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做梦了,梦到些零零散散的遥远旧事,串不成串,稀零零地散落一地,叫人发懵。
江垂野坐着发了会儿呆,直到凌晨的低温让他起了层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地拢了拢小毯子,这才缓过神来。
江垂野摁亮手机,凌晨四点整。整整齐齐的数字让江垂野心里一惊,心思老往别处跑,那些个张牙舞爪或者阴暗恐怖的电影画面蹭的就塞进了他的脑子里。
整点,不多不少,他摁亮手机的那一刻刚刚对上的时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预谋的暗示,死亡倒计时开始,死神整整好在那一刻按碎了他的头颅。
害怕。
江垂野一边害怕一边哄着自己不怕不怕,都是假的,他眼睛睁的大大的,却不敢乱看,身子一点一点的往下挪,手摸了小毯子,等到了某一“正确”时刻,他蹭地连头带脚把自己蒙了起来。
小毯子上是他熟悉的气味,这是他唯一能安心的一点了。
他像一条幼犬,淋在暴雨中,头顶唯一能遮雨的,就是臭水沟旁边的垃圾桶了。
巨大的恐惧让江垂野呼吸紧促起来,薄薄的小毯子贴在脸上的触感让江垂野觉得下一刻他就要窒息,他手里紧紧地攥着小毯子,几乎要将那破毯子扯断,可又狼狈懦弱,到底没敢探出头来。
凌晨四点二十七分,江垂野再次进入混沌的梦,冷汗蒙了一身,鬓角是眼泪割的湿痕。
………………
今天是个大晴天。
江垂野抬手眯着眼睛看穿过指缝间的光,扎眼的日光落在江垂野眼底的乌青上,灼烫他那苍白的皮肤。
江垂野晃了晃脑袋,甩开眼前那碍事的头发,弯弯嘴角,往前迈步。
晴天就晴天吧。
推开郑升小面馆的门,江垂野才感觉又活了过来。除去了一身被外面太阳烫地火辣辣的感觉,猛然的清凉叫江垂野哆嗦了一下。这一哆嗦不当紧,刚和拿着抹布擦桌子的郑升贴脸碰上。
江垂野尴尬极了,郑升显得有点惊讶。
“来了啊。”
“啊……啊”
江垂野磕巴着应了郑升的话,被引着往里。
老样子,江垂野还是吃面。不过今天是炒面,上次江垂野吃过一次,七块钱一份,份大,还有肉。
郑升扭头往里间炒面去了,江垂野靠着墙角低着头沉默。
直到郑升端了份热腾腾的面出来,江垂野才抬了头。
郑升站在他对面看微信群里的消息。
他咽了口唾沫,微凸起的喉结不安地滚动一番,张了嘴,吐出几个字。
因为紧张,江垂野突然的发音像一团气,风一吹就散了。郑升拿眼往他这边一看,他瞬间狠狠的咽了口唾沫,清了下嗓子,再一次,轻轻的,试探着问郑升:“你、你不忙了?”
“啊,忙一上午了,也该歇歇了。”说完,郑升从旁边地上的大提矿泉水中拿了一瓶,拧开盖子一气儿地往胃里灌。
江垂野低着头,拿余光瞄人。
等郑升喝完水,江垂野还是呆坐着。
郑升低头看他,正好俩人视线撞到一起,江垂野先扯了视线,捏着筷子却不动作。
郑升听见江垂野小声问他吃饭没有。
郑升顿了顿,笑了,“你别管我啊,一会儿人来了我还得招呼,你吃你的。”んτΤΡS://Www.sndswx.com/
江垂野脑子里铮地响了声,他努力定了定神,说:“嗯。”
然而声音却更抖了。
郑升嘴笨,更不知道说什么,他给江垂野拿了瓶矿泉水放在江垂野一旁,起身要走。
眼看郑升要走,江垂野心急,无措间伸手揪了一把郑升腰间的衣服。
郑升回头。
桌子底下,一只湿漉漉的手,虚虚捏了朵花伸了上来。
嫩黄色,细长瓣,花叶都小小的。
郑升盯着那蔫了的小黄花,瞬间红了眼眶。回忆砸的他站不稳。
…………
“哥,你骑洋车载我呗。”
“刚下过雨,地里泥多,骑不动。”
“咋骑不动,哥力气最大了。”
下了场新雨,田野间弥漫着泥土的气息。
过人的玉米绿株一排排立着,立成大方块,绵延四野。
田间小路上,扎麻花辫的小姑娘叽叽喳喳,掐草逮蚂蚱地上蹿下跳。一旁的少年不说话,稍稍迈大步子走快,把那小不点儿甩后几米远。
“哥!”
“哥!你等等我!”
少年不说话,更不回头,竟越走越快。
“哎哟亲哥!”
小姑娘哎呀直叫,腿短,怎么也追不上前面那皮肤黑黝黝的少年。
“还不快走?!一会儿天黑了就等着老猫猴捉你吧。”
“妈说都是哄人的,根本没有!”小姑娘翻了个白眼,心里恼前面那不管她的黑煤炭子了。
总吓她!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你又没见过。”那黑面少年前头走着,背篓里的杂草刚卸下,这会背上儿空荡荡的,竹篓跟着他迈腿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小姑娘到底年纪小,背后一凉,哇的开始哭:“郑升!你惯会吓我!你真坏!”
黑面脸黑心也黑,头也不回。
“郑升!哥!你等等我!我害怕!哥你等等我!回家我分你一块薄荷糖!”
前头那人早就开始笑了,忍得难受,这会儿终于回了头。
黑面少年约摸十四五岁,初显棱角的脸,头发硬棱棱的短短一层,个头竹节抽长,宽肩窄腰像模像样,像株挺拔的小白杨,线条起落干脆,眉目舒展,面皮黝黑,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露了排白牙,更显得脸黑了。
“郑升!你还笑我!”
郑升站在原地,弯腰等小姑娘扑进怀里。
“郑雨你哭起来像只吭哧吭哧的小猪崽。”郑升给小姑娘抹了把眼泪,笑她。
下一秒郑升就嗷嗷着道歉了:“哎哎哎!妹!我错了!我错了姑奶奶嘞!”
郑雨松了口,郑升虎口上留了排小牙印,一小圈儿,浅浅的,泛着粉。
“小玩意儿牙口还挺好。”郑升嘟囔着,被瞪了一眼。
小姑娘眼眶还红着,泪却早不知道飞去了哪里,装模作样地委屈:“郑升你别吓我。”
郑升眉头直挑翻了个白眼:“我不吓你了,咱走吧,回家喂羊。”
“郑升你背我呗。”
“老没大没小!”
“哥哥背。”
“……上来!”
小姑娘跳上郑升的背,舒舒服服的趴着不动了。
她是在郑升背上长大的。
郑升宝贝妹妹,听话的时候简直把她当个宝,就比如现在。
小姑娘趴在他背上唱红杜鹃,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腔调,咋咋呼呼的,调早跑没了。
“百灵鸟在歌唱
在风中飞翔
好姑娘你在何方
想你已断肠
跟着白云去流浪
想把你渴望
好姑娘你告诉我思念的路有多长
跟着白云去流浪
想把你渴望
好姑娘你告诉我思念的路有多长
………………”
等郑升背着小姑娘过了老桥,背上那人又开始不安生,变着调儿的闹腾:
“不管远近都是客人
请不用客气
相约好了在一起
我们欢迎你
我家种着万年青
开放……开关哼哼哼哼
北京、欢迎你!~~~
为你开天辟地
流动中的魅力充满着朝气
北京欢迎你、欢迎你!
在太阳下分享呼吸
在黄土地刷新成绩
我家大门常打开
开怀容纳天地
开关与……与吧天地
迎接这个日期
天大地大都是朋友
请不用客气……”
小姑娘粗着嗓子在郑升背上唱,郑升觉得好笑,就咧开嘴笑,笑着笑着也跟着开始哼。
小姑娘使唤着郑升摘了朵嫩黄细长瓣的小野花,臭美地别在了耳朵上,叫郑升夸。
郑升也作弄人,背着人再拎着背篓沿着桥沿跑的飞快,惹的小姑娘一阵惊呼……
最后那朵小黄花被别在了少年的耳朵上,刚开始那少年犟着不愿意,粗声粗气地吼着要拿掉,背上的一小团手捂着少年的耳朵就是不让,最终还是作罢。
黄昏日落时,绿地的作物映下斑驳的影子,夕阳洒在田野上,一片金黄,弯弯折折的小路上,耳朵别花的少年背着他的心肝儿踩着夕阳走向炊烟青瓦处。
………………
江垂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出租房。
甚至说,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想了很多,也什么都不敢想。
………………
郑升推开他时,江垂野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在肺里乱窜,闷热挤压着他的胸膛,在他暴体前,他用尽所有的勇气跟着冲了出去。
郑升蹲在墙角吸烟。
每一口辛辣都咽到肚子里。
郑升低着头,红了眼眶。
江垂野永远忘不了。
郑升哭了。
他把头埋在臂弯里,泪开始无声崩溃。
他的泪像烙铁一样把江垂野烫的血肉模糊。
………………
2020年7月14日,江垂野在凌晨睡下,胸口处放着一朵枯萎的嫩黄色小花。
有人噩梦缠身,有人彻夜难眠。
窗外又开始淅淅沥沥地落雨。
这世间有许多安静的沉痛,比如大风刮过,比如沉云不走,而今天只下雨,也只有雨才能掩盖冲洗掉一些哀伤。
………………
江垂野醒来时窗户开了一条缝,现在正往屋里灌凉气。
啊,昨天又忘记关了。
凉风吹到脸上,有些冷,江垂野伸手一摸脸,指尖湿漉漉一片。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大脑一片混乱,记忆像是缺了一片空白,其中星星点点地混着些杂乱的头绪和无关紧要的东西。
昨天晚上没刷牙吧
窗好像坏了
屋顶漏水?
现在是几点
昨天趴泥坑里好像没脱衣服啊卧槽
他猛的一低头,只听见脖子咔嚓一声响,江垂野捂着脖子直皱眉。
落枕了……操
等他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逃出来,低头看见那朵干枯的,被压扁了的小花的时候,他才像是猛的想起什么来,一个名字砸在心头,撞地他心都沉了沉。
“郑升……”
江垂野整个人像是被凝固的雕塑,好久,才见这人动了动手指头。
江垂野慢慢下了床,推开窗户往外看,外面雾蒙蒙的一片,空气很潮,空中还飘着雨丝,落在脸上有种丝滑诡异的触感。江垂野揉了揉额头,转身往床上找手机。
但他怎么也找不到,床上,裹成麻花的小毯子里,凉席下面,桌子底下,甚至床底下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江垂野跪在地上,怔怔地,反而觉得无所谓了。
丢了吧,不知道,都丢完才好。
他无所谓的选择忘记一些事,无所谓地逃避一些事。他很笨,他只会这样做,也只敢这样做。
江垂野让自己开始忙起来。
他把出租屋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柜子、床、床下一角堆的旧书,因为过于干燥,江垂野有时候会在地面上洒一些水来混合把人噎出血的干燥空气。
水泥地,一洒水就开始咕嘟咕嘟的往里浸,像是长了一地的嘴,一口一口地喝水,江垂野盯着地上浮起又破碎的小气泡,整个人也会像是浸在水中,小气泡变成了从他口鼻里冒出来的气泡,咕嘟咕嘟喝水的也变成了自己。他开始觉得恐惧,开始感受到到溺亡窒息的痛苦,地上的一个个小气泡变成一张张血盆大口,腐肉横碎地来吞没他。
江垂野没完没了地往地上洒水,水会淹没一切。
大抵是忘记了床下一角还有些旧书,水洒多了就容易受潮,现在那一摞书都变成了黑乎乎的长毛怪了。
江垂野把书翻出来,捂着鼻子一页一页翻。
高三的书?
江垂野完全忘记了他怎么还会有高中的书,在他记忆中,应该大多数都是被当做废纸给卖掉了的。
江垂野摊坐在地上,脑袋又开始疼。
他花了大半个小时才把小破出租屋里的东西归位。
等洗了脸,江垂野已是满身疲惫。
睡觉对他来说似乎不管用,他总是困,却又一夜一夜地失眠,做梦。
他叹了口气,扶着墙站了起来。
窗户还开着,灰蒙蒙小窗帘一荡一荡地,有一半还耷拉着,江垂野估计过不了半个月这窗帘就会全掉下来。
他眯着眼睛,微微抬起头让丝雨飘落到脸上,意外地,没有刚开始难受的触感,倒有种清凉绵润的感觉。
江垂野踮着脚尖,把身体往窗外倾,他伸出手臂,去抓清凉的晨风。
他像一只断了翅膀的蝶,摇摇欲坠。
“江垂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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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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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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