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还活着?
为什么?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天已经亮了,黎明已经过了,实际上,现在估计快到中午了吧。刚才在甲板上看到的,太阳高高挂在空中,阳光很强,强得刺眼。船只早已出航,离开海岸。
搞不好已经出航两天,甚至三天了。毕竟,在这个黑暗的牢房里,看不到阳光,分不清昼夜,对于时间的概念早已模糊。
为什么?
她承诺过,在黎明破晓,船只启航时的。可……
为什么我还活着?
为什么我睁开眼睛,面前就出现一个死人?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是我杀了那个看守,都在怀疑我?为什么那么认真地尸检,那么认真地盘问?为什么要让我实话实说,让我信任她?然后,然后又那样否定我的信任?为什么大费周章,把一切弄得那么复杂?既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再询问我的想法?既然早已做出判决,为什么还要给予希望?
为什么我还活着,还没死?如果从一开始就实践承诺,不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情,不会陷入现在这种处境了吗?
为什么?
为什么我总是在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真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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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牢房的角落,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声响,令唐青鸾抬起头。思绪被打断,她抬起头朝声响的来源望去。牢房之中依旧是那盏长明的油灯,昏黄的微弱光芒,始终无法触及那个角落,那里是一片黑暗。刚才,从那一片黑暗中,是不是传来那熟悉又陌生的说话声了?
“说的什么嘛,又是让人听不懂的话。”
青鸾对着那片黑暗的角落喃喃自语,似乎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别总来烦我好吗?”
(很久没来啦)
“明明一直都在哒吧哒吧个不停的,吵得我脑壳都疼。”
(啊啦?那可不是我,我吐槽的时候会自带括号。多半是脑子里自己和自己说话吧,哈哈,和我们越来越像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青鸾望着角落里的黑暗。是因为海浪不断拍打船边,是因为船只摇晃,带动烛光摇曳的缘故吗?她感觉那黑暗不停地变换着形体。扩张,收缩,再扩张……有节奏地,如同某种陌生的,不可辨识轮廓的生物潜伏其中,呼吸着,倾吐黑色的烟雾,让她感觉很不快,心里发毛。总觉得下一秒钟,黑烟之中就会突然亮起一对闪烁寒光的凶眼,那凶猛的黑色生物会扑向毫无还手之力的自己,撕咬,吞噬,侵占,将自己吃得一干二净。
(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嘛)
(行了,不凑字数了。我有正经事需要和你讨论,关于剧情走向)
“什么意思?”
(你觉得接下来你要做什么事情呢?)
“我还能做什么事情?”
青鸾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黑暗角落,举起双手,两只手腕紧紧绑在一起。她扭动了几下,毫无松动的痕迹,铁笼门锁紧闭,栏杆虽然表面锈迹斑斑,但绝对不至于锈到一摇就断的地步。就算打开笼门,也得行过黑暗的走廊,也得走上甲板,光天化日下躲过一众干活的水手才能跳入大海。并且,就算跳到海里又能怎样,最近的小岛还不知在何处,四周只有敌人的船只,“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除了等死之外还能做什么啊?”
(常规手段当然不行,但是,咱们有非常规手段嘛)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你懂我的意思)
“我不懂。”
她说着,扭过头去,不再去看那片黑暗,“我也不想懂。”
(嗯哼哼,你懂的~~~)
“你闭——”
(哈,有人来了,等下再聊)
脑中的噪音戛然而止。对面,门外响起闩动的声音,青鸾抬起头,看见门打开了。
一个水手走了进来,手中端了一个托盘。走到铁笼前,蹲下,通过栏杆空隙,将托盘上的东西递进来。一小碗米饭,在灯光映照下看起来很不新鲜的样子,还有一小壶酒,就这些。
“还有半个时辰,吃完长休饭,喝完永别酒,上路的时候快到了。”
那个水手用带着浓厚方言的汉语对唐青鸾说。语气相当慵懒,拿放酒饭的动作也相当随便,令青鸾感觉没好气的。
他把酒和饭递进去,便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开。
“嘿,嘿!”
青鸾出声对他喊道,再次举起被绑起来的双手示意,“给我解开绳子啊,不然怎么吃饭?”
“嗤——”
水手回头,对她翻了个白眼,轻蔑地哼了一声,仅此而已。
“解开呀,喂!”
水手不理会她的叫嚷,转身离开,带上房门,闩上。
短暂的打扰之后,现在牢房里又只剩下唐青鸾一个人了。哦,还多了碗饭,多了壶酒,但她手还被绑着呢,怎么拿得起筷子,举得起酒壶?
“*你麻的,什么态度嘛!”
(讲起脏话,唉,为什么多数都是问候别人母亲的?本人做的事情让你不爽了,口吐芬芳那是自然,何必将目标对准妈。啧,实在是根深蒂固的性别歧视)
“*你全家!”
(嗯哼)
低语声再次响起。角落里的黑暗,如同若隐若现的烟雾一般弥漫开来,贴着粗糙的木地板流动,扩散,在铁笼栏杆间穿梭环绕,到青鸾面前。
(吃饭啦,你都好几天没吃东西啦)
青鸾怒骂之后,没有再说话,没有再理会这声音。地板上依旧摆放着的酒饭,尤其是那一小壶酒,被黑雾包围起来,裹挟着,在壶口飘摇。
(不饿?那喝点酒也行呐,聊胜于无嘛。我可还没喝过清酒呢,嗯,还是喜欢喝醇酒,烈烈的暖暖的,比较刺激)
“你闭嘴吧,我不喝酒,也不吃饭。”青鸾终于开口,“还有半个时辰,让我一个人静静。”
(半个时辰,嗯,那可是一个小时,还挺长的呢。嘿,之前写到哪了?)
“……”
青鸾不回答。在她面前的地板上,那白色的陶瓷酒壶之上,簇簇黑烟像火苗般跳动,犹如一盏灯,一支蜡烛,只不过以为燃料的,是壶中的酒,只不过散发的不是光芒,而是黑暗。
她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啊,对了,跑路,咱们该跑路了,哦,那叫战略性转移)
“……”
(你不走?再不走就死翘翘啦,没机会啦)
沉默的唐青鸾,一动不动。
(想什么呢?)
(不要告诉我你还抱着希望呀。对那位……)
“不许说她的名字!”
(好好好,偏执狂。您是还在对那位小姐抱有希望呢?希望这次行刑也延迟?)
(重复的情节再重复一次,这可不行啊。)
“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觉得为什么不行?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不觉得烦吗?你不觉得烦,我都觉得烦了,我不觉得烦,读……如果有人在观察你的生活,那个人也觉得烦了。)
“我也烦呀,但,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吧,呵。”
青鸾说着,笑了一声,“是希望是失望,是死是活,这从来都不由得我。”
(嗯,倒也是。都是那位小姐在主导呢,讨厌。总是在不停地重复相同的套路,对你放上两句狠话,说三天之内杀了你什么的,然后呢等到时间到了,又不知出于什么无聊的缘故放你条生路,但又不肯把话说明白,又说以后哪天再杀之类的拖延时间。就这样不停地拖,拖得人都烦死了。总是这样:预告——谎言——再次预告,反高潮,强行反转情节,真是烂得一塌糊涂的处理手法,真让人……差评必须差评!)
脑海中的声音,讲述着令人费解的语言,说话速度越来越快,情绪越来越激动,黑色的火焰随之猛地抖动起来,在酒壶口不停地摇晃,向上方打窜。青鸾感觉一股寒意袭面而来,微微后仰,躲避四溅的黑烟尘埃。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酒精气。
“所以你在唠叨什么呢?”她审视着黑火,语气还是那么冷静,好像心中已经打定主意,所以才不会受这酒精,这幻想,这黑暗的干扰,“说了半天,重点?”
(重点……让我想想,好像跑题了)
(哦,对,重点就是,你这次会死的。我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告诉你,按照正常的逻辑发展规律,你也该去死了。她这次不会再延期的,继续延迟下去,这就烂透了。你别幻想会再有什么情节反转了,你死定了。)
“……”
短暂的沉默。
“……这,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好伐!”
青鸾抽了抽嘴角,几乎无语,干瞪眼望着黑色火苗,“唠叨了半天,说得我都快烦死了,结果就是要告诉我死定了。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才求求您老人家放我清净一会。你就走开,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度过这段时光好不好啊?”
(什么呀?你的意思是,你想去死?)
“当然啦,我想死,你听到了没?”
吵闹着,对着一团没有生气的黑暗自言自语,青鸾感觉自己都快被逼疯了。事实上,她的确是快被逼疯了。这些天来的这些事情,偏偏遇上的一个人,偏偏被勾起痛苦的回忆。还有一次又一次的爽约,一次又一次的情节反转。她感觉自己就像被绑架在过山车上,心情随着轨道起起伏伏,一会紧张一会松懈,一会希望一会失望。这真让她难受,真让她不快。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遭遇,所有积累起的压力,所有的情绪,一直隐忍不发着的,终于将她推到悬崖边缘。终于在此刻,面对着恼人的黑暗,面对着聒噪的心声,爆发出来了,“滚啦,让我一个人静静。你这样缠着我不放到底是为什么呀?”
一通发泄后。
宁静,片刻的宁静。
“唉,我只是……”她长长地叹息一声,冷静下来,悠悠地说着,“只是绝望了而已。对我自己,对这个世界,对她,王红叶,绝望了而已。她不是,不是唐凤,我也终于明白,我不该去把她想象成唐凤,不该希望她成为唐凤。她只是一个恰好相像的人罢了,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并且,是敌人。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抱有幻想的。”
“幻想她可以改变,幻想她能够了解我,认识我。幻想她和我,我们能够有一段未来。”她说,苦涩的语气,瘫颓地坐在地上,“一直以来都这样幻想,即便被打了那么多次,即便她告诉我她有喜欢的人,她不喜欢女人。唉,我也一直都没有丢弃那些幻想,毕竟总好过彻底绝望。但是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我不该心存幻想的。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去死算了。我接受现实了。”
(嗯,好吧。所以?)
“所以随便你说什么吧,我是决定要去死了。知道你想让我活下来,也知道你绝对有能力让我活下来,但我不想那样做,我害怕多活一阵子,讨厌的幻想又要来了。”
(好吧,我明白了。只是,想说你也不必那么极端嘛。我说,你可以活着,然后走出这段阴影的嘛。把这段经历抛在脑后,嘿,你活下去,咱们还有未来呢,可以过一个……没有她的未来嘛)
“我不觉得自己还能有什么未来了,没有她的未来。”
(……唉)
(我说,姐妹,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呐?)
“唐青鸾?”
(呃,对,职业呢?)
“……教师。”
唐青鸾说着,勾起回忆,关于过去的回忆,“我在军队里做教练。我……传授武功,我教士兵们刀法。”
(是啦是啦,《阴流之目录》)
“对,《阴流之目录》。猿飞,猿回,山阴……”她喃喃自语,不知何时,早已忘却的事情如今再度想起,“出军之前,我只教到了这里。还有……月影,浮舟,浦波。我本想,等这次打完仗之后,再回去,继续教的。”
(嗯,还有工作要做呢)
“我挺喜欢做教练的,戚将军也很支持我的工作,我的书还在他那里,他经常来找我讨论刀法的事情。他还说过……要写本书,把我的刀法写进去。他想让军队里的每一个人都学会这套刀法。”
(嗯哼,真好啊)
“以及,他们也学得很认真,那些士兵,那些朋友。”回忆,“朋友……”
(朋友,那位朋友怎么了?)
“……”
(好吧,我想也是,嗯,这事真令人难过,你不想说的话,我们就——)
“死了,被杀死了。”
青鸾望着那黑色的火焰,黑色的火,黑色的烟,空气中浓浓的酒精味,她的双眼沾染上了黑色的光芒。她盯着火焰,悠悠说着,语气冰冷,没有一点温度,“被敌人杀死了。”
(是啊,真遗憾。那,你不觉得,自己作为军队的一分子,作为一名士兵,你该有活下去的义务吗?我也不喜欢说大道理,但这毕竟有道理呀)
“义务……”
(对,对,义务。你有活下去的义务,为了牺牲的朋友,为了你的上司,为了一个集体和国家,你必须要活下去!)
“活着……”
(对,活着。听我的,你逃出去,回到戚将军的部队里,随着他打完这场仗。等战役结束之后,你继续做教师,做先生,做教练。你教授士兵们你的刀法,完完整整,全部都教授给他们。你和戚将军将刀法加以改进,写一本书。你会成为一个很好,很优秀的军人,你会过上集体的生活,不再孤独,不再难过,不再迷茫与彷徨,你不觉得,这种未来很好吗?)
“……”
(我觉得这是很好的未来,你觉得呢?)
“……”
(嗯哼?)
一刻钟后。
茫茫的一片大海,四周方圆数十里,没有一座小岛。碧蓝的海面之上,唯有数十只海船组成一队,劈波斩浪,船帆升起顺风朝南航行,桅杆顶却是光光的没有悬挂旗帜,洁白的帆布上,槭树叶的标志如火,如血一般通红。
一只小船当先领航,超出船队里的其他海船约一里的距离,那么远有些超乎寻常,但是大船的速度控制地相当精巧,不至于过快,令后方船只掉队。也不至于过慢,浪费了这顺势的好风。要知道,在海面上航行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上这样的好天气的,遇上了就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加快赶紧行程。
王红叶就在领航的船上,站在船舷边,在栏杆上摊开一副航海图,她时而低头看图,时而抬头看太阳,或者眺望远处的大海。她的手指在航海图上,顺着一道线摸索着,海风吹起她的头巾,吹动她发丝飘扬,在阳光下闪烁褐色的光泽。
她在看航海图,在判断,船队现在的位置有没有偏离航线。她抬头看天空,发现太阳正悬在头顶,已经到正午了。
“嗯哼。”
她想了想,从衣衫的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正八边形盒子,打开,平放到海图上,观察,看那盒子里,那透明的玻璃罩下,一支细长的菱形铁针旋转着,最终停下来,一动不动。
“照现在速度,再行上两天,应该就能到波照间岛了。”
她喃喃自语,指着图上的一个小小的点,“两天,如果航线没错的话,那奸商不会卖给我假货吧?”
“啪——”她合上盒盖,折好航海图,将它们再装入口袋中,眺望着远方,看见船后,一只小艇划着桨接近。
小艇在海浪中起伏着,船桨一起一落,朝自己所在的船靠近。艇上六个人,其中三个是划桨的水手,三个是乘客。水手们卖力划着桨,小艇越过一个又一个浪头,但是它和船之间的距离,却始终没有缩小。
王红叶将一切看在眼里,看着小艇在海浪里起起伏伏,随时都有翻船的可能,看着小艇的六只船桨在空中一起一落,无助地扑打着,看着船上坐着的一名乘客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朝他们挥动双手,大喊大叫。真是滑稽的场景,她心里想着,但是嘴角却没有半分上扬。
“王小姐,王小姐。”
身后走近一个穿戴整齐的人,一看就知其身份不是普通水手,“要不让船放慢些,太快了,孟船长他们的小艇跟不上来。”
“嗯,对,好像的确如此,刘总管。”王红叶回头答复,随即便对船上的水手下起命令,“主帆调两分,副帆调三分,舵向左转五分,让船开慢点!”
水手依令行事,不一会,小艇终于抵达船边。艇上的三人顺着索子爬上船。
“孟船长。”
王红叶对着其中领头的人打招呼,语气一贯的平静,“就等您来了。”
“王小姐宽饶宽饶,船上人多事忙。”孟船长回礼,“带上艇子的桨手少了,差些赶不上你的船。”
“见谅,现在船队必须快行,以防后有追兵。”她答道,“孟船长到,人就来齐了,咱们可以开始了,酒井!”
酒井次郎得令,望向她,“犯人を連れてきて。”
“はい。”他打开甲板门,走下船舱。
“柴火通,敲锣,让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来集合,再找四个人去把尸体抬上来。”她再次下令,“师爷林,去请曹船长,铃木船长,还有徐帮办过来。小田切,船室に行って太刀を持ってきて、バケツとタルを用意してください。加藤君、銃隊を召集!打更的!”
她指着更夫,“去船尾。午时快到了,准备报时!”
一系列的命令发布,有条不紊地进行。吆喝声此起彼伏,汉语,日语夹杂着,水手跑来跑去,动作迅速,有条不紊。没一会,所有人都已在甲板上集合完毕,等待即将开始的仪式。
王红叶站在船楼前。望着面前的人,一言不发,面无表情。杂役小田切站在她身边,双手捧着一把太刀。
在她的对面,船上的水手聚拢起来。其中大多数人正是一个时辰前,聚拢在牢房门口,目睹过王红叶审判全过程的,所以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另一些未曾亲眼目击的,经过这一个时辰的传令,也知晓地大差不差的了。等待的过程中,多数人还在低声交谈,各抒己见,虽然不知还有什么可说的,也不知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想些什么。又偏偏有几个水手突兀地站在其中,一言不发,看起来实在叫人奇怪。
水手队列最前方,摆放了五架折凳。坐在折凳上五位,自然是身份地位高出一阶的人物。三船的头领曹船长,七船的头领铃木船长,刚刚到来的十二船头领孟船长,三位船长面带凶色,或者光着膀子,或者随便地套着一件短衫,腰上挂着刀剑武器,身上还分别带着几条狰狞的伤疤,一望便知都是狠恶的武人。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另外两位斯文模样的中年人,穿戴整齐,这两人分别是财务总掌刘总管,以及杂务总掌徐帮办。
每个人的背后还站着几位跟随而来的随从。他们都是刚刚才从其他船上接过来的,对于即将进行的仪式,他们知道的不如本船水手多。所以每个人脸上,不可避免的带上几分疑惑的表情。会计师爷林安顿好五位头领,便站回到王红叶身后。
小船先前调整过船帆,所以速度降慢。身后离得最近的那只大船终于追赶上来,却又保持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而队伍里其他船,依旧有序地行驶着。三位船长早已安排好了副手指挥船只,所以不必担心。
甲板的舱门掀开。水手柴火通走在最前面,指挥着四名水手,将两具尸体抬上甲板,尸体已裹上了白色的裹尸布,两端用麻绳捆好,其中一段系上一块沉甸甸的方石。白色的布料上还有几处,微微映透红色的血迹。水手们将尸体摆放到王红叶的面前,退让到一旁。这两具尸体,自然是那两位看守的。
搬运尸体的过程中,那些水手依旧在窃窃私语,毕竟这种事情他们早已习惯,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自然看淡生死,只要死的不是自己,他们才不会过度关心,过度在意。
王红叶还同平时一样,一言不发。
然后,围观的水手群体变得嘈杂起来,有的人伸出手臂,指向船尾,呼喊周围的人注意,注意不知何时,船楼顶层出现了一众队伍。那是火铳队长加藤率领的火铳兵,三十余人,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黑色短衫,手中持着一柄火绳枪,枪口下的柄木中存放通条,挂在腰间的两个口袋,一个用于存放铁质的弹丸,另一个用于存放火药,他们的胳膊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火绳。三十余人,站成三排,标准的三段击队形。火铳队在这里做什么?他们议论道,是为了这次仪式准备的吗,这种阵仗,原先从没有过。
王红叶依旧一言不发,看人们议论纷纷。
然后,愈加嘈杂。因为这整个仪式的主角,这核心的罪魁祸首终于出现了。
从打开的舱门口,走出来两个人。船上的二副手,酒井次郎,拖着那个罪犯,俘虏,囚徒出现在众人面前。
“来了,来了!”
水手们嚷到,他们一直等待的那个人终于来了,一直等待的时刻终于来了。
“凶手!”
“死囚!”
“杀人犯!”
“该死的明国兵!”
“女人!”
“俘虏!”
不住的叫嚷,谩骂,不住的怒火和指责,迎接这位受刑者。这个明国的士兵,这个苟活至今的俘虏,这个特别的人,唐青鸾。
(刚才谁骂的女人?)
(为什么有人知道我的,呃,生理性别?)
别管。
唐青鸾低着头,双手绑在身前,顺从地,不加任何反抗地被拖着走上甲板。她面如死灰,不说一句话,不发出一点声音,踉跄着脚步,似乎早已抛弃一切希望,似乎预备坦率接受命运一般,就这样,被拖上行刑的舞台,被酒井次郎拖着,站到一边。hΤTpS://WWω.sndswx.com/
她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黑烟,那是衰退的,死亡的气息。她颤抖着,目光涣散,失神。对于周遭的辱骂叫喊,她不做任何反应,不做一点回复。
王红叶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瞥了一眼,见唐青鸾也没有抬头,也就不再理会。她再次望向面前的水手群体,举起一只手,示意。
“安静。”她发号施令,“静かにして。”
人群静下来。
“师爷林,过来翻译。”她望向身后的师爷林,后者跑上来,做好准备。
“此刻,将近午时。”
王红叶面对众人,开始演说。她讲的是汉语,师爷林则在她一边,等她说完一段,便翻译成日语,他的口音有些蹩脚,“想来,各位已经知道,我召集大家前来,所为何事。”
“站在那里的囚犯,你们应该都知道,是上个月十二日,海上遭遇战时,我们俘虏的明国士兵。”她伸手一指,众人也随之望向唐青鸾,带着愤怒的目光,恨不得将其撕成碎片,“当时,还俘虏了很多落水的士兵,他们都被当场处决了,依照我们一贯的做法。但是偏偏这个人,我将他留了下来。”
“我是为了审讯,从他口中套出关于明国军队的情报。”王红叶一边说着,又从身边的小田切手中拿过那把太刀,唐青鸾的太刀,“并且,这个士兵带着一把日本刀,这很特别。出于个人的好奇心,我也想知道其中的缘故。”
“经过了一个月的审讯,一无所获。但是,我始终没有杀死这个俘虏。”她说着,“甚至在四天前,我决定退出这次战役,带领船队返回日本的那天。当时我向各位,也向死囚本人声明,会在出海的那天黎明行刑。我再次食言了。”
“结果,造成了这两位的死亡,他们是由我指派负责审讯囚犯的看守。你们都认识,二八,和孙三。”她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今天早些时候,约一个时辰前,囚犯准备越狱出逃,杀死了他们。他们是被这个明国士兵杀死的。”
水手群中再次响起嘈杂声。
王红叶举起手,再次压下众人的怨气。
“这是我,作为船长,作为领导者的决策失误,若不是我的决断,这二人不会死去,不会被我们的俘虏杀死。因此,他们的死亡,我必须要承担责任。”她说着,在原地左右来回踱步,望着面前坐在折凳上的五个头领人物,“现在,我当着各位,以及三位船长,船队总管和帮办的面,向大家,向两位不幸殉职的手下,表达我的歉意,以及,修正我的错误。”
“很抱歉,请安心上路吧。”
她弯腰,面对两具裹在裹尸布里的尸体,鞠躬。严肃,恭敬的语气,恪守礼仪,毫无指摘与挑剔之处,“すみません。”
王红叶重新抬起头,挥手,示意站在一旁的四位搬运尸体的水手举起尸体。
再一挥手,指向船舷外,那茫茫的一片大海。
两名水手将第一具尸体抬到船边,前后晃动几下,蓄力,然后向远处尽力一挥。
白色的裹尸布,包裹着尸体,越过栏杆,在系在一端的沉重方石作用下,向着碧蓝的大海坠落。不知这具是哪一个看守的,二八还是孙三?
“扑通——”
传来沉沉的水花声。
“啪——”
另一声巨响,吸引起众人注意。
船楼上,最前一行的火铳手向边上一侧,转到最后一排,手中的火绳枪还冒着青烟,他们取出弹丸,抽出通条填装,第二排火铳手前进,举起枪,枪口朝天,做好准备。整个过程迅速,却又有序,丝毫不乱。
“扑通——”
“啪——”
第二声水花,以及第二声枪响。
两具尸体都已被丢到海中。这就是整个海葬的过程。
“啪——”
第三声,标志葬礼的结束。
抛尸的水手回到大群中。方才安静的众人再次开始小声议论。但不是在议论葬礼,实际上,没有人会议论那个,正如先前所说,司空见惯,无足轻重的事情。
他们期待的,是接下来的一场重头戏。
“现在,是修正错误的时候了。”
王红叶说,伸手向酒井次郎示意,“现在,我要修正我的过错,做我本该在一个月前,在四天前就做的事,虽说为时已晚,但还请各位谅解,并明了我对于此事的态度和决心。现在,当着各位的面,我要对这位明国士兵,这位我们的俘虏,施行斩首之刑。”
“就用这把原属于他的刀!”
她大喊一声,伸手,从鞘中抽出太刀,高高举过头顶,展示给众人看,明艳阳光之下,刀刃闪烁寒光。
“好——!”
人群激动地嚎叫起来。酒井次郎推搡着,将即将被处决的死刑犯,唐青鸾推到她面前。后者依旧是踉跄着脚步,低垂着头颅,依旧一言不发,面如死灰。
(所以是四天前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还漫长)
别老关心这种无聊事好吗?
(只是……好奇而已)
别好奇。
“看着我,死囚。”
王红叶命令道,一把抓起唐青鸾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两人对视着,行刑前的最后一次对视,“我——”
唐青鸾目光涣散着,令王红叶不由得愣了一下。她从未想过面对的会是这样一双眼睛,了无生气的双眸,漆黑的瞳孔放射,乌黑,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如同深海的漩涡,将所有生命吞噬其中。那双眼睛,像是在望着她,又不像是在望着她,是在望着远方,遥远的,超越时空界限的远方。王红叶看着她的双眼,只觉得在看一具躯壳上的两个孔洞,颓丧的外表之下,是早已死亡,化为乌有的虚无魂魄。
“我。”
她一刹那的愣神,周遭都安静下来。
“怎么?继续吧。”唐青鸾却开口了,沙哑的嗓音,一如既往。但真正反常的,是那话语声中的平静,同行尸走肉外表极为不称的平静,平静得像是在嘲讽。并且,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一个微笑,“停顿久了,会很尴尬的。”
“死到临头,你个囚徒还嘴硬——”
“——安静。”
水手群中不知谁嚷了一声,令王红叶清醒过来,转身对着那个声源位置命令。她方才被吸引而变得失神的目光,又再度变得醒目,变得明亮,“请各位保持安静。请给予即将死去的人一点尊重。”
“还真是礼仪之邦——”依旧是嘲讽的语气。
“唐青鸾,你准备好了吗?”
王红叶再次面向她,打断她的揶揄,“酒喝了,饭也吃了?”
“酒喝了,饭倒是没吃。咽不下白饭。”
“没吃饭,那样可不好。”她说,“死后会变成厉鬼,不得超生的。”
“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嗯?”
“……没什么,别理会。”
“那么。”她也就不理会了,直视着唐青鸾,“最后,有什么说的吗?有遗言吗?”
遗言。
“……”
“没有?”
“没有。跳过这些流程吧,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实际上……)
哦,天,闭嘴。
“好吧。”
王红叶点点头,转身,示意火铳手预备——_KDSVAawadawer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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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我……”
(?怎么搞的)
“又怎么?”
“我……”青鸾的语气似乎又变了,变得不再平静,变得犹豫。吸引起王红叶的注意,望向她,发现,那双眼神似乎也不那么漆黑了,“实际上,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什么呢?”
(我求你别)
(太卑微了,唉)
“为什么……为什么你上一次,出海那天,没有杀我?为什么耽搁了?”
“就这个问题吗?”
王红叶看着她,从那双眼中,看出一丝生气,一丝熟悉的生气。感觉面前的人,再次变回原先的模样——熟悉的白痴模样,“你想问我这个?这可是你最后的问题了。”
“对,我想知道,为什么。”
唐青鸾直视着王红叶的双眼,说。
……
“樘樘——樘——”
从船尾传来清脆的更木声,更夫高声呼喊,“午时——!”
“啪——”
船楼上,火铳手向着天空鸣枪。清脆的,响亮的,如同惊雷般的枪声,更夫的报时,午时已到,太阳高高悬挂穹顶,到了行刑的时候了。
水手群又嘈杂起来,围观的人们,急不可待地,终于不再理会什么礼数,什么尊重。吵闹着,喧嚣着,呐喊着,只希望,盼望着,看到鲜血流淌,看到残杀与死亡降临的场景。
“去死吧!”
“死吧,快点死吧!”
“去死,死囚!”
一片吵闹之中,唐青鸾依旧望着王红叶,等待她的回答。
“唉。”
回答,是一声轻轻的叹息,王红叶望着她,对她说,语气平静,不带一点情感,冰冰冷冷的,“我当时太累了。”
“……就这样?”
“就这样。”她说,“那么多只船要出海,这几天我都很忙,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问题要考虑。忙昏了,结果就忘了关于你的事情。”
“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我……我无法相信。”
唐青鸾,无法相信答案就这么普通。不该是这个答案的,这么随意的答案。忘了?忙碌?这根本说不过去嘛。她望着王红叶的双眼,相信,这绝对不是真正的答案。她望着那双眼睛,相信自己想要的答案一定潜藏其中。
然而,她从中看见的,只有疲惫,倦乏,无奈与漫不经心。
“真是令人失望的答案。”唐青鸾低下头,轻声地,自言自语,一如既往的沙哑嗓音,“又让我失望了。”
(谁让你要问的呢,行了,换我吧。还有别再强行置换了,害得我打了一堆乱码)
(……)
“抱歉,但是我没有满足你愿望的义务,唐青鸾。”
王红叶说着,攥住她头发的手发力,逼迫她跪下来,死死地按着她的头颅,将她凌乱油腻的长发甩过头顶,显出脖颈,“从来都没有。”
“啪——”
船楼上,枪队的第二声齐鸣。
“吼,吼,吼,吼——”
围观的水手们呼喊起口号,激动地叫喊着。一双双眼睛带着血丝,带着暴力,贪婪,嗜血的神色。等待着,期待着,那即将到来的死亡一刻。
杂役小田切递上沾了水的毛巾,王红叶用毛巾擦拭太刀的刀刃。这把属于唐青鸾的刀,即将斩下它主人的头颅,刀刃经过清水的洗礼,明亮,洁净,闪烁光芒,如同寒冰。
即将沾上鲜血。
“吼,吼,吼,吼——”
在众人的围观,众人的呼号声中。王红叶双手握住刀柄,将太刀高高举过头顶。
唐青鸾跪在她的面前,低垂着头颅,不作任何抗拒,似乎已接受了现实,已放弃希望……可说呢,那些希望根本从一开始就不该有的嘛。
船楼上,第二排火铳手上前,举起手中填装实弹的火绳枪,枪口向着天空。他们的手指,紧紧扣住扳机,蓄势待发。
第三声枪响时,那高举着的太刀,就要落下。
“——”
最终时刻来临前的,最后的寂静。
“啪——”
第三声枪响。
挥刀——
我没有满足你愿望的义务,从来都没有。
(真是令人失望的答案)
不然呢。告诉过你,不要问的,问了,只会令你自己失望。毕竟从一开始,就是你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是呢,一直都是)
所以说,何必再纠结那些事情呢?你们本来就是无交集的人,也就是不该有交集的人。一切浪漫,都不过是幻想而已。死缠烂打,陶醉于虚幻的自我满足,结果只是伤心了自己,厌烦了她人,所以,就这样结束吧,对大家都好。别再犹豫了。
(犹豫不决……)
不要犹豫不决啊。
(对,不要犹豫不决)
很好,哈哈哈,很好。那么,预备?
(……预备吧)
好,预备,点火,倒计时,三,二——
“啪——”
第四声枪响。
(嗯,什么情况?)
嗨,嗨,嗨,别分神啊!
(为什么会有第四声枪响?第三声后,不就应该是——)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
(可是,我……这,为什么啊?)
你管她为什么呢,都这样了,还有心思想这些事?
(等下,那个,换位)
什么?换位,现在?
(对,换位,现在)
拜托,现在换位,我都已经开始——
(换回来呀!)
——搞什么,喂,别扯我
(换回来,我想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与你无关!
你不吸取教训的吗,又当好奇宝宝了我告诉你你要是知道了答案你绝对还会失望一直以来都是你自作多情自说自话人家根本不关心你也没有义务关心你所以你能不能死了这条心让我做正确的事——
“啪——”
第五声枪响。
“啪——啪—啊啊啊—啪”
第六声,第七声,第八声。
(我还听见有人惨叫,把括号换回来!)
不行,我——
(换回来,我要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嘿!别抢键paaaawadw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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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沉默l阿达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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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tgtdzhywsy!)
为什么!
她站在甲板上,手中依旧握着那把太刀,刀身依旧洁净,不曾沾染一丝血迹。她站在那里,而唐青鸾跪在她的面前,用惊诧,疑惑以及失落的眼神看着她,试图从那双眼中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而在另一边的甲板上,鲜血横流,血花四溅,木板上布满了弹孔。原本站在那里,聚集在那里的水手们,一部分中弹了,哀嚎着,痛苦地扭动,另一部分则静静躺着,已经死去。
并非没有幸存者,但是幸存者的状态更加令人费解。一部分人,手持刀剑匕首,在人群中四处攻击,和自己船上的同伙厮杀。
至于那几位原先坐在折凳上的头领,曹船长和徐帮办身上中了数枪,都早已死去。铃木船长则被孟船长挟持住,后者一把短刀抵住前者的喉咙。至于刘总管,二副手酒井次郎将他制服在地。
船楼上的火铳手,所有人一字排开,火绳枪的枪口指着甲板上的水手,无声的威胁。枪口周边,那徐徐青烟还未散去。
王红叶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青鸾跪在她的面前,疑惑地看着她的双眼。可是她从中看到的,依旧如故,疲惫,倦乏,无奈与漫不经心。
“那。”
青鸾轻轻地,问,“这次又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王红叶轻轻地说,伸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冷漠的脸上,没有微笑,“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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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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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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