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仲尧手一松,长剑落在地上,掀起衣袍跪在地上。
顾离忧身形一怔。
叶仲尧缓缓抬头望着他,无声地摇了摇头,而后声音洪亮,果断而坚定:
“我认!”
“此事乃我一人所为,恳请三皇子向皇上禀明实情,莫要牵扯无辜之人。”
雨滴越来越大,无情地打在每个人身上。
顾离忧控制住情绪,下令道:
“裕王已俯首认罪,押至刑部听候发……”
顾离忧话未说完,只见叶仲尧猛然扑向前,将胸口正正对着他手中的清雨剑。
“祖父!”顾离忧神色大变,连忙伸手扶住叶仲尧。
“祖父!!!”叶思漓声嘶力竭地喊道。
叶仲尧将他手挡下,缓缓转头看向朝他狂奔而来的叶思漓,无力地朝她笑了笑。
他紧紧拽住插进胸口的清雨剑,语音低微:
“往后……小漓便……托付给你了……”
他开始大口大口吐着鲜血,说话也已听不太清。
“我……终于……无悔……了……”
叶仲尧的身子朝后倒去,重重摔倒在地。
“祖父!”叶思漓狂奔上前,身子都在发抖,双手慌乱地捂着叶仲尧还在冒血的胸口处,跪在叶仲尧身前不停地唤着他。
磅礴大雨终于到来,瞬间打湿了所有人的衣裳。
雨水顺着清雨剑滑落,滴在地上的却是淡淡血水。
“阿漓……”顾离忧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的清雨剑,不知所措地唤着她。
叶思漓语气慌乱地重复着“传大夫……快传大夫……”
重兵将裕公府团团围住,却是无一人敢动。
叶思漓使劲儿捂住他的胸口处,滚烫的鲜血不断地朝外喷涌而出,她的双手、衣衫,甚至泪水纵横的脸上已满是鲜血……
良久良久,直到叶仲尧的体内再也流不出鲜血……
她跌坐在血水中,将叶仲尧的脑袋放在她腿上。
她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摸着他的脑袋,像哄小孩子一样,像叶仲尧摸她那样,温柔的,不舍的……
就这样,她哭了一夜。
就这样,他站在原地,守了一夜。
直到次日暮春涣夏过了药效醒来,直到穆九风和萧灵他们赶来,他才收了清雨剑,转身离开。
他最后瞥了一眼跌坐在血水中之人,强忍住心中情绪,狠心离开。
当暮春他们赶到前院时,眼前是一片鲜血淋漓,仿佛染红了整座裕公府。
叶思漓狼狈地跌倒在地,像是全身力气被抽了个一干二净。
宫中传出旨意:
裕王勾结逆贼意欲谋反,幸有梁国皇子顾离忧识破其计谋,于昨夜将其就地伏诛。
念裕王与先帝创业平天下,乃国之功臣,且乐安公主素来谦和有礼、识大体、知分寸,故今赦免裕公府众人……
裕公府众人已换上了白布丧服。
叶思漓跪在灵堂中双眼失神,整整三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外面的大雨也下了整整三日,铺天盖地的雨声掩去了京城中的纷纷扰扰,给他们祖孙二人留足了清静。
涣夏顶着红肿的眼给叶思漓端来吃食,却被叶思漓身后的穆九风拦下。
“让她一个人静静罢。”穆九风嗓音也有些疲惫。
如今宫中局势混乱,萧灵每日只能出来一两个时辰陪着她。
只剩下穆九风整整三日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涣夏看着叶思漓瘦弱的背影,神色担忧:
“可是公主已经三日未进食了。”
穆九风也忧心不已,目光落在叶思漓的背影上,心疼道:
“有些事别人帮不了她。”
叶思漓跪在灵堂之中,哭干的双眼始终投向身前的灵柩之上。
灵堂中白烛摇曳,祭幛悬于两侧,随着夜风而动。
供桌上燃有一盏油灯.暮春候在一旁小心护着。
叶思漓手中握着羊脂白玉的玉佩,上面刻有“叶”字纹样。
她面色惨白,嘴唇干裂,一双眼睛已哭干了泪水,此刻却也感受不到干涩。
手指细细摩擦着玉佩,她回忆起过往的点点滴滴。
“小漓。”祖父正朝她招手,笑着唤她。
叶思漓伸手抓去,却是一场虚空。
灵堂之外雨势越来越大,似瓢泼而来,似倾盆而下,像是要洗清裕公府的冤屈与不平。
院中已有积水,早将地上的血色冲得一干二净。
可不知怎的,叶思漓左手覆上右手,右手又叠上左手,叶仲尧滚烫的鲜血似乎还留在她的手上。
深夜,起风了。
夜风来得突然,刮得丧幡飞舞,吹得烛火摇曳。
暮春小心护着供桌上的长明灯,穆九风上前替叶思漓披了一件外衣。
他刚将衣服披在她肩上,瞧着她惨白的脸庞,穆九风担忧地轻唤一声:
“思漓。”
叶思漓没有应声,直觉眼前白茫茫一片,便无力地倒了下去。hΤTpS://WWω.sndswx.com/
她这一睡,便又是三日。
缓缓睁眼时,她正躺在涣夏怀里,正好看见穆九风正端着米粥一点一点地喂她。
见她醒来,穆九风几人欣喜若狂。
瞧着他们担忧的神色,她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以示安慰。
可注意到暮春涣夏身上的白衣,她的目光缓缓地环顾四周,看着屋内院外醒木的白色,她嘴角的笑容慢慢沉了下去,神色浮上了无尽凄凉。
暮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哭腔上前跪在床边,拉住叶思漓的手,恳求道:
“公主,您可千万保重身子啊。”
如今王爷不在了,公子也离开了,整个裕公府只剩下公主了。
暮春泪如雨下,抽泣着望着叶思漓。
叶思漓浑身乏力,脸上也毫无气血,努力挤出浅浅笑容,语声虚弱:
“好,我知道了。”
她的嗓子有些发哑,好在这几日穆九风他们坚持给她喂了些水,故而也不至于太过干疼。
脑海中不断浮现那日的情景,叶思漓慢慢又红了眼。
良久,她开口问道:“宫中可有消息?”
暮春和涣夏为难地相视一眼,默默低下了头。
叶思漓看向穆九风,穆九风纠结半晌,最终还是说道:
“前日宫中传来消息,圣上病重,如今宫里忙得团团转。”
周元帝病重?
叶思漓稍有讶异,随即转念一想,便已了然。
如今祖父离世,朝中势力自然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萧风不会放过这绝佳的时机,定会一鼓作气。
“那阿钰和小灵如何了?”
穆九风安慰道:“他们那边我派人盯着的,暂时并无大碍,你别担心。”
叶思漓微微点头。
屋内突然沉默下来。
穆九风看着她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满眼心疼,还是开口说道:
“梁帝驾崩,楚慬回了大梁,不日便会登基。”
叶思漓默然。
大梁琊肃殿下果然名不虚传,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既借着阿忧皇子身份,为自己在朝中拉拢人心,又利用顾家旧部复仇的执念将大周搅得鸡犬不宁。如今周元帝病重,梁帝驾崩,他此时登基,谁人敢有异议?
可是,阿忧呢……
察觉到她的神色,穆九风注视着她,接着说道:
“前几日离忧进宫主动解除了婚约。”
穆九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叶思漓的神色,生怕她再受打击。
可叶思漓神色波澜不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无力说道:
“知道了。”
她垂下了眸子,睫毛微微颤动,神情确是从未有过的悲凉。
祖父与阿忧商量好了一切,在这乱世之中将她与裕公府众人安置妥当,可他们俩呢?
祖父以一人之命换取了全府无恙,他忠义一生,到头来落了个乱臣贼子之名。
叶思漓胸口有些发闷,目光落在床旁的椅子上。
几日前,祖父还坐在这儿摸着她的脑袋,陪她聊天解闷……
可如今……
那日场景不断闪现在她眼前。
顾离忧一身玄衣,手执清雨剑。
她亲眼看着清雨剑刺入祖父的心脏。
阿忧,你可曾想过,从今往后我当如何面对你?
叶思漓睫毛微颤,眼睛发酸得厉害。
顾府之中,顾离忧亦是身着白衣。
他静静站在房中,默默看着面前静置的清雨剑。
白一守在他身后,实在忍不住问道:
“公子,如今周梁两国好不容易消除了对裕公府的忌惮,您为何要与公主解除婚约啊?”
如今王爷离世,公主定是悲痛万分,公子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解除婚约之事,要让公主如何作想?
顾离忧面容甚是憔悴,目光却始终紧紧盯着清雨剑。
他沉思半晌,语气凄凉:
“事到如今,我又该如何面对她……”
如今,她与裕公府众人已得平安,可他与她之间隔的是满地血水,是至亲之死。
他回忆起与祖父在书房议事那日。
年过花甲的祖父跪在他面前言辞恳切。
面对动荡的局势,祖父选择了舍他一人性命护佑全府安然。
他听着祖父同他分析形势利弊,听着祖父同他回忆往昔旧事,听着祖父几近乞求的让他答应……
一人,和全府……
他们不想让当年顾府之事重现,可如今看来,竟又有几分相似。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缓缓握紧,如同那日他手握清雨剑之际。
祖父终究是骗了他。
顾离忧负手而立,缓缓闭上了眼。
祖父说,他亏欠顾老将军太多。
祖父说,幸好小漓将他带了回去。
祖父说,他终于无愧于顾老将军所托。
……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活下去。
听说叶思漓苏醒,萧灵便连忙抽身赶去了裕公府。
她刚进大门,便看见穆九风和顾离忧两人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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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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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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