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府从大清早开始就一片热闹,清漪园莺莺燕燕,侍女、侍从、伙夫、山工、车夫……每个人都衣着光鲜,来来往往,面露喜色。
朱荃下朝回来的时候,看到清漪园被装点得一派节庆气象,目瞪口呆得愣在原地。
慕如烟依旧慵懒斜倚在露台,两手撑着后脑微微阖目,悠闲得不像话,哪像个被禁足府中的落难将军。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朱荃随手摘下身旁槭树叶上挂着的浮夸玩意儿,叮叮当当不说,指尖愣是留了一片搓也搓不去的金箔。他盯着自己的手,不由一脸嫌弃。
素羽一身新装,笑盈盈过来:“今儿是夏日祭典,小姐被罚禁足,没法出门玩儿,只好把府中装扮得热闹些了。”
“话虽如此……”朱荃眯起眼,这一片浮夸是怎么了……
他无奈地望向不远处闭目懒仰的表妹。
这些天被关在家里,憋坏了吧……
“怕她闷,今日不是喊了杜若和吕潇潇过来么……”
镇东军已回东海平乱,吕潇潇母女留在了都城的府中。
素羽笑呵呵点头:“小姐说了,既是好友相聚,府中更要装点得好玩儿些。”
“……”
正在此时,侍从走进园中,高声道:“这儿!这儿!放这儿!”
只见一大队人坑哧坑哧抬着不少笨重箱子,放到园子一角。前排领队的是都城某商家掌柜,满脸堆笑地等着收钱。
“等等!”一脸认出那掌柜,朱荃快步过去,打开箱子一看,满满的焰火爆竹。
“……”朱荃闭上眼,将头一转,对不远处的表妹咬牙道,“你是要把这园子烧了么?”
慕如烟依旧躺着,眼也不带睁一下,只当没听到。
掌柜满脸是笑,抢着答道:“世子放心!我们家的焰火,绝对安全!”
搬工们放下焰火爆竹,随侍从去领赏喝茶了。
掌柜看世子脸色不对,捏着账单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朱荃一把从掌柜手中抽了账单,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凝固了。
慕如烟微微侧过脸,一只眼睛眯开一条小缝,看到表兄的表情果然正在炸毛的边缘。
“东海奸商专宰你这种缺心眼的客人!”
“你说谁缺心眼!”慕如烟一下子坐起来。
“您说谁是奸商!”同一时间,那掌柜也不甘示弱,随后笑靥如花地弱弱加了句,“老主顾,已经打了七折。”
朱荃抬手扶额。
“又不用付钱……”慕如烟得意地将双眉抬了抬,对掌柜眨眼道,“老规矩。”
掌柜会意,精明地一声“得嘞!”,便行礼走了。
却被朱荃抓住背后的领口。
“老规矩……”朱荃一手拽着掌柜,转头眯眼看着表妹,差点七窍生烟:都债台高筑了,你心可真大……
极大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朱荃放下掌柜,冷静吩咐道:“记我账上。”
广乘王府每月初三结账,由府中宋管事放钱于各商家,信誉极好,从不赊欠。
想到这回终于能见到真金白银了,掌柜喜出望外,大声饱满地应了句:“得嘞!”便欢天喜地一蹦一跳地走了。
朱荃一副长兄的威严,踱步到她身边:“又赊了多少?借了多少?”
慕如烟一脸“要你管”,别过头去:“反正有人爱借,不借白不借。”
“拿人的手短你懂不懂。欠人的总是要还的。”
素羽在一旁无奈笑道:“小姐前日说了:欠得少的是孙子,欠得多的是大爷。”
“我哪说过那么俗气的话,我说的明明是——”慕如烟颇为斯文地纠正着,缓缓道来,“债多不愁。”
朱荃抬手扶额,不忍卒听,气道:“我看你说的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说谁是死猪!”慕如烟噘嘴背过身去,再不理人了。
朱荃站在原地直摇头,想像表妹未来某天当着债主的面,两手一摊,一副老赖的样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没准,那种事她还真做得出来……
朱荃继续扶着额头:头疼……
*
南昭国都,前些日朝堂尘埃落定。大皇子领了南征皇命,快马前往西土与南疆交界,与镇西军前锋汇合。
出征当日,陛下亲临,率文武百官祭祀誓师,犒赏壮行。
鼓号齐鸣,旍旗扬舞,催人泪下,震动众心。
所有人都将局势看得清楚:储君之位已有了定数,只差一道圣旨,等大皇子得胜归来。
这几年镇西军励精图治,整军严明,与腐化孱弱的南军可谓一个天一个地。胜利指日可期。
朱景深一路将哥哥送到都城的城门,朱景厚拉住缰绳,一跃下马跑回来,紧紧握住弟弟的手。
兄弟俩双手紧握,目光相交,眸色热切、深情而坚毅。
不论发生了多少事,他为兄长高兴。兄长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了一步。
他也是如此吧。
而在誓师礼前几日,吕威已率在都城的镇东军全员出发回东海。因为此次是戴罪平乱,吕潇潇母女便没有随军,而是留在了国都。
镇东军众兵将之中,仅朱士玮独自留在都城。因他染了有传染性的恶疾,正在医治,都城朱府连日闭门紧锁,只好待他病愈再回东海。
吕威行军不出几日,其中一员将领忽然倒地,不治而亡。
大队行进半途,没有医术高明的医者,无人诊得出端倪,东海大乱又急需回军,只好将逝者就地埋葬,继续行军。
过劳猝亡的兵将不是没有,可此人偏偏是前日朝堂上见到皇后敕令后第一个跪地的将领。
他是否有问题?
那敕令是否是他复制上交的?他是镇西军的细作?
若不是呢?当日心慌跪地的人很多,说不定他只是最胆小的一个罢了。
而杀他的人,就在此时的军队之中?是谁?是主帅,是知情的同僚,还是……细作?
众兵将面面相觑,话不多言,继续往东海前进。只是此刻人人各怀猜测,心有余悸。
在都城“养病”的朱士玮静坐在自家府内,他心中很清楚:镇东军军心散了。
可他别无选择。
当日朝上第一个领头跪地的将领,最有可能是那个出卖了镇东军的人。
宁可错杀,也不能让他继续留在军中,埋下祸患。
但不论是杀,还是不杀,不论怎么做,都已免不了军中的遗患无穷。
朱士玮眯起双眼。别看三皇子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气致,他的手段,在那平静的表面下藏着可怕的破坏力。
于朱士玮而言,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彻底败服,重新开始。这条路……先不说大皇子与三皇子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般宽厚仁慈,到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军中要员肯定会全部换成帝王放心的人。
就算想要重新开始,到底哪里是前方的路途啊。
一路向上攀爬了这么多年……甘心么。
还有一条路是豪赌一搏。
可如今皇后与镇东军均已失势,哪还有可用的筹码?
朱士玮在都城府中,日日养着自己的心病,等待重新出发的契机。
但不论选哪条路,都必须把之前留下的所有细枝末节清理干净。
除了那名军中将领,还有一人的存在也令他心神不宁——清月。ΗtτPS://Www.sndswx.com/
清月是南疆人,又会易容奇术。之前让她刻意接近荃世子,也打探了不少消息。皇宫那夜的暴/乱,若没有她易容之后对禁军下药,便不可能实现。
虽然是一颗不错的棋,可若她的身份、与他的关联暴露……终究太过冒险了。
权衡利弊之后,正当朱士玮要派人去将那解语楼的歌姬灭口之时,却听闻荃世子对她芳心大动的消息。
听说近来荃世子因为表妹被罚禁足的缘故,也大多陪伴在慕府,除了必行的朝会外,并不外出走动,但却会时常派人去解语楼向清月赠诗。
一开始是隔三差五,现在已是早晚日课一般,甚是殷勤。朱士玮也派人偷偷抄下情诗一两首,真可谓情感真挚炽烈,大有震天动地撕心裂肺之感。怪不得解语楼中有人私下悄悄传言:清月姑娘嫁进王府,指日可待。
如此一来,朱士玮又犹豫起来。
看来她身份依旧藏得很好,而且还得了世子如此的青睐。接近广乘王府就等于接近慕如烟。一颗深埋在慕如烟身边的棋,怎可以这样轻易放弃。
*
日未落,天际一片浅红淡彩。
整座都城今日热闹非凡,每年的夏日祭典,庶民的街区张灯结彩,男女老少上街游逛。各种铺子密密麻麻摆满街巷,吃的、喝的、用的、玩的……仿佛无穷无尽。
从午后开始,人潮便陆续汇聚。到了黄昏,连宽阔的朱雀大街都已人满为患。
上一次见到这么拥堵的朱雀大街,还是慕如烟回都的时候。
到了祭典夜晚,明德门外会亮起万束焰火。到时候火炮冲天,五彩纷呈,璀璨夺目得照亮南山的轮廓。
焰火大会会持续将近一个时辰,可南都庶民街区的铺子却会彻夜开着,方便老少携家出游,玩得足够尽兴。
与一板一眼的贵族区不同,真正好玩儿的,可都在南边庶民区啊……
好多年不回来,本以为可以像少时那样在祭典上吃喝玩乐,没想到啊没想到……
被关在家里的慕如烟满心苦闷,只有望着自家被装点得热闹的山水庭园,才能稍感欣慰些了。
所幸有表兄与素羽陪在身边。
朱荃将留在王府的众家臣也一同叫来。广乘王夫妇不在都城,朱荃这阵子又一直住在慕府,今日祭典,将王府管事宋伯他们一起请来,两府共聚,更加欢乐喜庆。
接近黄昏,吕潇潇应约前来。几乎同一时间,杜若今日早早从宫中下了值,也到了。
宋伯是个慈祥妥帖的长者,一手接了今晚所有的掌理事务,让素羽也能放心地与慕如烟他们几个年轻朋友一同聚餐。
于是,家臣们在府内各自热闹,慕如烟几人则在清漪园露台悠闲吃喝,恣意畅聊。
算起来,今日才是几个好友自慕如烟回都后相聚一堂。一别这么些年,不论是北境、东海、亦或是都城之中发生的事,都有说不完的趣闻轶谈。
虽是为表妹组织的女孩子们的聚会,席间还要听吕潇潇常谈些他并不感兴趣的女孩子的话题,但朱荃今日也是无处可躲。
总不能一晚上躲在倚梅苑?那也太失大方,而且也太凄凉了些。所以他此时随几人一同坐在露台闲聊,在表妹身边坐着,发觉这也是惬意。
还没开膳,慕如烟望着天色,皱眉道:“怎么还没到。”
朱荃、杜若、吕潇潇都微微惊讶,不知今晚还有什么客人。
素羽忽然一脸“大事不好”,“啊”地一声叫起来:“今儿一整天光忙着了,忘了去解语楼请清月姑娘!”
素羽正要起身赶紧派人去请,却被朱荃一把喊住。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别去了。”
素羽瞥向慕如烟,见小姐无言耸了耸肩,只得“哦”地应了一声,便坐了回来。
于是几人开膳。
如今慕府的伙夫都是朱荃从王府调来的。广乘王府名厨驰名,一道道菜肴端上,精巧雅致,美味绝伦。
其中一道荷叶红枣鸡茸羹,得了慕如烟首肯。众人喝着,也都一致称赞。
吕潇潇惊喜得双眸被点亮:“这是我做了带来的!”
“哦?”慕如烟津津有味喝着,“怪不得之前没见过。”
吕潇潇取了一旁玉几上的笔墨来:“我给你把食谱写下来吧。”
慕如烟便看着她写。吕潇潇写完食谱,慕如烟将绢纸接过,举起放在斜阳微光下赏鉴。
淡雅的绢纸上,秀气的字迹错落有致,书写着的不是常见的那些诗句策论,而是各种食材的名字。素朴中散发着一分别样的风雅。
“文人诗客古来附庸风雅,成天在纸上挥洒发酸诗句的人大有人在,今日见如此笔墨,却是耳目一新。”
吕潇潇以为慕如烟只是在夸食谱本身,笑道:“你有空学着做做,不难的。”
慕如烟举着绢纸的手停在半空。
杜若坐在一旁,扑哧一声笑出来。
慕如烟默默看了眼手中的食谱。那些字她都认识,堆在一起于她而言却像天书一般。
吕潇潇面色微红,继续道:“我母亲说,就算是贵小姐,成婚之后若常能亲手为夫君做膳食,是极好的夫妻情谊。”
“确实是极好的……”慕如烟心虚地干咳一声,将食谱悠悠放下,尴尬道,“以后还是让夫君给我做吧。”
杜若与素羽互看一眼,偷偷摇头笑着。
朱荃低头正喝着羹,此刻双眸稍斜,不声不响地瞥向慕如烟方才放下的那张食谱。
脑中正暗记着,却被不识趣的素羽一把将绢纸拿了,对慕如烟笑道:“我瞧着也好看,比小姐近来胡乱写的那些肉麻情诗好多了。”
“情诗?”几人惊讶道。
素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看向她小姐。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的。慕如烟也只好无奈扶额。
“什么情诗?”朱荃先是心中紧张了一瞬,随即语气冰冷如霜,几乎像是质问一般。
“就……”慕如烟装傻吐舌,看能不能蒙混过关,“情诗呗。”
朱荃正要追问,一名侍女冲过来:“小姐!世子!”
侍女花容失色,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奔过来,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
侍女捂住涨得通红的脸:“三殿下……三殿下他在府外……登门求见……说有礼相送……”
看着眼前慌张的侍女,众人纳闷着。
就算三殿下有副倾世美貌,平日里宫女们见了也常羞红了脸,但侍女的这反应也不至于吧……慕府里不也天天见着荃世子那张俊脸,也没见她这样。
素羽摆出掌事侍女的姿仪,对侍女温和提点道:“就算是三殿下来了也不该这样失了体面,让人家以为我们将军府的人没见过世面。”
“不是……那个……”侍女支支吾吾涨红了脸,不知该从何说起,就越发语无伦次起来,“没穿衣服……”
慕如烟刚喝的一口羹差点没喷出来。
几人同时愣住,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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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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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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