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去时,犹犹豫豫地准备敲门,却看见屋内的谢子婴正拿着张泛黄的纸,对着桌案前的炭火红光看,很入神。
他走进去,试着轻咳了一声。
谢子婴抬头瞄了他一眼,继续将信纸对着红光看,道:“来得正好,帮我看个东西。”
显然他还没留意到温昱不在。
殷逸有些心虚,默默走过去,强装镇定地问:“什么?”
谢子婴又看他一眼,稍微皱了下眉,从桌上拿过一张纸递给他,随后问:“小昱呢?”
殷逸一边接,一边含糊地转移话题:“这是什么?”
“自己看。”
信纸上描摹着几个形状扭曲诡异的符文,殷逸一眼就看出这是巫人的文字。巫人文字现在很少见,民间有没有人收藏不知道,天禄阁只能找出几本保存下来的残页。可殷逸不是常人,他拥有阴符令的力量,生来就知道自己的本源,所以天生识得巫人文字。上面的几个字很好认,他慢慢地拼凑出了一句话,随后人也是一愣。
谢子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殷逸手指稍微抖了一下,抬眼看向谢子婴,皱眉问:“你从哪来的?”
谢子婴示意他将那张泛黄的信纸对着炭火散发出的红光看,“这是我娘给我的。”
殷逸大致扫了一眼内容,就想起这是幻境里温册塞给谢文诚的那封信。他慌忙中仔细地看了看,便发现红光映照下,信纸上浮现出了几个依稀可辨的符文。
谢子婴问:“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殷逸犹豫了一瞬,有些木讷地看着他回答:“阴符令,灭世而生,慎之。”
“……”
“……”
“?”
谢子婴也懵了,“你说清楚。”
殷逸先问道:“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谢子婴如实道:“我见过这类文字,但不认识,就问你。”
“现在呢?”
“?”
殷逸转移话题道:“那你相信这句话吗?”
谢子婴想了想,无比认真地回道:“我相信你。”
殷逸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恰巧谢子婴终于想起了温昱,就问道:“小昱呢?”
殷逸可能是心虚,微微偏开头,“他走了。”
谢子婴:“?”
殷逸道:“我们发现有人跟着太子车架,未免意外,让他提前跟过去了。”
谢子婴:“他没什么话给我吗?”
“没有。”
“……”
谢子婴静默了片刻,心一横,忽然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殷逸急问:“你去哪?”
“我跟他道个别。”
“我跟你一起。”
“不用!”
最后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很明显不想让他跟着。
谢子婴脚步忽然顿了一下,背对殷逸道了一句,“我可以无条件信任你,但他的安危是另一回事,至少我要确认他平安无事。”
他没把话说的太满,算给彼此留了台阶。
……
而此时的长安正四处溜达,路过一条巷口时,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欢笑声——那是属于小孩子无邪的童声,像是遇到了什么令人开心的事。
巷子里很脏,四处都是柴草杂物,白茫茫的雪在上面覆盖了一层又一层,有个老人带着小孩窝在一处檐下的柴草里,而老人正看着孩子怀里的小罐子看,不时发出附和的笑声。
长安走近了些,才看见他们衣衫褴褛,满脸泥污,身体也格外瘦弱,身着不怎么厚实的衣物,二人早已被大雪冻得满脸通红。
显然,二人是乞儿。
长安无法理解,为何在这样天寒地冻的人间,他们连活着都艰难,却还能笑得那样开心。小孩子稚嫩的童声很好听,让他想起了城外老银杏树上的铃铛相撞。
想到那些银铃,他突然很厌恶这个声音,想让小孩闭嘴,便来到他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小孩子为突如其来的阴影感到疑惑,仰起小脸看他,眼里闪烁着疑惑的光,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白衣哥哥。”
小孩不谙世事,老乞丐却一眼觉得长安神色不对劲,何况面前的青年一身贵气,慌忙低下头,拉着小孩连连给长安道歉:“小公子对不住,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小公子,还望小公子别跟我们爷俩计较,实在对不住,对不住……”
长安没说话,目光被孩子怀里的小罐子吸引了。
罐子里是两只正在相互撕咬的老鼠,一大一小,大的显得很笨拙,小的那只灵活,所以就算是长安,也看得出胜负已定。
长安看得入神,老乞丐诚惶诚恐地侯着,小孩子则一脸懵,还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娇声娇气地问:“白衣哥哥,你也觉得它们打架很有意思吧?”
长安却没头没尾地问:“你们说,倘若这世间有天道,天道会帮谁?”
老乞丐浑浊的眼睛闪了下,诚惶诚恐地回道:“天道是圣人,总会同情弱者的吧。”
“这样啊?”长安的话音里略带了几分娇气,小孩子做派也很重。
老乞丐以为他有所缓和,下一刻却见长安抓起旁边一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毫无预兆地一石头砸死了大老鼠。
“………………”
小孩已经吓得扑到了老乞丐怀里,若非惧怕长安,恐怕早就哭出来了,老乞丐见过世面,丝毫不为所动,连忙安抚地拍拍孩子的后背,轻声哄道:“别怕别怕,爷爷在。”
长安拿开石头,看着血肉模糊、粉身碎骨的老鼠,心里升起难言的快感,人也笑起来了,话音依旧带着小孩子的稚嫩味道,“我是天道,我说了算,弱者这么无用,难道不该死么?”
小孩偷偷探头瞄了长安一眼,又吓得缩回了老乞丐怀里。
长安温和地看他笑,“看我干什么?”
小孩子没什么心眼,也是嘴快,嘀咕道:“哥哥笑起来很好看,可是……”
长安心平气和地接话:“可是什么?”
小孩子不敢说话了。老乞丐连忙挡住他,“对不住,小公子别见怪,孩子无心的,还请您谅解……”
长安挑了一下眉,又叹口气,再次扬起了石头。
小孩当场哭了出来,脸埋在老乞丐怀里没敢再探头。老乞丐便眼睁睁看着长安一石头砸死了还在蹦跶的小老鼠。蜀南文学
长安再次笑起来,道:“我不想看它动来动去,它就不能乖一点?”
“…………”
老乞丐不敢接话,就怕面前的小疯子也把他们当老鼠砸。
“小昱?”
这时,巷口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吓得长安当场收敛了面容上的笑意。
“小昱,你在哪?”
呼唤声越靠越近,长安心底有些慌乱,无声地看了看俩乞儿,目光里的警告意味很明显。
急促的脚步声越靠越近,身后的人一眼就看出熟悉的身形,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小昱。”
长安不是很适应这个称呼,但也只能忍着,默默地看了一眼老乞丐,转过身来时,眉眼已带了些柔和,他试着按温昱记忆里的模样来安排情绪,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太……”谢子婴留意到了一旁的乞儿,及时改了口,“你不是跟陆岳他们走了么?”
长安一愣,动了下唇,才回道:“无妨,追得上。”
谢子婴被两个乞儿吸引了目光,孩子通红的眼里还挂泪,泪汪汪地望着他,看起来很可怜,他眸色一沉,解下身上的厚实披风盖在孩子身上,没在意老乞丐的道谢,又微微蹲下身,掏出一块包着东西的手帕塞给老人,然后轻声问小孩:“冷不冷?”
有长安这个前车之鉴,谢子婴在小孩眼里也很可怕,顿时吓得连连摇头,瞥到长安不善的目光时,又将头埋进了老乞丐怀里,一声没敢吭。
而老人看到手帕里的金饼时,几乎要给谢子婴跪下了,还好被后者扶住了。
谢子婴没多说话,转向长安,嗔怪地问:“你就打算一声不吭走了?”
长安愣了一下,假装镇定地望着他,半晌才慢吞吞地说:“我……怕离别。”
谢子婴有些忍俊不禁。
长安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就想看看你。”
“哦。看完了?”
“……”
谢子婴觉得面前的人哪里怪怪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也没多在意,只从袖中掏出一条小小的银白长命缕递给他,“这个给你。”
长安满心疑惑,伸手要接,谁知触碰到的一瞬,手指像是突然被刺了一下,吓得他立马缩回了手,“这是什么?”
谢子婴皱皱眉,道:“那个铃铛被我打磨成了这个,我看得出对你有用,所以还给你。”
长安这回犹豫地看了一眼,没敢接,谢子婴没疑心,主动凑近了些,将长命缕带在他脖颈上,与此同时,长安惊恐地闭了眼,像是害怕发生什么。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温昱依旧没回来。
谢子婴虽然觉得他古怪,但也收回了所有疑心,毕竟这玩意带上去,面前的人没什么变化,就不大可能是别人。
长安察觉到没什么反应,试着睁开眼,正对上谢子婴的笑容:“你怎么了?”
长安轻轻抿了一下唇,没接话。
谢子婴道:“没事就好。”
长安僵硬道:“嗯。”
即使有万般不舍,谢子婴也没好意思说出口,毕竟旁边还有人,只好压下心里的情绪,跟老人孩子道了别,才转身走开。
长安没多大情绪,虽有不舍,也不愿说出来,说到底他和谢子婴的那点友情也是十几年前的了。
长安再次回过身,无声地望着老人孩子。老乞丐拿捏不准长安的脾性,卑微地埋下头,紧紧地搂住孩子,生怕长安伤害他。
“小昱。”
谢子婴忽然回头了,在背后轻轻地叫了一声,长安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猛然才发现他在叫自己。他慌忙回过头,想要开口,一时又顿了顿,试着以温昱的心境应对,应声道:“怎么了?”
谢子婴没察觉异常,便冲他一笑,“没什么。”
“哦。”
“那我走了。”
长安有些别扭地附和了一声,“……珍重。”
这回长安怕他回头,特意目送他离开,直到他背影消失良久,才收敛了所有的柔和,面无表情地转向二人。
老乞丐连忙道:“小公子,我们什么都没说,还请小公子高抬贵手……”
长安却冷漠地打断道:“可是我放过你们,殷逸不会放过我的。”
……
谢子婴跟他以为的温昱道别后,将那份难言的牵挂深深藏在心里,一举一动都没表现出异常。他回去后,立马将方才写的信托人寄给长安的孙匀,再看殷逸时,也收敛了所有的疑心,接着将他带去了山神窟。
殷逸不信神明,因为他原本就是“神明”的存在,看谢子婴有模有样地拜起神像,一时兴起,开口道:“这世间的人信奉神明,大多数拜的不是金钱就是权利,只有极少数人拜的是良心。
”
谢子婴没打断他,继续给神像上香。
殷逸忽然发问:“你呢,你拜的是什么?”
谢子婴被问住了,稍微呆愣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地将三炷香插进香炉,退开几步,望了一眼高大的神像,然后将袖中的纸条掏出来,从容看着上面的内容回答:“反正不是拜良心。”
“……”
殷逸往他手中瞄了一眼,发现纸条上是一句熟悉的话:北有青山,帝子降世,齐之将替。
殷逸:“你……”
谢子婴微微眨了下眼睛,轻声道:“要说当年呢,我生在广阳县,与青云山相隔并不远。”
“所以呢?”
谢子婴没回答,只是将纸条递给殷逸,“请你帮个忙。”
殷逸接过去,问:“什么?”
谢子婴淡然地冲他笑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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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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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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