活有关。
漠晴村虽所处偏远,村中之人与世无争,却怎奈世道飘零,常受战火之苦。
玉奴幼年之时,便常闻东洲侵犯之故事,漠晴村也因此遭了一番摧残。
她在渔村成长多年,却从未见过海上有人来犯,却只见西南守兵源源不断,在渔村外驻扎守卫,直至去年。
去年,族中长老为犒劳守兵,集村中一年渔获亲探驻地,却再未回还。村中干人去寻,只得了个归途中遭东洲敌扰身死的回应。
而那身死长老,便是玉奴生父。
奇诡之事随后屡有发生,村中三岁以下稚童不断失踪,遍寻无果,也是惹得人心惶惶。求于守兵,却言是被东洲暗匪劫掠,若要寻回,可入伍从兵,随军劈海入东洲。
村中青壮年愤慨无比,纷纷加入驻军,徒余女子老幼。
自此以后,漠晴村人丁失踪更甚,不仅稚童,便连年轻女子也接连不知去向。
以村中流言,以驻军所说,皆指向东洲暗匪。
只是所谓暗匪,玉奴虽时时耳闻,却从未得见过。
今年初,驻军规模愈大,驻地已邻至渔村,时时可闻练兵之声。
随后不久,村中突发大火,火势凶猛,几处出村之路皆被火势阻隔,村中老幼死伤无数。
驻军随后接手了渔村残垣,仍言是东洲暗匪所为。
为报灭村之仇,玉奴便削发请缨,求战东洲。
其时归海皓琰手中便有九灵卫,只是归海皓琰看她有些修为,当时那名玉奴恰意外身死,便收她入随卫,成了最后一名九灵卫。
入了九灵卫之后,玉奴可知之事日多,也是听得了一些以前从未敢想之事。
与漠晴渔村有关,也与她生父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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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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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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