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杜若又要拿补药去给慕如烟喝,固伦公主对她这样说道。语气像感谢,更像嘱托。
眼前那个无比尊贵的人,蹲下身子轻轻抚摸幼小的杜若的头。
那张脸庞倾世绝尘,目光悠远温柔,杜若看到里面有种淡淡的忧伤。
杜若郑重地点点头,从此更加把慕如烟的身子放在心上。
世人都说固伦公主高高在上,冰冷威严,令人敬畏。可杜若从未感觉到这点。在她印象中,慕如烟的母亲和自己的母亲一样,也很温暖。
杜若从小在医术上悟性很高,师从母亲。看母亲常为慕如烟调养身体,平时自己调配了些补药,也总想着让好友试试。
慕如烟总是自嘲自己是她们试药的罐子,却总也一边这么笑说着一边毫不犹豫地将药饮下。
那时候杜若还小,哪懂得是药三分毒的道理。直到后来懂了。
而看来,慕如烟体质似乎并不像她母亲那样孱弱。
或许是继承了父亲的体魄吧。
她这么想着,便也不再给她补药了。
*
流烟阁里,阳光熹然,暖洋洋地照入房中,空气中的微尘都在光下温和地漂浮翻舞。
望着微尘,杜若常常会忆起儿时岁月静好的时光。像是生活在水晶球里,像梦,却又是那么真实。
回忆中,两个母亲常在屋里捣鼓着药草。杜若也在旁边跟着一起摆弄。母亲留下的味道,很幸福,很温暖。
“烟儿呢?”那副绝世脸庞回过头来,脸上带着端庄的微笑。
杜若愣了愣,想开口却又说不出话来了。
慕如烟教她说的各种逃避借口,杜若都熟记于心,确保可以脱口而出。可临到面对那张脸庞,她却又说不出半点谎话。
固伦公主扑哧一笑,并未追问,也没介意:“她从来不喜欢这些,勉强不得,随她去吧。”
两个母亲常常互相聊着,聊着聊着就开起玩笑。
固伦公主会说:“我现在医术学得怎样?”
母亲忍不住轻笑一声,不好意思戳穿,只假装客套道:“还行吧。”
杜若会悄悄注意她们的脸色。
固伦公主身份何其尊贵,虽然当时早已退出朝政,幼小的杜若也看得出一些老臣们对她瑟瑟生畏的目光。
而母亲竟然这样说,没事么……
但她们俩真的都不介意,从来都是如此,在私下里无拘无束。久而久之,杜若便也习惯了。或许日后她与慕如烟之间的相处方式,也是潜移默化受了两个母亲的影响吧。
“医者多好啊,只需救人。”固伦公主用手细心搓拿着手中的药草,轻声叹道。
那时候,母亲放下手上的活计,静静望着她,认真道:“你也救了很多人。不要怀疑自己。很多人还倚靠着你活着啊。”
杜若记得,母亲曾经对她说过:“固伦公主是母亲的倚靠。”
她那时候还小,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其实至今,还不是很懂。
只是命运似乎早有它的轨迹。那年斯人一逝,母亲果不其然,也不复存在了。
双眸含水地回忆着往昔,温暖的微光下,杜若独自安静地坐在慕如烟床边,看着她熟睡的脸庞。
那张脸庞和她母亲很像。
耳边忽而回绕起母亲从前的话:“倚靠……”
好友一直坚持,她和她母亲是不一样的。
可她应是也早就意识到了一些东西。那或许和宿命有关。
她意识到,自己娇弱的双肩上,不得不承受很多重量。她生来便须背负着他们,默默前行。
有时候或许太累了,或许就会想逃走。
就像她母亲当初逃出了宫,逃到了北境。
就像她当年还那么小,竟会选择喝下毒酒。
可谁又能忍心责怪呢。
因为有时候,有些东西,实在太过沉重。
有一日,杜若以为母亲也要随固伦公主去北境了,因为她偷听到两个母亲的对话。
“若北境缺医者,我可以过去。”两个母亲站在风中眺望远方,背对着杜若。杜若听母亲这样说道。
杜若的小手扒住门廊,心头一紧。
“不用,”固伦公主立即体谅道,“你有女儿在都城。”
“你不也有?”
两人之间的沉默隔了好久。
杜若只听那个声音迎着风,语气中带着伤感与愧疚:“我不是个好母亲。”
*
正回忆往事愣着神,杜若才发现,床上的好友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静静地看着自己。
她身子依旧虚弱,脸色显得比平素更白皙了。长发如丝随意披下,却不散乱,眼神微微迷离,就这样安静乖巧地躺在床上,清澈的眸子时不时眨眨。
那张倾世的脸庞因憔悴柔弱又添几分别样的韵致。
哪儿来的惑人心神的狐妖。
杜若摇摇头,玩笑地想着,幸好自己是女人。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慕如烟从锦被中缓缓伸出一只手,举在半空试着握了握,随即微蹙双眉担忧道:“会不会废了啊……”
“你要是再这样胡来,迟早会变废人。”杜若沉下脸色,认真生气道。
“我不是问会不会变废人……”慕如烟噘嘴嘟囔着,“手使不上劲儿……武功不会废了吧?”
杜若依旧黑着脸,不说话。这时候不吓唬吓唬她,还待何时?
白天,那时朱景深还在流烟阁外焦急等待,慕如烟一醒来,神思还迷糊着。
杜若将耳朵凑近好友的脸侧,听她朱唇上下微启:“他也喝了一样的毒药。”
杜若立即会意,点点头,便到房外将解药给了朱景深。
其他的,她一概并不多问。杜若生性敏锐聪慧,而且与好友相伴成长这么多年,多少细小的毫末,全都默默看在眼里。
“废了便废了。”
杜若眯起眼看着床上那人:本来还想吓唬你,你倒是心够宽……
慕如烟悠悠一叹,忽而对好友撒娇起来:“只是,过几天是皇奶奶寿辰,我也要去赴宴。要是被她看到我这样,可得担心了……杜若,帮我下点猛药,至少让我那天看上去和平时差不多……”
“放心吧,手上的力气过个十天半个月也就慢慢恢复了,”杜若无奈叹了一声,“至于下猛药让你短时间内气色看上去不错……一会儿就等着睡得像个傻瓜吧……”
杜若话头微微一顿,继续慢条斯理道:“哦,倒也没事,反正你早就是傻瓜了。”
慕如烟愣了愣,这才悟出好友是在责怪自己不该拿性命冒险,不由将嘴角一撇:“我哪知道会当场毒发啊。”
杜若似笑非笑地静静凝视好友片刻,忽然想到小时候似曾相识的场景:“那那一日呢?你为什么也喝了?”
虽说小时候吐血那次,慕如烟醒来后坚称是自己吃了脏东西。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被下了毒。
只是见她作为受害者都这样说了,而众人又为了各自的目的,心照不宣地选择相信罢了。
外人按常理揣测的话,会以为年幼的慕如烟是被宫人强迫灌了药。毕竟一个孩子又怎抵得过成年人的威力。
可杜若知道,那时的慕如烟已经随师傅习武有一阵了,要抵抗、要逃,都不应成问题。
更何况以她的心智,即便那段宫路当时正巧没有人,可毕竟靠近东华门,大声呼救总也会把犯人吓退。
莫不是,她一直觉得自己对白家的下场有责任,心怀愧疚默默背负着那笔血债吧。
听好友这样认真地问起,慕如烟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当日那个挡住自己前路的宫女的样子。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淑妃宫里的人,朱景深的乳母。
沉默许久,慕如烟悠悠开口:“我以为她是皇后的人……哪有人会这么笨,让自己孩子的乳母去行凶……”
杜若不说话。
慕如烟知道,她的回答并不能解释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自愿喝下那药。
可她那时候毕竟还小,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虽然面上依旧和往日那样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可都只是强撑着而已,其实内心千仓百孔,摇摇欲坠。
白家变故刚结束那会儿,母亲那阵子精神一直不好,很快便只身去了北境。
还记得送行那日,慕如烟对母亲笑得天真明媚,好让她放心离开……
往事的一幕幕涌上心头,慕如烟将整个人蜷起来缩进被子里,侧过身去,闭上含泪的双眼轻轻道:“我那时以为……母亲心里一定恨死我了……说不定,再也不会回来了……”
杜若心里隐隐一痛,不知为何,耳边一瞬响起固伦公主忧伤的话:“我不是个好母亲……”
“傻瓜,”杜若边温柔说道,边将调好的药递给慕如烟,让她起身喝下,“若你死了,哪还会知道你父母有多爱你。”
当年得知都城变故,固伦公主与慕帅夫妻俩立即匆匆赶了回来。难得的是慕帅,整整一个多月,彻底放下边境的国事,只是日夜陪伴宝贝女儿。
杜若担心着好友,总觉得她心中有团毁灭的火焰,若不小心便容易烧到自己。她语重心长嘱咐道:“如今你已经长大了,别再做那种傻事了。”
“那可说不准,”慕如烟喝了药便又躺下了,在被子里调皮眨了眨眼,“人要是不做些傻事,人生多没意思啊。”
*
喝了起效猛的药,慕如烟陷入昏昏沉睡。
沉静的灯光下,杜若在床边守着,微微含笑望着好友熟睡的面庞。
就像个孩子。
月色朦胧,时间不早了。杜若刚起身的当口,只觉窗帷轻纱拂摇,风起影重。她猛地转头四顾,下意识地感觉到,有人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
正要慌张叫唤,杜若眼神定在不远处的屏风,白色锦衣露出一角。
杜若愣了愣。
明日她要去太医院当早值,所以得回府了,素羽很快就会过来。
低头思索片刻,杜若当作没看到屏风后的衣角,凑到慕如烟床边,对她说道:“我先走了。素羽一会儿就会来。”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房间里听得见。可她知道,慕如烟睡得太沉了,是听不到的。
房门关上了。
朱景深从屏风后走出来。月色晕染了他白色的周身,如玉的身姿缓缓靠近床边,望向那张熟睡的脸庞。
朱荃白天在慕府内外加固了守备,夜晚的府邸周围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地巡逻戒备。他费了好些功夫才潜进来。
慕如烟睡得很沉,双颊渐渐有了些血色,像个孩子似的天真无邪。
白天的种种与遥远的过往交织着在他脑中翻滚,泪终于忍不住从双眸悄然滑落。
他静静守在床边,温柔地伸出手,指结轻柔拂过她的脸颊,不舍得离开。
印象中,这是第一次,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久久凝视她。
每日宫中朝中就像度日如年,可在她身边的时间,为何却像飞驰的箭矢、指间的流沙一般匆匆不见。
指尖轻轻触碰她的唇,慕如烟沉沉的呼吸温湿潮热,令他浑身不禁一颤。
他安静地守在那里,期盼时光就此停止。害怕自己,变得越来越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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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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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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