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恩脸色变了变。他招呼两名兵士看好这里,自己独身一人推开殿门,院中一众神策军拥簇。
卫茂良扶在门框边细细地喘气。脚下,踏碎的承明宫宫门木屑散落,朱漆斑驳。
见到来者,卫茂良几乎是第一时间松手站直。一身银铠披上沥沥血迹,朱缨之下的刚毅清隽的脸上满是灰尘。腰间佩刀,后背负弓,箭筒就像挂在身上般已与他融为一体。
腰上还中了一刀,该是。张怀恩刚出门的片刻看到卫茂良捂着侧腰的伤口,殷红的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不过此刻他已经松开了捂着腰腹的手,神色自若地站在数千名神策军的包围中,渊渟岳峙仿佛他穿着一身牙白色的长袍刚入长安。
两人都没说话,隔着满院绿树夹成的小道,抬眼互相打量着对方。
天色已至蒙蒙亮,该是已入卯,不必借助火把也能看清来者。张怀恩打量完卫茂良,又打量他身后的翎骁营。
丝毫看不出翎骁营的风采,百来号人,无一人骑马,却人人带伤。
毫无战力。
四月的时候听说卫茂良派心腹阿青回太原府搬救兵,搬了一个月,最后杀进宫城的不过一百多人。原来人人闻之色变的河东军,不过如此。
张怀恩轻嗤一声。
“卫将军,别来无恙。”
卫茂良扬眸,觑了眼站在殿门石阶上的张怀恩。
“这句话该是我对兵马使大人说才对。”
“卫将军当我是在说什么,”张怀恩摊手,“就在昨夜,卫将军意图从皇后娘娘口中探听京城中事,皇后不从,卫将军便起了歹念杀死皇后。没想到被神策军歹了个正着,卫将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逃出宫去,打着清君侧的旗号骑兵谋反。这件事,在场的神策军都可以作证。”
张怀恩环视周遭神策军,满院心腹适时“夸”地向前迈出一步以示忠诚。权柄在握的神策军兵马使满意地点点头。
“这就是从昨晚至今晨所有事情的真相。逆臣卫茂良谋反,论罪当诛。”
卫茂良闻言目中闪过一丝金光,直直地刺向张怀恩。
长姐皇后是死于神策军手上的。
如果沈青绾没有撒谎的话,面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国仇家恨,一并算上。
今日之局,你死我亡,他必取这阉人项上人头。
没人看清卫茂良的瞬息动作,弓箭就像长在他双手似的。等到众人定睛之时,他已挽弓搭箭,一支长尾羽箭对准了还在夸夸其谈的张怀恩,在弦上蓄势待发。
周遭衣冠完整的神策军围了上来。
卫茂良身后的百来号残兵举起沾满鲜血的长刀。
双方都绷紧了身体,时时刻刻准备决一死战……
“卫茂良不可以!”
却是太后的声音从殿内传来,流光璀璨的凤袍一路跑出来跑得跌跌撞撞。她拨开挤在殿门前一排壅塞的兵士,头上的凤冠早已歪歪斜斜。
“太子还在神策军手里……”
“把太子带出来!”
张怀恩一声厉喝打断太后。殿中两名兵士架着挣扎了一晚上的太子从承明宫中步出。
“卫茂良你想清楚,国之储君,太子的命,还在我手中。跪下受缚,自认死罪,否则我一声令下,包围承明宫的数千神策军够把你们每个人来回杀十次。”
“张大人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吗?”
卫茂良全神贯注拉紧弓弦,语气却悠游自在,像是另一个人。
“在整个长安,没人能快过我的箭。此箭一出,张怀恩必死,本将劝你们谁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你们主子今天就要见阎王。”
张怀恩一把从袖间抽出一柄短匕首,把两名兵士控制的太子抢夺到自己手中。他一手用刀架在太子的脖子上,不算高大的身体全部躲在太子身后。
“那卫茂良你来射射看,看你一箭射出,死的是太子还是我。”
张怀恩毕竟年老体弱,太子在他的刀下正欲反手制住张怀恩,没想到背后两道冰冷的刀尖,突然顶住他的腰。
冷汗止不住渗出,太子的手微微发抖。
不敢动了。
最焦急的是被另外两名神策军兵士拦住陈太后,最后的希望被两方来回拉扯,尖锐的嗓音锯齿般来回切割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卫茂良你住手!那是太子,那是你长姐的亲骨血!那是一国储君!”
“我给张大人讲另一个故事吧。”
陈太后的话卫茂良置若罔闻,满拉弓箭的手没有丝毫的松弛,瞄准殿前石阶上的羽箭,亦没有一丝一毫动摇。
“实不相瞒,今日本将只带了五千骑兵进长安。五千人,把你数万神策军杀得人仰马翻。神策军凝聚力太弱,一打就跑,跑了还互相踩。且不说后续翎骁营尚有援军,光凭我手中现在不到两百人,承明宫数千神策军,未必能扛得住。”
五千人?
卫茂良只带了五千人就敢冲进北衙禁军与神策军双重护持下的长安?
躲在太子身后的张怀恩心下一惊。
“还有,”未等张怀恩多想,卫茂良适时补充道,“本将之所以能不费一兵一卒杀进长安城,全赖北衙禁军统领张怀德私下放行。也就是说,张大人勾结北衙禁军统领,以为自己打得一手好算盘。没想到张怀德临阵倒戈,反捅他的亲哥哥一刀。”
我就知道他是个靠不住的。
张怀恩躲在太子身后啐了一口。
冷静冷静。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张怀恩暗嘱自己。
“卫茂良,你别以为你的激将法能让我出来。你……”
嗖!
张怀恩话音未落,一箭飞出,正中太子大腿。裂骨的痛从腿脚处传来,本就折腾整整一夜精疲力竭的太子实在无法支撑起疲惫的身体,身形一歪。
身后拿刀抵住他的神策军兵士还未反应过来,也就是那刚刚好的一歪,露出藏匿于身后的张怀恩。
没想到卫茂良箭射太子,张怀恩也一怔。
趁现在!
第二支羽箭飞出,在场数百双眼睛,没有一个人看清这支箭是如何出现在卫茂良的弓弦上,更没人看清他到底是如何瞄准的。
只听见尖锐的风鸣声横贯整个承明宫,即将喷薄欲出的日出光辉不及那支羽箭满溢的光华。
噔!
承明宫宫宴厅前,鲜血绽开一朵靡丽的花。也就是在血溅到周围人的脸上时,所有人才注意到——
卫茂良的第二箭正中张怀恩的鼻子,箭镞入鼻四寸有余,插入脑干,足以在张怀恩有任何动作之前,致他死地。
当即死亡。
纵横宫中二十余载的神策军兵马使张怀恩死了。
卫茂良另一手拔出腰间佩刀,高举过头。刀光凛冽,声如洪钟。
“逆贼张怀恩授首,余下叛党放下刀剑者可活,负隅顽抗者,一律诛杀。”
也就是在此刻,在殿前石阶上传来七嘴八舌的呼号:
“太子!太子!来人呐,太医,快救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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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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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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