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丁坐在苏松屹的床边,手里捧着一个嫩牛五方,小口地咬着。
苏松屹眼巴巴地看着,只能默默吞咽口水。
方知嬅看着,摇头晃脑,娇憨地笑了起来,手里的牛肉卷饼好像更香了。
“姐,我想吃。”
“嘿嘿,医生说你现在还没有通气哟,要通气了才能吃。”
方知嬅美美地咬了一口,嘴角沾上了些许酱料。
苏松屹闻言,不禁变得颓丧起来。
“知嬅姐,让我闻闻味可以吗?”
看着他委屈的样子,方知嬅不禁也有些心疼。
“你可别想咬哦?”
“不是舍不得给你吃。没通气之前要是吃了东西,食物残渣进入肠道伤口引发感染,那后果不堪设想。”
方知嬅认真地道,说罢,边将嫩牛五方递到了他鼻子下方。
面饼上还残存着她咬过的牙印,鲜嫩牛肉蘸着酱料,红灿灿的一片,配上新鲜的生菜,很是诱人。
苏松屹沉默着,平静地吸了两口,然后突然伸长脖子,张大了嘴巴朝着牛肉卷饼咬去。
方知嬅早有准备,用比他更快的速度收回了牛肉卷饼。
“啊!”
苏松屹咬了个空,上下颚的牙齿重重磕在了一起。
“让我吃一口,让我吃一口,就一口!”
“哼哼,早就知道你会这样了。”
方知嬅得意地笑了起来。
“呜呜呜~姐姐!”
“少来了,别给我撒娇,哼!”
方知嬅小嘴一撅,板着脸很是严肃。
吃完了嫩牛五方,方知嬅也没有放过他,而且选择继续折磨。
接下来的一整天,方知嬅的嘴就没有停过。
从城里各个小吃街买来了小吃,就是为了馋苏松屹。
“嗯~这油泼裤带面加东坡肉真香啊。”
“这酱肘子也真是绝了。”
“章鱼小丸子也好好吃。”
苏松屹闻着食物的香气,面如死灰,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方知嬅则在一旁大快朵颐,笑容满面。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苏松屹从未觉得时间会变得如此漫长。
吊瓶里的点滴,一点一滴地落下,墙壁上的时钟,秒针滴答滴答地转动。
药液每秒落下一滴,每隔一个小时,药瓶空空如也的时候。
针管里充盈着的液体就会慢慢变得空虚,仿佛被无痕的岁月消磨了热情。
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它以一种缓慢而从容的速度落下。
苏松屹在无聊之中安静地看着,看着它们会流进自己的血管,就像百川汇入不见底的汪洋。
被纱布和棉球盖住的针眼泛起冷意,右手冻得有些麻木,偶尔针管里还会逆流出少许黑红色的静脉血液。
苏松屹偶尔也会想,原来沉睡在自己血液深处的某种东西,竟然有这么大的“饭量”吗?
他已经记不清消耗掉了多少瓶葡萄糖了。
当护士走进病房为他换葡萄糖的时候,时间这种标量,好像才从虚无中变得触手可及。
“知嬅姐,现在是几点了?”
护士又换了一瓶葡萄糖,苏松屹看着又满盈起来的药瓶,幽幽地道。
“下午五点半。”
方知嬅看了看时间,走到了窗边,将窗帘拉开。
窗外的不远处是一所初中,正是放学潮。
穿着校服的学生们,乱哄哄地响作一团。
大街上营业的苍蝇馆子,溢出饭菜的香气。
这学校里白天课间操和广播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苏松屹是能听得见的。
这时候,他会有些想回到学校去。
“还没天黑啊。”
苏松屹叹了叹气,在病房里他实在是不想睡觉了。
但是除了睡觉,也没有其他消磨时间的良药。
“过一会儿就天黑了。”
方知嬅又拉上了窗帘,开了房间里的灯。
“要不要看电视?想看什么?”
“龙猫。”
苏松屹轻轻地道。
“行,我找雨婷要下资源,她挺喜欢龙猫的。”
“等一会儿啊,医院的网有点慢。”
方知嬅在病房里转悠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寻找网速良好的地方。
“算啦算啦,用流量看吧。”
等了几分钟,她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将手机流量打开,放在了苏松屹面前。
那时候流量费是很贵的,用流量看上这么一部电影,最起码得好几十块。
看着憨态可掬的龙猫,苏松屹略显憔悴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微笑。
“你很喜欢龙猫啊?”
方知嬅凑到他身旁,轻声问道。
“嗯,觉得那个笑容特别治愈,软软的,像一张移动的床。”
“有时候我都会做梦,梦见我躺在它的肚皮上,沉沉地睡去。”
苏松屹说道。
“果然是个小孩子。”
方知嬅浅浅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看完了电影,苏松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知嬅姐,我想尿尿。”
为了少麻烦方知嬅,每一泡尿他都要憋很久。
“给你买了尿壶。”
方知嬅拿出了一个白色的方形鹅颈塑料尿壶,拧开瓶口,将尿壶塞进了被子里。
医院的病床都是折叠床,方知嬅将床侧面的金属拉杆往上一扳,床头那边的床板便微微升起。
这样一来,苏松屹的躺姿会舒服很多,小便也会比较轻松。
见方知嬅还坐在床边,苏松屹侧目看了她一眼。
“好,我先出去。”
方知嬅立刻会意,出了门。
等她回来的时候,尿壶几乎已经装满,并且拧上了盖。
摸着温热的尿壶,方知嬅没有嫌弃,只是去了卫生间默默倒掉,然后在洁癖的影响下,还将尿壶冲洗了一番。
这辈子,她都没有这么用心地去照顾过一个人。
用消毒水将手冲洗干净,她拿着纸巾将手擦干。
看着镜子里,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孩,她有些想问她。
为什么你会这样呢?
在此之前,方知嬅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心甘情愿地给一个男孩子倒尿壶。
本以为自己不会做的事,竟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方知嬅在心里这样问着自己,但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知嬅姐,手机没电了。”
苏松屹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方知嬅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拿出充电器给手机开始充电。
“充完了电再玩吧。”
病房里可供充电的插座离苏松屹的病床比较远,数据线又不够长。
“哦~”
苏松屹轻轻点头,又陷入了无聊之中。
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说道:“知嬅姐,谢谢你请假来医院照顾我。”
“你都喊我姐了,我肯定得来啊。”
方知嬅撩了撩头发,莞尔一笑。
“时间不早了,快睡吧。”
“我睡不着啊,白天就睡了好几个小时。”
苏松屹缓缓摇头。
“那……我念故事给你听?”
她思忖了一会儿,从随身带着的单肩包里翻了两本书出来。
“我带了小说,你喜欢哪一本?”
苏松屹侧目看了看,她手里拿着的书,一本是《局外人》,一本是《绿山墙的安妮》。
“局外人。”
苏松屹没有半点迟疑。
他无法想象自己第一次读到这本书时的震撼。
“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不知道。”
这个离经叛道的开头给他留下了的印象,并不下于“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里雷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最让他感动的,是这本书的尾声。
“此时,长夜将尽,汽笛声响了起来,它宣告着世人将要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这一段往后的所有文字,他都可以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但是,方知嬅没有给他念《局外人》。
“小孩子就该看小孩子的书。”
这个姐姐如是说道。
她虽然有时候挺嫌弃这个弟弟的,但还是希望他能做个无忧无虑的小朋友,天真快乐不知愁。
不管是对方知嬅,还是对苏松屹,妈妈都是个太过忌讳的词。
她在读《局外人》的时候都哭过好几回呢,她可不想苏松屹也这样。
给小朋友念的故事啊,一定要温柔。
所以,方知嬅想念《绿山墙的安妮》给他听。
纯真善良、热爱生活的女主人公小安妮,自幼失去父母,11岁时被绿山墙的马修和玛丽拉兄妹领养。
她个性鲜明,拥有丰富的想象力,而且自尊自强,凭借自己的刻苦勤奋,不仅让马修和玛丽拉感到喜欢,也赢得了一众长辈和同学的关爱和友谊。
方知嬅希望苏松屹能像安妮一样成长。
只要胸怀希望,不懈努力,这朵纯白无暇的花,终会结出美满丰硕的果实。
“总有一天,我也会变老,时间掩盖了我的热情,吞噬了我的纯真,收回了我的童趣,但它抹不去我的快乐。”
方知嬅的普通话不太标准,分不太清平翘舌,si和shi偶尔会混淆。
或许是受她老家那边方言影响的缘故。
而且她天性孤冷,也不太懂得将故事说得婉转动人,跟“棒读”没什么区别。
但她的声音仍旧是很好听的,苏松屹能感受到她平淡的话里,藏匿着的柔情缱绻。
“我的愿望是,现在当个快乐的女孩,中年时当个快乐的阿姨,老了当一个快乐的老太婆——总之,拥有快乐的一生。”
她悠悠地念道,微茫苍白的脸,一半沐浴在婆娑的灯影里,一半藏匿在额前垂下的几绺发丝中。
“你也要快乐,知道吗?”
方知嬅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看着苏松屹的眼睛,很认真地叮嘱道。
“嗯,我会的。”
苏松屹微微颔首。
夜深了,方知嬅在他的床边轻轻睡去了,胳膊还搭在他的身上,俏脸上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疲惫。
苏松屹仍旧没有睡意,只是安静地看着药瓶里的点滴空了又满,满了又空。
除了偶尔眨下眼以外,就跟精致电的人偶差不多。
这时,突然有一股气流从腹腔徘徊到了肠道,再排出体外。
“啊!通气了!”
毫无生气的人偶像是突然活了过来。
“终于可以吃东西了!”
苏松屹按捺住内心的喜悦,压低了声音,生怕吵到一旁睡觉的方知嬅。
他放慢动作,伸手去够柜上的面包。
这些是方知嬅提早买来的,估摸着通气的时间不远,知道他会馋嘴。
但是面包放在他的右手侧,右手扎着针没法动,左手又够不着,侧身也会牵动伤口。
所以,苏松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或许是因为他动静有些大,方知嬅还是从睡眠中醒来了。
脸上拂着有些凌乱的发丝,睡眼惺忪的样子有些憔悴。
“通气了?”
见苏松屹想伸手去拿面包,方知嬅揉了揉眼眶,略感欣慰。
“嗯,想吃东西了。”
苏松屹看着她,眨了眨眼。
“先垫一下肚子。”
方知嬅撕开面包的包装,喂到了苏松屹的嘴边。
喂他吃完面包,她又倒了一杯温开水缓缓喂给他。
“等着,我现在去外面找找,看看有没有卖宵夜的。”
方知嬅理了理头发,起身朝着病房外面走去。
“现在估摸着都半夜了,哪有卖宵夜的?”
苏松屹出声制止了她。
“有卖烧烤的啊。”
方知嬅淡淡地道。
“可是我现在也吃不了烧烤啊。”
“啧,我又没说给你买,我自己不能吃么?你这人怎么这么自作多情啊?”
方知嬅撅起嘴,傲娇地扬起脸。
凌晨两点,外面的街道很冷。
只有昏黄的路灯还亮着,路上往来的车都很少了。
方知嬅缩着身子,走起路来像企鹅一样摇摇晃晃。
她走了很远的一段路,也没有看见卖宵夜的摊子。
“不能吃辣,得吃一些易消化的。”
方知嬅喃喃地道,连续跑遍了两条街。
“老板你好,我弟弟生病了,现在不能吃太辣的,你能不能帮我煮一碗皮蛋瘦肉粥,我多给您一些钱。”
每遇到一家大排档,她都会说上这么一句话。
那姑娘站在风里,冻得瑟瑟发抖,怪让人心疼的。
一个坐烧烤的热心老板娘欣然应允,店里正好有做香菜皮蛋拌豆腐这样的凉菜,皮蛋肯定是有的。
“姑娘,你的粥,我给你打包好了!”
“好,谢谢老板!”
方知嬅站在店子里的帐篷下,迈着小碎步,将手笼在袖子里,缩着脖子,鼻尖冻得泛红。
“再给我来二十串羊肉串,一盒烤河粉,一罐冰可乐。羊肉串多加辣!”
“欸?你弟弟阑尾炎,吃不了辣吧?”
老板是个糙汉子,有些懵。
“嘻嘻,我可以吃呀,我妖当着他的面吃烤串,馋死他。”
方知嬅眯着眼,温柔地笑了起来。
做烧烤的那对夫妻闻言,一齐笑了起来。
最后看着那个女孩子戴上了兔耳朵兜帽,拎着给弟弟买的粥,在风里蹦蹦跳跳回去的样子,夫妻俩都有些感动。
“窗歪的麻缺,在电线杆上哆嘴~”
“泥嗦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柑橘~”
回了医院,方知嬅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格外明显。
苏松屹,能让她跑着去迎接的人。
“松屹吖,我给你买了皮蛋瘦肉粥,给我自己买了烧烤!”
“知道,隔了老远就能听见你的脚步声,别跑那么快,当心摔了。”
苏松屹微微笑着。
“嗨呀,这还不是因为你想吃东西嘛?”
方知嬅将宵夜放在了床头柜上,搓了搓手。
“来,我喂粥你喝。”
她喂粥的时候,真的特别温柔,很有贤妻良母的样子。
“很烫的,我吹吹,你别急。”
“呼~呼~”
“啊~张嘴。”
“哎,真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一勺一勺地喂着。
买来的烤河粉喝烧烤都已经冷却。
轰!
随着一阵轰鸣的雷声,天花板开始震颤。
哗啦!
霎那间暴雨倾盆,雨下了一夜。
方知嬅看着窗外的夜雨,关上了窗格。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窗台蝴蝶,像诗里纷飞的美丽章节。”
那一晚,她在窗台上没有看到蝴蝶,却总觉得有蝴蝶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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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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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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