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其它小说>不如养条狗>第6章 第二十六天
  郑升是个大好人。

  对自己特别好。

  江垂野只敢想这么多。

  江垂野觉得不真实,可也不敢多想,也不敢问。

  就这么点儿念头吊着了。

  要命呢。

  自打郑升说过之后,江垂野自个儿颠儿颠儿的就往店里去了,就坐那个小桌子,郑升忙了,他就盯着看,眼睛追着郑升的身影没个歇的。那小桌子一看有人坐了,就瞪大眼睛看看郑升,旁边有空桌子也不坐,就在店里巴掌大的地儿晃,有时候还推门出去晃一会儿,晃一圈回来热的直喘气儿。郑升一开始还不明白,后来时间长了哑然失笑。

  小孩儿闹呢。

  人坐了他常坐的桌子,又不好意思说,心里别扭着呢。

  确实,有的客人习惯坐哪个位子了一般不怎么变。

  郑升拍了拍围裙,推了门出去。站门口瞅了半天没看见人,扭头一看,嚯!

  小屁孩儿蹲小店墙角斗蚂蚁呢!

  黑影压了过来,江垂野抬头。

  郑升挡了大多光线,遮着太阳,逆光看整个人就是一个大黑煤炭子,江垂野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郑升瞪他,大手掐着后颈把人捞了起来,“还笑?找半天没见人。”

  江垂野笑的更欢了,抬脚想跑,哪能跑的了,脖子还让人拎鸡仔儿是的拿捏着呢!

  江垂野被郑升拎回店了,没舍得让太阳把江垂野晒化。

  小弟们一见就乐了,“哎升哥,这真不是你小孩儿啊?成天拎来拎去的。”

  郑升飞出一脚,“要真是我小孩儿你们都得发见面礼。”

  郑升一走,两三个小弟就把江垂野围了个圈儿,忍不住逗弄。

  这小孩儿太乖了,最近天天往店里跑,也不知道谁家的,就往墙角里一坐,不看手机,不打游戏,乌亮亮的大眼睛就跟着升哥转。升哥说小孩儿都十九了,就比小侯小两岁。啧,真不像。他们几个都爱逗这小孩儿,这崽子在升哥跟前乖的跟猫儿似的,升哥结完账,客人一走,屁股后头跟着就帮忙收了碗盘,得了块瓜就屁颠屁颠的眯眼睛笑。嘿,但是搁他们几个面前就他妈的瞪人,问也不说话,不让人扒拉,逗的狠了就狗似的跑去找郑升了。

  “哎!小野别跑,叔请吃饭!”徐齐占了个口头便宜,几个人哈哈笑。

  江垂野站在门口看郑升。不说话,也不动。

  里面小光头在切菜,江垂野记得郑升叫他小侯。郑升看了俩火,都是砂锅,一扭头,人正扒着门框往里看。

  “饿了?”郑升问他。

  “没。”江垂野说。

  郑升脖子间挂了条毛巾,擦汗用的,闻声飞快地擦了下额头,“那来这儿干嘛,怪热的。”

  江垂野不吭声,就站在门口看。

  往里小侯开火热锅,倒了油,葱姜蒜翻炒到爆香味儿,再放红彤彤的辣椒,再往锅里放是什么菜没看清,但是肯定有肉,江垂野闻到了。

  香气伴着辛辣,在不大的小空间里炸开,直钻人鼻息,是炽火热食,人间烟火,红彤彤,热辣辣地把江垂野裹了个满心儿熟透。江垂野狗一样耸着鼻子,郑升和小侯见了直笑。

  “等等啊,小侯再炒俩菜就忙完了,等会儿吃什么叫你小侯哥给炒。”郑升眼角带笑。

  “你呢?”江垂野问他。

  “我这也快了。”

  “噢。”

  “今儿吃什么?”

  “不知道,你决定吧。”

  “麻辣烫?”

  “行。”

  “诶等等等,那个……辣不辣?”江垂野扒着门框又回来了,勾着头问。

  “我给你少放辣椒。”

  “噢。”

  江垂野坐在墙角美的抖腿。

  五颜六色小弟们对着他笑。

  没多久,郑升端了两份砂锅给坐在靠门口的客人,路过江垂野狗眼巴巴的脸,没搭理,忙完了往后厨端了盘切好了的哈密瓜给江垂野。

  江垂野腿不抖了,乐的头上仿佛开了朵花儿。

  郑升端着江垂野的麻辣烫出来了。

  江垂野狗眼亮了又亮。

  江垂野闻了下,挺香。刚吃的时候觉得有点儿辣,还好,等过了会儿,就真跟狗一样斯哈着要水喝了。

  江垂野刘海有点儿长了,实在不像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审美,眼角飞了点点殷红,鼻涕都冒出来了,江垂野小声“操”了声,忙拿纸巾去擦,抬头一看,郑升愣愣地拉住端着碗找桌子的小侯:“我没放错辣椒吧?”

  小侯闷头塞饭,艰难地咽下了下去,“我那时候忙着炒菜,谁看你,升哥。”

  郑升轻啧。

  连着抽纸巾递给江垂野。

  江垂野辣的说不出来话,一把鼻涕一把泪,桌上的纸巾团了一小堆。

  郑升把垃圾桶往他那边踢踢,江垂野把桌上的一团扔到垃圾桶里。

  郑升给开了罐冰啤酒,推给江垂野。

  江垂野抬了头,眼尾,鼻头,嘴唇,连带着耳尖。

  神色俱殷红。

  “不喝这个。”江垂野麻着舌头,话都说不利索。

  “什么?”郑升凑近又问,忍着没敢笑,还真怕给人辣哭了。

  江垂野吸气,再出声就带了哭腔,一没注意吹了个鼻涕泡儿。

  郑升彻底忍不了了,笑开来,“诶,听见了听见了,”说着又给江垂野抽纸,转身倒了杯可乐,“那也不用气的吹泡泡啊。”

  江垂野噗的笑开,手捂着脸,想钻桌底下。

  江垂野满脸通红地吃了饭,以至于往后再听见客人点麻辣烫他都心里哆嗦一下,等看到人根本不怕辣,心里更是苦的哆嗦。

  江垂野忙中偷闲,边吃饭边拿目光去寻郑升。被逮着了还怪害臊,装模作样地仰头往屋顶瞅。

  江垂野蹦着出了小店。

  门口那条狗看见江垂野还是龇牙。

  江垂野龇着牙把它吓跑了。

  江垂野心情好,回小出租屋还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那破门就拿从郑升店里的纸箱子挡一下。

  心情好,江垂野还写了个把钟头的作业。也不怎么会写,娘希匹的。

  心情好,墙角的傻逼蜘蛛掉他书上了他也不打算计较,一阵风给扇走了。

  他不知道他每天扒窗户看郑升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也不知道那些个被他藏起来的空小瓶子,小药板去了哪里。

  不重要。

  他裹好小毯子睡着之前的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个裹了蜜,怕被人偷走,又在外面裹了层刃儿的念头。

  想要郑升。

  …………

  郑升在我的小屋子里,搭着我的小毯子和树影同眠。我进入他的梦里,他进入我的灵魂深处,我沉在郑升滚烫的呼吸里,融化在郑升的血肉里,吸紧他。

  窗外的光透过树影,斑驳地吻在郑升的背上,我嫉妒那些光斑,因为它们比我更能轻易地吻到郑升。我俯视他,这样光斑只会灼烂我的皮肤。

  我想要郑升,想的发疯。

  想抱郑升,想吻他,想跟在他身后,想窝在他怀里。

  我在郑升的怀抱里沉溺,可郑升永远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脸,蒙在雾里,比夏天的雨更让人难过。

  你知道吗

  郑升会变成雨。

  郑升抱我,吻我,我们翻滚做_爱,然后郑升就会变成雨,从窗口逃走,我哭着去抓郑升,郑升还是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我探头往外看,窗外是蓝青色的,就像从郑升唇间吐出的烟。

  我闭上眼睛,吸一口蓝青的雾,夏天在我的肺里灼烧。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烟雨清甜,死灰浪荡。

  我会死在一个潮湿腐烂的夏季。

  ………………

  下雨了。

  江垂野很闲。

  三天两头地往郑升店里跑。

  江垂野去的时候郑升又在拖地,九点多钟,挨不着饭点儿,店里没什么人。

  江垂野站在门外,轻轻敲了敲玻璃门。

  郑升扭头,皱了皱眉。

  江垂野没打伞,一路小跑过来的,雨润湿他略长的头发,软哒哒的蔫儿着,还是洗旧了的短袖,在风中瑟瑟地贴在江垂野身上,运动鞋早湿了,整个一可怜模样。

  郑升连忙打开门,把人拉进来。

  谁知江垂野扒着门不进,郑升瞪他,“干什么玩意儿?!”

  “等……等会儿,我鞋湿了。”

  郑升往下瞥了眼他的鞋,“所以呢?”

  “有泥土。”

  “会把地板踩脏。”

  郑升看着他,低头问:“那怎么才能不睬脏?”

  “等一会儿,我把鞋里的水甩出来。”

  郑升一把把人拽进去,“我看你有病。”

  江垂野跟着往里走,地上印了一溜黑乎乎的脚印。

  “郑升。”江垂野突然叫住郑升,他声音小的像是小孩子偷偷叫大人的名字,后怕又窃喜,整个调儿蒙了层酸糖粉,细细绵绵的,舌尖儿一转,透着酸和甜。

  郑升回过头,江垂野把那只一只背到背后的手伸出来。

  郑升顺着那细瘦的手腕,翘的老高的腕骨看过去,只见那指尖小心翼翼地捏了朵喇叭花,白嫩花瓣还带着水珠,那只手不安地抖了一下,水珠就滚落到淡紫的花芯儿里,这朵花娇小又可爱。

  郑升看了看花,忍着笑,抬眼轻呵他,“没大没小的,我都能当你叔了。叫叔。”

  江垂野眼睫毛颤了颤,嘴抿成一条直线,捏着小花儿的手慢慢退了下来。

  半晌,郑升听到一声低喃似的“哥”,他突然鼻头一酸,癔症似的退了半步,茫然地愣住了。

  郑升第一次那么定定地盯着江垂野,他低头看到一截苍白的脖颈,脆弱又单薄。

  郑升眼里化了雾,浑混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透过小面馆儿的玻璃门,外面是天青色的雨幕,连绵地挂了一层,隔了天际,茫然又虚妄。

  江垂野低着头,郑升只看到他细弱修长的颈线,头发软趴趴的,像那只总来蹭吃的傻狗。

  郑升擦桌子的动作顿了顿,垂下眼睛,只盯着桌面。

  缄默无言。

  夏季的雨下个没完没了,砸在窗户,门牌上,又被门窗隔了势,在屋里听,闷闷的,不多真切。

  连说话的声音也闷闷的。

  “小野,你应该叫叔叔。”

  江垂野听见郑升说。

  “不能差了辈儿不是?”郑升圆了笑。

  江垂野觉得他脑袋有点儿沉,不然怎么有点儿难受不是?

  …………

  江垂野狗一样跑到四楼,关上门按着心口喘气,过了好久,才又扒着窗户往下看。

  地上的水洼被雨滴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起伏荡漾的波面上盛着从小店里透出来的暖光。江垂野手伸向窗外,去接透过绿叶淌下来的雨滴,小雨滴啪嗒滴落在江垂野手心,他抖了抖,最后又轻轻地笑了,笑了又笑,最后还是觉得应该哭。

  下雨啦。

  江垂野等着天幕一点点暗下来,雨一点点变小,最后只是一点点细小的小水珠往下飘,蒙在昏暗的路灯上,蒙在江垂野滞涩的脸庞上。

  他转身把屋子收拾了一遍,蹲在厕所里把衣服洗出来,拧干水,拿一架晾出来,没地方挂,就关了窗户,用窗户的边框挤着衣架挂在屋子里。江垂野冲了澡,把白天淋雨的黏腻感冲掉,窝在床上,侧着脸,听窗外安静的雨。

  过了会儿突然兴致来潮地点开手机搜索小游戏。

  江垂野操纵着小蛇扭了一段广场舞,竟然还登上的榜单,江垂野大惊,不可置信地成了一条大蛇,最后一头撞死在别的蛇身上,江垂野看着游戏页面愣了半晌,最后笑的捶床。

  “靠,妈的郑升有毒……”

  江垂野又来了几局,扭来扭曲,扭成麻花,扭成神经病,竟然还有蛇也学他开始扭,江垂野大骇,一头撞死在蛇身上,接着江垂野在床上像游戏里的蛇那样扭,边笑边扭,扭的像个蛇精病。

  江垂野笑的脸通红,关了游戏,把头闷在小毯子里笑的发颤。

  江垂野长吁一口气,趴在床上点开磊磊拉面群,飞快地往上翻,等翻到接着今天开始聊的地方,再一条一条地往下看。

  郑升在群里很少说话,江垂野翻来翻去也没找到一条关于郑升的。

  江垂野无聊极了,开始一个一个地点开群里的头像看。

  翻了大半天,江垂野甩了手机,烦躁地抱着小毯子蹭蹭,想了想,又觉得今天也不算坏。

  他裹紧小毯子,缩成一团儿,枕头底下,压了一朵残败的小花儿,小花瓣被挤压,枕头被染了点点津渍,跟谁哭了似的。

  今天是郑升救我的第七十三天。

  今天是我不想死的第七十三天。

  我真的……真的很想要郑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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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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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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