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猪肉朱老板收铺子早。
一天最忙就是早上,卯时天不亮就要起来磨刀杀猪,杀完猪,后院大门口就有府县各户客栈、酒楼、肉铺来拉货,结钱送货,剩下的搁前头肉铺,早上自己卖。
等洗了一身污糟,能囫囵吃一口热乎早饭时已经是辰时了。附近一些的住户喜欢早早来买肉。早上零星该买的就买了,到了下午就没什么人了,在铺子眯一会,等到了酉时关门,吃饭喝酒倒头就睡。
不过这样日子也没几天,要出城去村里自家收猪。早些年时,还是收村里人的猪,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朱老板干脆在村里买了一块地,爹娘养,他本来就是城外村中的,离府县不远,买卖红火便花钱请村里人来养猪,爹娘看着就成。
要是村中人自己养,他还是照样收。不过一年四季得岔开了时间,保证府县时时有肉吃。
别看杀猪、养猪、卖猪肉,这一摊子营生买卖,朱老板从最初在肉铺子当小伙计学,到后来磕磕碰碰出来自己干,一干就是二十来年。
甭管是村里人还是府县人都瞧不上杀猪佬,可朱老板的营生一年赚多少心里门清,不过赚的多,开销也大,光是给上头打点,每年塞的冰敬碳敬府尊大老爷一家子生辰,这些都得算上。
“还是当官好啊。”朱老板躺在椅子上嘀咕。
老爹是下地干庄稼的农户,他出来做营生买卖,生意大了改成了商籍,别看他赚得多,可不敢招摇显摆,坐不得轿子,穿个丝绸还是偷偷改成里衣,他婆娘就这么穿的,不敢外露,住的地方就后头一破落大院子,哪里敢气派。
他今年三十有六,儿子是指望不上读书学问了,只能跟着他这个老子做买卖,当个杀猪佬,攒一些底子,等到时候有孙子了,那就能科举读书了。
总不能祖祖辈辈都是商籍,冲着那些兵卒子都要哈腰点头的赔笑。
都是人,凭啥人家的子孙后代就能挺直腰杆,他们老朱家就要弯一截?就说旁边不远的那户穷酸书生,白丁一个,只是识的几个字,就能瞧不上他。
其实要对付了也简单,可做生意买卖的就该赔笑,朱老板见多了,计较不过来,再说他心里也怕着,万一真如那书生说的以后考上了中了举,到时候可就是他遭殃了。
“说起来,还是那顾秀才说话好听。”朱老板坐起了身,往外头瞧了眼,小徒弟还没回来,又躺了回去。
一桶下水十文钱,他在乎差那半点一点钱吗,就算是顾秀才夫郎赚的多了,就当交个好,逢年过节的那些兵卒子拿他多少肉,面上称兄道弟,背后还不是笑话他说他杀猪佬。
“等以后要是有了孙子,顾秀才要是没能考上,我供了这么多年的猪下水,送孙子过去念书应当是不计较不会不收吧?”
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即便是秀才,开了私塾,收弟子都不怎么愿意收家里商籍的,即便收,那商籍也分,像是杀猪这行是底层,给了钱都歧视。
朱老板正想着多,没事干人一闲就爱满脑子跑东西。
小伙计终于巴巴回来了,进了铺子一瞧师傅在躺椅上眯着,便轻手轻脚过去。朱老板别看闭着眼,嘴上冷不丁的冒出句:“东西呢?”
“师傅您没睡着啊?”小伙计站住了,哈哈赔笑,说:“我过去黎家卤记煮卖完了。”
“卖完了?”
朱老板一下子从躺椅上坐起来。小伙计怕师傅大蒲扇巴掌抽他,可又不敢跑,规矩老实站着,学着说:“师傅我真没偷懒,跑着过去的,一到石榴街就打听,黎家的铺子门口围了好多人,我听说两锅卤煮就买了两刻不到就卖完了。”
“两刻不到?”
“师傅我不敢骗您,真的卖的快。”小伙计哭着脸,说:“全被那条街住户包圆了,听说还有远路赶来的,也没买着,拿着钱说定好了明天来,可顾秀才说不预定,每天两锅,现买现排队。”
“那什么卤味,你闻到味了没?香不香?”
“……”小伙计使劲想想,摇头说:“锅我见都刮的干净,没闻到什么味,但是街面上人都说好吃。”
这可把朱老板兴趣勾起来了,可再有兴趣头,没有就是没有,只能等明日了,明日好,到时候顾秀才夫郎来拿货,正好说一声,看能不能方便留一份。
顾秀才说不预定,那就让小徒弟早早去先排着队。朱老板想着交好交好,还是别乱了顾秀才规矩了。
“师傅,卤味我没买到,但我打听到了一件事,您不是好奇顾秀才家的铺子为啥叫黎记卤煮吗?我才知道,原来啊,那顾秀才是上门婿,入赘到了黎家的……真没想到,那样的读书人还做这种事。”
话音刚落,朱老板便踹了徒弟一脚,认真严肃脸说:“师傅教你一个规矩,不要背后说读书人的事,尤其是身上有功名的,你就是心里瞧不上,也不要拿出来跟谁说。”
“好、好的。”小伙计不敢动,吓得点头真刻在心里了。
朱老板见徒弟怕了,便缓和了脸色,说:“你还小没见过厉害的,这读书人你瞧着现在是秀才,要是哪天中举了当了官,你见府尊大人要跪地磕头,这举人老爷应当也差不离吧。”
小伙计这次是真知道利害关系了,他还没见过府尊大人,可有时替师傅跑腿,路过衙门看到衙役都要远远跑开,身上可挎着刀呢。
“师傅,您的钱。”
“拿去甜嘴去。”朱老板起身,见小徒弟吓得脸色发白,知道厉害就成,不再说,“我去后屋歇了,你守这儿一会关门。”
小伙计得了十文高兴了,也不在意刚那一脚疼,“好嘞,师傅您歇着。”
石榴街上。
黎记卤煮今天自开张到收摊,差不多也就半小时。黎周周还懵着呢,刚太忙了,就一直打卤煮就成,相公收钱,嘴上说些客气话,还没咋忙活,一锅又是一锅,这就卖完了?
“收摊了,明日请早。”顾兆笑眯眯跟客人说。
然后就收铺子了。
桌子凳子这些就放在铺子里不用搬动,就只拿着大铁锅去灶屋放好就成。还有铺子木板要上起来,这个严谨信干了。郑辉在旁边还有点意犹未尽,过去抬木板递给严谨信,说:“这就卖完啦?”
不等严谨信回答,郑辉自言自语说:“我还想着多帮忙跑跑腿呢。”
没啥需要跑腿帮忙的了。
黎周周去灶屋洗刷锅,将饭焖上,该吃下午饭了。晌午相公两位同窗来帮忙,吃的都是外面买的,凑合了一顿,下午这顿自然要好好招待。
顾兆将钱盒子放里屋,也没数多少,先招呼大哥二哥。
三人坐在堂屋,郑辉还说:“这日头还早着,卖的这般快,我还没出多少力。”
“我也没想到记生意好。”顾兆给两人倒了茶,说:“吃过下午饭,再回去吧。”
严谨信有些犹豫,既然忙完了,就不打扰了。
“我家周周留了一碗卤味,一会咱们自己吃。”顾兆笑眯眯说。
郑辉先一口答应下来了,严谨信便顺坡下,说好,叨扰了。等饭功夫,顾兆便拿了抵报出来,分给二位,郑辉一瞧抵报,觉得无趣,“这有什么看的?”
“我是当时政报纸看。”顾兆说快了,见两人看他,翻着一张抵报递过去,“这是康景四十六年的抵报,你们看这里,朗州大雪,冻死千人,朗州与京城紧挨着,离得近,当时流民在京城外徘徊,上头下了政策,施粥布药……”
郑辉仔细看,确实,“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康景四十七年秋闱乡试最后一题策论,便是问若是雪难该如何救治百姓。”顾兆查过了。
现在的考试还算公平——权贵阶级不在这个范围。越是往上考,越是严格,像考秀才院试,考生作答完题后,只是糊名,就是把名字籍贯糊着,考官批改试卷。
还会发放卷子,可供考试自己查看。
到了举人这一步就更严格,因为举人能当官。主考官都是布政司下来的提督学政大人监考,各州的考生聚集在省州——顾兆是这么理解的。
布政司相当于大省,正巧宛南州就是省会城市了。
考卷除了糊名,还有易书,就是试卷有专门的人在誊抄一遍,为了防止誊抄人员收取贿赂作假,还有几项措施互相监管。现在先不提。
总之就是考生要是要试卷,是给的。
清平书院就有藏着历年的秀才、举人考试题目,还有一些优秀卷子供阅读学习。顾兆都去看过,整理真题时发现策论这一时政小论文出题方向,跟着抵报动向结合,不说百分之百能押中——
他才整理做统计数据分析,之后再看吧。
“真的?”郑辉讶异,并不是不信顾兆说的,就是吃惊,说:“可能凑巧吧,前一年发生雪灾,来年考试策论答这个也是巧合。”
顾兆说:“是。要是顺风顺水平平无奇的年份,策论的出题偏向稳重,一些歌颂大历的题目。”
“但是我这不是买不起书吗,先看看抵报。”
严谨信倒是觉得兆弟说得好,不小觑抵报,仔细看了起来,待看到今年的报纸有一则是肥田的肥料,抵报上说麦子原本一亩田一石三斗四斗,用了肥料便四石,水田更是今年六石……
“六石这怎么可能?”
严谨信是种田长大的,怎么也不信会收成这么多。再一想,今年春闱出的策论便是《田根本》篇。
顾兆听到二哥念出声的话,猜想就是看到肥料了,想了下,说:“这肥田法子其实就是我想出来的。”
郑辉严谨信:……!!!
两脸震惊看向顾兆。
顾兆真诚一脸,说:“但我保证,春闱做题是我自己答的,我之前介绍的句句真实,家里真是农民出身与府尊没有任何关系。”
“兆弟你误会了,我们哪里是会这般想你。”郑辉哭笑不得说。这考试题目都是有上头下来主考官,府尊大人也插不了手,只是从旁协助,是副考。再说还有糊名呢。
顾兆便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大哥二哥不会这般想我,不过话还是要说清楚的,信记二位哥哥为人。”又看向严谨信,说:“这肥田法子府尊如今在推广各个村子,不过时间上可能不保证,我写个现成的,等七月农假要是二哥回去正好能帮忙做水田肥。”
“对了,怕是村镇不好买石粉,二哥还是在府县买好拉回去。”
“我爹七月回来,要是二哥不急,或者到时候我问问爹有没有空送一趟。”
严谨信眼眶微红,背过身,过了一会站起来,郑重向顾兆作揖,顾兆便笑说:“二哥何必这般客气,咱们同窗,我的诗赋不好,以后还要麻烦你教,到时候别嫌我愚笨没灵气就好了。”
“好!”严谨信千言万语成了一字。
三人从最开始的泛泛之交,到郑辉解了心里芥蒂,到如今严谨信的赤忱信任,同窗情谊一切尽在心中。
饭好了。
黎周周焖了一锅白米饭,一碗卤煮,一碟子炒菘菜,还有一盘拌黄瓜,烧了一个骨头汤下了一些豆腐菘菜打了三个蛋花。
三菜一汤,菜量足。
他们家里吃饭都是从村里带来的大粗碗,不像今日打菜时,府县里人用的碗要小一些,一勺子下去满碗的卤煮,所以巷子里的阿婆阿婶说他实诚。hΤTpS://WWω.sndswx.com/
其实府县里人吃的少。
黎周周添饭添得多,顾兆去搭把手帮忙端饭端菜,跟两位兄弟说:“你们坐着吧,就端个菜不用忙活了。”
等顾兆一出去。郑辉便感叹:“都说君子远庖厨,可我真羡慕兆弟的,得了这样一段好姻缘。”
严谨信对郑辉的感叹没啥兴趣,又是情情爱爱的,做饭有什么?他在家中时,母亲重病卧床,便是他洗衣做饭。
也只有不愁生计的郑辉,满脑子里只装了情爱。
没半点君子志向。
要是以往,严谨信才不说这些不关自己的话做提醒,郑辉有钱,情情爱爱了也没什么,反正以后出路总是不错,家里能给捐官做,可现在既然是认了兄弟,便还是开口,硬邦邦说:“你已经成家,现在还是想立业,多想无用。”
“……这倒是。”郑辉也没生气,而是想起兆弟之前说的。既已成家,还是踏踏实实的,本来七月农假不打算回去,如今便回去一趟,看看家中妻子,尽着丈夫责任。
“吃饭了。”
菜上齐,顾兆招呼两位别客气。严谨信对着自己面前的大碗又是熟悉又是感动,他在家中也是用这般粗碗的。
“太多了,吃不完。”郑辉盯着碗里米饭发愁,这也太多了。
顾兆:“那你给二哥拨一些,反正还没用,别浪费粮食。”
严谨信也没不快,耕种不易。
这一餐饭吃的四人皆是满足,尤其是郑辉和严谨信,郑辉话多,直接说了,“要是这样的报酬,下个沐休我还来帮忙。”
严谨信看顾兆。
也没啥好帮忙的,下次沐休这就是叨扰了。
“欢迎啊。”顾兆自然高兴。黎周周也是,笑着相迎。
送走了二位,开始刷洗锅,烧了两大锅热水,沐休就好好洗一次澡,连着头发也洗了,晾着。顾兆洗完了,披着衣裳给他家周周洗,当然是闹腾了下,洗完浑身利索,头发也清爽。
这么一来,天也黑了。
黎周周头发多,晾的差不多半干,用发带松松绑着,问:“相公今日还学习吗?”
记“老婆你累不累?”
黎周周知道相公这么问,意思就是看他。
“不累,我想学。”黎周周当即说。他喜欢上课认字,学习不能荒废,以前在村里,农忙时相公下地干庄稼活,休息时还能默书背书,他这些才不累。
顾兆便开心,拉着他家周周手按在桌前,点了油灯,先复习了昨日前日的几个字,然后今日教了一个字。边教,顾兆边想,是不是调节一下小课本内容,把识数先提到前面来,周周好计算——其实要是阿拉伯数字更方便记账。
自家关起门来用,没事,搞!
等教完了,黎周周在一旁学着写字,顾兆搬了凳子在一头给老婆做记账本,裁纸、写日期、拉表格——用线沾了墨汁打格子,分别时采买材料、卤料、卖出去多少、收成,最后一项列其他。这个要买柴火炭火的钱。
两人互不干扰,等顾兆做好了,时间差不多了,瞧了眼周周写的字,都是端端正正斗大的——初学者都这般。
周周小同学学习态度是值得夸的。
“周周周周,我需要帮助了。”顾兆拿裁好的一沓纸找老婆。
黎周周见相公说话小孩似的,脸上不由露出个笑,活动了下手腕,开始收拾作业,一边说:“我来缝。”
“那我去穿针!”顾兆去找针线盒,穿好了针线递给老婆。
黎周周三两下将小本子就装订好了。
东西归置好,等明日回来教算术。顾兆先说今天钱还没算,取了装钱的木匣子给周周看,“老婆,快来数钱了。”
数钱的快乐。
黎周周同相公一起坐在桌前,将钱哗啦啦倒在桌上,开始数钱。
一文、两文、三文……
其实黎周周算过,一锅刨去本能赚六十文,今天卖了两锅应该是一百二十文,不过中午下午自家吃了约莫四碗,扣去二十八文。
可算是算,真的钱一枚枚扔进盒子里,放出叮当的响声,黎周周脸上的笑容越原来越深,好多钱啊。
“老婆你数了多少?”顾兆说:“我这边一百零八文。”
黎周周眼神亮晶晶的,“我这儿七十四文。”
加起来就有一百八十二文,这是没刨去本的。
“老婆你好厉害啊!!!”顾兆说话就说话,身体不老实去蹭老婆腰和肩膀,黏糊说:“我们家周周这么棒,那我真就是周周家养的漂亮小相公了~”
“相公你又拿自己玩笑。”黎周周笑说。
顾兆:“我又没说错,我本来就是周周的嘛~”
真是黏皮糖一般的小相公。黎周周爱的紧,两人越看越高兴,这蹭着蹭着,温度也上来了,早上起得早没办的事也能办一下。
顾兆把钱放回木匣子里,说:“刚摸了钱,还沾着墨,我去打水,咱们洗了手,再——”
懂得都懂。
黎周周耳朵通红嗯了声。
洗完了手,拴了门,还没到床上,顾兆先一把将衣裳扔在书桌椅子把手上。
……
且说书斋不远处的水井巷子,下午天还亮着早,赵裁缝端了一碗油亮的东西回来,还拿手遮挡着,防了巷子里小孩冲撞,快到家门了,碰见邻居,两家就是府县人,从小玩到大的交情,邻居是知晓赵裁缝性子的,平日别的爱好没得,就是好吃记,嘴馋。
“什么啊,还护着。”邻居问。
赵裁缝:“没什么没什么。”
“我可不信,还防着我呢?”
没法子,赵裁缝只能说:“我刚回来碰见一家铺子开张,黎记卤煮,就在石榴街上。”
“啥卤煮啊?还神神秘秘的。”
赵裁缝便端了碗过去,让友邻捏一块,“别多捏了,要吃一会自己买去。”
“稀罕的。”友邻说了声,上手去捏,一边说:“什么值钱贵价的东西……”等舌头沾了味,就顾不得了,囫囵吞下来,眼睛都是亮的。
赵裁缝便得意,“怎么样,好吃吧?不贵,这一碗七文钱,还是荤腥,就是你不爱的猪下水做的。”
不管以前爱不爱,现在友邻是痛快爱这滋味了。
“我现在去。”
“快去快去,我刚买的时候就是第二锅,都围着买呢。”赵裁缝不多话,赶紧护着碗回到了家中。
赵裁缝娘与媳妇两脸看着门外的儿子/相公,怎地还端着碗?不是去清平书院给夫子们量身去了。
“怎么这么晚回来?”赵裁缝媳妇接相公手里的碗,说:“书院给的?”
以前也没见书院给什么吃的,这回稀奇了。
“什么书院送的。”赵裁缝从灶屋出来,脸上得意说:“还是我鼻子尖,回来的路上老远就闻到了,那些人都不敢下手,我就不一样,一闻就是好东西,连着买了两勺子。”
说来说去还是没说是啥。
不过赵裁缝娘和媳妇儿听出来了,是买的吃食回来了。那有啥稀罕的。
“对了晚上吃啥?焖米了没?”
赵裁缝媳妇说:“锅里熬了一些稀饭,我还蒸了一锅馒头,相公你要吃米啊?不然明个儿我蒸。”现在都这个功夫了,做的话,吃就天黑了。
“成吧,热馒头就着应该也香,我刚就试了一口,饭好了没?我去喊爹回来吃饭,赶紧做。”赵裁缝话音还没落,就往前头铺子去。
路上还想,明个儿还碗时早早去守着。
老赵是被儿子连催带请回来的,旁的就该劈头盖脸骂儿子,可一听是得了一个新吃食,听儿子描述说滋味好就沾了一口赶紧端回来,这下也不骂了,提前三刻关了铺子,父子俩往家走。
路上老赵还说:“要是不好吃了,你就给我等着!”
“诶呦爹,我是你亲生的,咱俩口味这么近能不好吃吗。”
等回屋了,不用催,屋里婆媳二人已经上了饭,父子二人洗手坐罢,热腾腾的大馒头先拿在手,一筷子往卤煮碗里夹去。
老赵刚尝了味,神色缓和变了,“这味没吃过,好吃,啥东西这么有嚼头。”
赵裁缝知晓不用说,他爹会自己尝出来的。
果然老赵越吃心里肯定,面上的不敢相信的,“这是猪的下水?这肠子半点腥臭味都没有,怎么能做的这么好吃,我就尝出来甜味酒味,还有啥?”
还有啥这是吃不出来了。
赵家婆媳一听是猪肠子,便脸上介怀,可架不住男人催着尝,这一尝便是香——
越嚼越吃越有味。
到了后头,碗里的稀饭是没咋动,旁的菜也是元整,倒是那一大碗&30记340;卤煮吃的精光不说,馒头都是就了俩,婆媳平日肚子浅,晚上吃一个馒头就好了,今个不知不觉吃了俩。
饭是一口都喝不下去了,只能明日早上喝。
赵家一家子吃的舒坦,隔壁邻居家跑了空,去了卖光了,邻居回去跟家人说卤煮,可都没吃过,就他尝了那么一口,惦记着滋味想吃第二口没了,抓心挠肺的,连饭都没胃口多吃,夜里睡觉还想,明日一定早早去。
第二日。
顾兆起得早,拿了钱去街铺买了包子豆浆,他家周周还在睡着呢,昨日实在是累坏了,早上便多歇一会。
黎周周昨日生意好,两锅卖的干净,心里有了底,踏实了,便听相公的多睡一些,不过睡不着,躺在床上算账。
他是想都没想过,会卖的这般好,没一会就卖完了。
照这么算下去,一天刨去本就是一百二十文,一个月那就是——
三两六百文了!
就算以后生意少了,大家吃腻味了,二两银子应该是有的吧?
顾兆端着包子豆浆回来,也在路上想,他的零花钱一天十文是都能攒下来,看书嘛就先整理抵报和真题不着急买书,或者借郑辉的先看——话本叉出去。
把零花钱都攒着,到时候给他家周周买礼物!
早上吃过早饭,顾兆去上学,照旧是亲亲才能背书包出门。黎周周歇了会,便收拾碗、大茶缸,相公用这个打豆浆回来的。
便拿了钱锁了门推着车去西边肉铺买下水了。
朱老板就等着呢,往日里杀了猪,那些下水随便收拾用木桶装着,如今倒是收拾整齐了,没乱扔都给秀才夫郎留着。
早上买肉的人多,黎周周到了一瞧队伍,照旧先在一旁等着。结果朱老板眼神好使,喊了小徒弟去给黎夫郎送下水,“师傅钱——”
“照旧收,该多少多少。”朱老板说。先不巴着,就这么处着。
再说他现在上杆子巴结,也没用,顾秀才与他的夫郎一看就是老实人,越是上杆子做些钻营巴结举动,人估计就怕了。再说虽是成了亲的夫郎,还是避讳一些好。不必太热情。
朱老板做买卖这么多年,看人眼神还是好使的。
小伙计听师傅话,送了两桶下水过去,收了钱,脸上高高兴兴说:“好嘞,我给你倒车上桶里,就不用劳你动手了。”
“谢谢。”黎周周道谢扶着车。
钱货两清,买卖成了。黎周周走了,小伙计也没开口说留一份,昨日他去买下水的事,听师傅的话。虽然小伙计心里闹不明白,师傅给的便宜,说留一份那这黎家绝对是给的,怎么就不说呢?
闹不明白。
这天中午两个锅灶炖了下水,已经是晌午了,黎周周想着相公说的话,不敢过了午食的点在凑合吃,便生了家中烤火炉子,煮了一锅菘菜素面,还打了个鸡蛋吃。
要多补补身子。
吃完收拾了,相公说了卤煮料是越炖越香,昨个儿剩的卤料黎周周便加了进去,今天还没炖好,香味扑鼻,下水色泽红的发亮,十分漂亮。
等炖好了,熄了火。
差不多时候,黎周周卸板子开铺子,才卸了一块便吓了一跳,咋他家铺子外头都是人,手里捧着碗——
“终于开了。”
“诶呦这味香的,老记板老板,我今个买三碗。”
这人是拿饭盆过来的。
黎周周稳住了,高声说:“大家排好队,我去端。”
“好嘞好嘞。”
这前头排队的能有谁,赵裁缝不说,下午做活越往后,便没心思,光看着日头了,他老爹便说赶紧回去拿碗去打。赵裁缝得了话,脚下抹油的回家,把昨个儿借黎记铺子的碗带着,还拿了个自家的盆。
一出来与友邻打了照面,不愧是老友,对方也拿了个大粗碗。
“买卤煮去?”
“可不是嘛。”
两人面上笑笑,说话间两条腿走的飞快,到了石榴街铺子一瞧,前头怎么还有个人,幸好幸好,只是一位。
这人便是西边肉铺的小伙计,手里拎着个木盒子,这是师娘给准备的。
“你师傅一直嘀咕叨叨来去,什么下水就那么好吃还卖光了,我也没瞧过什么下水能做的好吃。”她做了这么多年饭了,下水自家就是现成的,怎么可能没折腾过?
不过都是白瞎折腾!
朱老板媳妇儿不信邪,给了小徒弟食盒,中午吃了饭便差着去买。
“我就不信了,这下水能好吃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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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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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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