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留京不去藩一事,济阳郡王出力甚多。
济阳郡王是陛下仅存于世的同母兄弟,郡王府东面匾额“安乐”二字,是陛下亲手所题,济阳郡王早年背部曾患疮不愈,是一位号称一贴经方的京都大夫治愈,龙颜大悦之下,赐这位大夫绯袍鱼袋,神医辞而不受,打马离京,不知去向。
兄弟情深,魏王因此而受惠良多。
宗亲与朝臣之间,又有联姻,济阳郡王若是倒下,宗亲一派,便不会再成为魏王助力。
魏王不在乎宗田、禄米、国库,这些只是博弈的工具,他看一眼邬瑾,手指捏住茶盏,慢慢收紧。
若是邬瑾不能为自己所用,便只能除去。
凉风吹动杀心,月色穿帘入室,灯火摇晃,满壁飞光。
魏王松开手,笑叹一声:“那我便言尽于此了,告辞。”
他起身往外走,邬瑾起身相送,在门口时,对魏王道:“王爷既知内情,翰林苑中,还请王爷替我去告假两日,待手伤好时,再去宿值。”
魏王点头应下,带着随从离开,邬瑾闩上门,回到屋中,将刚才喝剩的茶饮完,捡两块糕饼吃了,腹中火燎般的饥饿总算是止住了。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出去请老仆为自己擦了头脸,他去房中睡下,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等到子时,干脆起身穿衣,走到院子里,掇把竹椅坐下,抬头看夜色。
月上中天,初秋已冷,槐树经风一吹,树叶纷纷掉落,越过门墙,掉入院中,浮在如水的月光里。
他已许久不在家中动纸笔,此时双手受伤,更是无法动笔,坐了片刻,等到满身冰凉,后背伤处不再火烧火燎,他便端来一个火盆、一张小几、一盏油灯。
点燃油灯放在小几上,他取出中元节时家中所积的金箔纸,放在腿上,手指缓缓而动,将金箔纸叠做一个小小金元宝。
金元宝一个接一个堆放在火盆旁,将金箔纸折尽后,他蹲身在一旁,点燃一个金元宝投入火中。
火光忽地蹿起,他紧接着投下第二个、第三个......
盆中火渐渐胜过月色,以惊人速度吞噬黑暗,邬瑾面庞被火烤的滚热,却没有往后退。
将金元宝一只只投入火中,他为战死将士念道:“千千截首。万万蓊形。魔无干犯。鬼无妖精。三官北酆。明检鬼营。不得容隐。金马驿程。普告无穷。万神咸听。三界五帝。列言上清。皈命。圆满送化天尊。”
金元宝不多,很快便烧尽了,盆中火熄灭,碎金渐成冷灰,院子里又只剩下一点微弱灯火,照出一个幽暗的人影。
邬瑾坐回竹椅上,心知这点点金元宝,无法慰藉战死的数万将士,胸中憋闷,再想起莫聆风身受箭伤,越发难耐。
他心中藏着她,她于马上驰骋时,暗红色双袖高飞,也如滔天之火,将他吞噬。
她的伤如何了?
谁在陪伴她?
他脸上的持重、温和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余徒然。
风声呜咽,如埙声入耳,他恨不能取出双眼,置于云上,由风吹送,去往千里之外的宽州,看莫聆风一眼。
他闭上双眼,将眼中那股酸楚之意藏了回去。
眼泪在京都中,是需要隐忍之物,皇帝的武德司,就是暗处的眼睛,遍布四周,从未离去,他一言一行,皆需谨慎。
翌日,京都中依然是一片喜气洋洋。
邬瑾未去上朝,只身前往落灯寺,为战亡将士供奉长明灯,又在佛前静默良久,回去的路上,便听到皇帝已下敕令,命莫聆风在一月之内进京受封,军务暂交于谭旋。
皇帝犹恐谭旋不能处理军中各事,又从济州调动两位驻军副都统制前往宽州,协理谭旋。
十日后,京都敕使到达宽州,宽州知州谭旋与敕使、两位副都统制一同到达高平寨。
莫聆风对此敕令似乎并不诧异,并未有任何迟疑,将军中一切要务托付谭旋,并且出人意料地留下了殷南。
她带一百娘子军,以及战功微茫的游牧卿,不大灵光的小窦,带上战功名录,前往京都。
出堡寨时,泽尔随众人相送,等到过了朔河,莫聆风忽然勒马停下,唤他上前,从腰间取出他的埙给他:“我在时,你在堡寨吹埙不得自由,我去京都这一阵,你就吹个够吧。”
泽尔接在手里,问道:“你何时回来?”
莫聆风笑道:“一来一去,少说两个月,我走后,你尽情吹吧。”
泽尔对她赐予的些许自由并不感恩戴德,就连高平寨都因莫聆风的离去而难以忍受。
如此长久的禁锢,若非有莫聆风威慑,他早已想尽办法离去。
他动了动嘴,一个字都没说。
莫聆风看向殷南,殷南正在怒视小窦。
小窦错将怒火认做爱火,喜的眉开眼笑,游牧卿在一旁看了,险些将眼珠子从眼眶里翻出去。
莫聆风问殷南:“我让你不可意气用事,你都记得了?”
殷南收回目光,点头道:“记得。”
莫聆风这才放下,在敕使再三催促下,打马开拔。
时间紧迫,一行人沿着官道做急行,每到一处馆驿,便借宿休整,莫聆风虽只带了娘子军一百人,却军纪严明,行动时快如奔雷,休整时又悄然无声,一路前行,分毫不乱。
直到出济州,沿洛水进京,馆驿坐落于码头,刚被火烧过,只剩下几根木头架子没倒下,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行人只能分散住在码头上的客栈里
此时已经上冻,入夜后格外冷,莫聆风站在窗边,裹着氅衣,看码头上情形。
洛水河面映着几点火光,风起水皱,火光倒影散聚不定,数条渔船轻摇,压出圈圈涟漪。
游牧卿敲门进来,低声道:“将军,都检查过了,没见到可疑人物。”
莫聆风“嗯”了一声:“带上小窦,出去看看,这地方太窄。”
她抬脚往外走。
码头非常狭小,街道两旁都是脚店、酒楼,他们住的客栈也拥挤不堪,在如此狭窄之地,若是遇袭,人多反倒处处掣肘——她知道一死一生之局还未了,此处馆驿烧毁,正是极佳动手之处。
小窦就等在外面,三人一同出了客栈,莫聆风扭头看一眼街道,就见两侧店铺鳞次栉比,一盏盏油灯从近到远,透出幽黄火光,照着锅中翻腾出来的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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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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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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