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佩抬起头，季鱼一身白衫，迎着明朗的日光，如玉人一般，款款而来。
“没什么，”严佩答道，见他走近了，黑润的眼瞳里，尽是她的身影，不知怎的，就说了句，“那晚你为何进宫来呢？”
“公主又不喜我了？”
严佩望着他脸上浅淡的笑意，言不由衷道：“是啊，为何偏要一直守着你……”
季鱼笑意不减反增，“公主又遇到了什么事？”
“不必多问。”严佩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往殿里走去。
如果事情往她所预想的、最差的方向发展，那季鱼确实不能再留下……
碧春回来时，面上似有些困惑，严佩心思一动，忙问：“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没有，刘公公正忙着，只说让她们各自掌了嘴，奴婢就回来了，”碧春如实道，“不过奴婢也是半路上想起来，公主，那三个宫女，大约是东宫里的……”
“她们当然是东宫……”严佩轻嗤一声，忽地发觉不对劲，要是太子费尽心机像对付季鱼，绝不会提前透露自己半点计划，如果是东宫，难道是……太子妃程雪？ΗtτＰＳ://Ｗww.sndswx.com/
“我知道了。”严佩端正脸色，又问雪冬，“这几日没把外面的动静告诉我，是怕我生气吗，雪冬？”
“奴婢听了那些风言风语，实在不好跟公主开口，奴婢确有隐瞒不报之罪，请公主责罚。”
“好，你既承认隐瞒，那就说说，你听到的最夸张的传言是怎么说的？”严佩看着跪在地上的雪冬。
“一些刁民说……”雪冬十分犹豫。
“无需顾忌，直说即可。”
雪冬只觉得出了一层冷汗，却还是要硬着头皮说道：“公主，有不少刁民聚到一起，说要……要让……祭天。”
“祭天？他们怎么敢？”严佩攥紧了手，猛地站起。
雪冬低头跪着，不敢再出声。
严佩在殿里走来走去，心里越发烦闷，刁民说什么，自然是不作数的，但是，假如这是某人的授意呢，然后正好来个顺应民意？
若真是这样，她还能护得了季鱼吗？她可没忘了，在她成亲那日，可就有许多百姓不满，现在再这么拱一把火，就算她是个公主，真能阻止得了？
严敞重病，日薄西山，还有谁能给她撑腰，和名正言顺的王朝继承人对抗？
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严佩整个人都坐立不安。
“公主是在担心我吗。”
严佩执意不去看他，盯着斜阳投在窗棂上的道道光束，由深红转为暗淡。
“公主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季鱼走到她身边，语带轻笑。
“你知道什么？你还笑得出来？”严佩有些烦躁。
“我知道那些流言，就算公主瞒着我，不愿明说。”
严佩抿了抿嘴，“算了，你既然知道了，那我命令你，立即离开皇宫，不，离开昭国。”
“这么仓促，看来公主真的在意我的安危。”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些。”严佩微怒，蓦地发觉，窗棂上的晦暗消失不见，不知何时，又透出细碎跳动的亮红。
她心头猛跳，握住季鱼的手，瞪大眼睛看着他，“季鱼，你听我的，快点走。”
“雪冬，你带驸马从边门离开……”
“公主，边门怕是没法走了，但是小花园墙上有处暗门，可以从那里离开……”
“都行，季鱼，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这话刚说完，外面就响起刘公公尖细的通传声：“太子驾到！”
随即，一串整齐而迅速的踏步声，也穿透殿门而来。
季鱼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公主只说让我离开，可我离开之后呢？”
“我与公主，只是有实无名的夫妻，要是我走了……公主不如同我一起离开。”
“不行！”严佩抓着他的胳膊，“季鱼，你听着，我早就知道你非池中物，你和我本来什么关系都没有，是我强求来的，现在，我同样以玉赐公主之名放你离开，往后各自安好，互不相干……”
严佩盯着他那仿佛已经被火光照亮的脸，从荷包里掏出玉珏，按在他手里，强自镇定地说着：“我只有一个要求，你答应我，无论以后怎样，都不主动对昭国用兵。”
“我答应你，公主。”季鱼展颜笑了起来，伸手碰了碰严佩的眼角，那一点浅浅的泪光，落在了他的指腹上。
“惟愿公主康宁。”
季鱼深深地看了看她，便随着雪冬消失在殿后……
“皇妹，开门！”
殿门猛然被撞开，赤红的火把连成一片，亮过白日，耀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人呢！给我找！我就不信他能逃出这铁桶一样的皇宫！”
“玉赐公主！你可知罪？”
水光掩住她的双瞳，七零八落的一切，在她看来，都成了绰绰飘荡的影子。
再没有什么是凝然不动、清晰可辨的了。
*
良恩寺，一处偏僻简陋的小院里，碧春将缟白的衣裳漂洗干净，挂在冬青树上，随后拿起墙角的扫帚，专心扫起地来。虽是初夏时节，但仍有树木落叶，随风飘进院子，公主不在意，她却是见不得地上被铺满。
一个急匆匆的身影，穿过拱形的院门，小跑过来。
“雪冬，你又急什么？”碧春扫了她一眼。
“有消息告诉公主……公主还在静思么？”雪冬刹住脚步，问了问。
“你仔细些。”碧春望了望房门。
雪冬推开两扇朱漆斑驳的房门，就见一身素服的严佩跪坐在圆座上，动也不动，正前方墙上，挂着一幅佛陀拈花一笑的画像。
“……公、公主？”
“嗯？”严佩双眼睁开，下意识地抹了抹嘴角。
“雪冬？你来了？”严佩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公主，我是来告诉你，莫小将军已经苏醒了！”
“好事啊，莫府里有没有定下他和温琼的婚事？”
“虽然公主已经问了很多遍了，但莫小将军才醒来，没那么快的。”雪冬耐心解释道。
“也是。”严佩轻叹一声，沉默下来。
“虽然知道公主不喜莫府二少爷，但自他代兄上阵至今，已经顶住了敌国攻势，如今两国正僵持不下。”
严佩淡淡嗯了声。
雪冬在一旁，琢磨着要不要继续说。
“还有事么？”严佩见她一副踌躇的样子。
“公主，是……尉国，另一支兵马已集结完毕，声势颇大……”
“知道了。退下吧。”严佩走到角落，拿起一本经书，随手翻开。
那夜，她因私自放走敌国质子之罪，被罚到良恩寺思过。她还记得，在前来寺院的路上，那些斥骂和诅咒……
月前，严敞终是无药可医，在昏睡中晏驾，不过十天，严继便登基为帝，她才知道，从严敞昏迷之后，这位太子便让内库准备大葬事宜，是以，严敞的葬礼办得十分迅速，而她也顺理成章地，在寺中为先皇带孝祈福。
待她来到良恩寺后，许久，雪冬才来见她，她才知道，当夜，洛玉宫被围得密不透风，季鱼是从小花园的池水里游走的，那处小池和御花园的湖水相通，又都连通斜穿皇城的河流……
严佩叹口气，恍惚了一瞬，明明是才发生不久的事情，如今回头看，倒像是沉积了多年一样。
她心中有些憋闷，便推门出来。
碧春和雪冬都在打扫院子，见她出门，忙扔下扫帚，走上前来。
“公主可是要去散散心？”碧春拿衣摆擦了擦手。
“嗯，四处走走。”严佩望了望天，一片湛蓝，日光怡和，夏风拂暖，毕竟是初夏时分，还没有三伏天那么难过。
但碧春还是拿了一件轻薄的披风，给她披上了。
严佩正要拒绝，就听她说：“公主病愈不久，小心为好。”
她点点头，差点忘了，自来良恩寺之后，总觉得日子连不起来，确实是病了一场，时而昏沉时而清醒，人看着没事，精神总不大好。
严佩缓缓往院门走，正待踏出最后一步时，一片招摇的水红色映入她眼帘。
“哟，我当这是谁，原来真是玉赐公主啊，好妹妹，许久不见，你在这里过得可好？”
严佩抬头一看，来人云鬓环钗，周身绫罗，傅粉施朱，看着有点眼熟。
“你是……”她认真地想了想。
竟不认得她了么……陶芸压下被挑起的怒气，看了眼身旁的丫鬟，那丫鬟便捏着嗓子道：“容奴婢说一句，玉赐公主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位是盛宠在身的芸贵妃。”
“哦……陶芸，明和郡主。”严佩恍然大悟，“不知道郡主来此处，所为何事？”
“是芸贵妃。”那丫鬟纠正道。陶芸接过话来，“呵呵，妹妹有所不知，我过去确实曾是郡主，如今却已入宫，嫁与你皇兄，说起来，你还要称我一句嫂嫂呢……”
严佩眯起眼，隐约记起过去，严继和她之间那些苟且，轻飘飘说道：“我还以为皇兄当时是玩呢，又是画舫私会，又是书房偷情，没想到真让你进宫了？”
“还封你为贵妃，看来皇兄确实很喜欢你啊。”
陶芸面皮泛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正要质问，听了严佩后半句，笑了起来：“是啊，我可是你名副其实的皇嫂，知道你因为惹了大麻烦，一个人在这里，没依没靠的，这不，来关照几句。”
“皇嫂见你素面素服，倒再无之前嚣张跋扈的样子了，应是吃了教训，不敢再作怪了吧，”陶芸上下仔细打量她一番，“也好，也该收收性子，给先皇祈福，可不是谁都有的福分……”
“不劳你好心，还是多想想，怎么留住盛宠吧，前些日子，不少闺秀来寺里祈福，听说是皇上要选秀了？”严佩瞥她一眼，“有空还是多想想，怎么应付后宫燕瘦环肥的新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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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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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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