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成岭卯时就被吵醒了,迷茫地问了问狱卒。
“老国师,您这辈子真是积了德。”小狱卒递上一碗水,笑道,“皇上说今日要来看望您。”
他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向小狱卒申请换身干净的衣裳,让他整理一下仪容。
辰时过,是平日下早朝的时间,皇上应当马上就到。
安成岭紧张地来回踱步,心乱如麻。
皇上屈尊摆驾天牢,名义上是来看望他,实际上会不会是冬阳又犯了什么错,与他商讨罪罚的?
又或者是文武百官一纸上书,说了他安家的不是,皇上前来问罪的?
正在不安之时,狱卒叫了一声老国师。
安成岭一惊,作势就要跪。
“使不得使不得。”丞相李然连忙阻止了他,“皇上早朝后单独召见了六殿下,稍后才到。我就先来看看你。”
安成岭松了一口气,向李然道歉说自己失态了。
李然并不介意,命狱卒打开铁门。侍候在侧的太监则是搬来了两把软椅、一面桌台,还呈上了茶水点心。
“这里虽不似自家宅院,但我已经吩咐过刑部要多多照顾你。不知国师可还有不便之处?我会派人叫刑部解决。”李然温和地说道。
安成岭摇摇头,举杯轻碰,以示敬意。
“丞相厚意,我感激不尽。”
“国师不必谢我。这其实是三殿下的意思。”李然抱歉地一笑,解释道,“我若是为了你我情谊滥用职权,恐会有奸人上奏。”
同在朝廷担任要职几十年,这等手段见得太多了。安成岭能够理解。
“对了。我听狱卒说你身体稍有不适,便请了大夫前来。你可有见?”李然问道。
“见了。不过是发热的后遗症,并无大碍。”
李然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禁拧了眉,严肃道:“你我一把年纪,大病小病怕是都担待不起。何况天牢潮湿阴冷,你更得在意一些。”
安成岭望着李然的表情,却是眉眼微弯,冲他笑了笑。
“你还和年轻时一样总是替他人操心。”说着,安成岭似乎想起了什么,眉眼间的笑意渐浓,“我登上国师之位比你做丞相要早,那段日子你天天提醒我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好不容易在朝中立了足,你又换了一套说辞提醒我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如今我势力尽失,你却还在为我操心。你是丞相,替皇上操心才是天经地义,何必如此念叨我呢?”
李然轻叹一声,抬眸望向安成岭的眼,回道:“早在我任命丞相前,我便当你是大哥了。你也知道,朝野上下人心各异,权力越大越是遭人嫉恨。只有国师你,知事识人、不偏不倚,善待有胆识、良知之人,严惩有异心、恶毒之人。是你,教会了我另一种为官之道,可以算作是我的人生导师了。”
安成岭浅浅一笑,不知是自豪,还是欣慰。
“那我很荣幸。”
李然抿抿唇,似是察觉到了安成岭语气中的疏离,不禁垂下了眼帘。
岁月和官场,竟能把过去涂抹得面目全非。
从何时开始,他们的言谈之中总是带着官腔,礼仪也总是面面俱到了呢?从何时开始,他们不再把酒言欢,在月下嬉笑怒骂,直至天明了呢?
“我且称你一声大哥。”李然轻笑,笑中情绪复杂,“大哥,待你我功成身退,就不必如此拘谨了。到那时,你可愿再与我一同泛舟游湖、饮酒作乐?”
安成岭凝望着李然同样沧桑的眼,一时有许多画面闪过。
好的、坏的,喜悦的、悲伤的,痛苦的、幸福的……那些几乎被他遗忘的过去,突然又涌了上来。
几十年二人一直共事。丞相以为国师为了职责放弃了知己,国师以为丞相为了职责不再做朋友。
如今,一切都明了。
安成岭觉得一股心酸和满足涌上心头,一时红了眼眶。
“好。届时我一定到场。”
闻此,李然松了口气,笑着举起瓷杯。
茶盏轻碰,那愉悦的声响一如过去,清脆而明朗。
白澈想不明白,明明是父皇单独召见的他,为什么白术这个废物也在?
“父皇,儿臣以为三哥与此事无关,不该……”
话音未落,一叠奏折被白战离甩到他的脚下。
“瞧瞧你干的好事!”
一声怒吼,让白澈噤了声,悻悻地蹲身拾起散落一地的奏折。
异病横生,药物无用,死者激增;用药几日,不见成效,民心涣散;请皇上准臣查明原因,再寻疗法。
……
白澈的双眼瞪得大大的。
怎么会没效?二哥确实说这药可以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啊!
“朕问你,你可知怪病从何而来,为何而生?”白战离收敛怒意,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问道。
他哪里知道这个,只得惊慌失措地摇摇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
眼看着父皇又要怒骂六弟,白术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行礼道:“父皇,儿臣近日派人走访京城的医馆,听闻大夫们一致认为,此病系食物中毒的一种,但患者饮食却与往日无异。儿臣便有一猜测。”
白战离的滔天怒意被白术淡淡的话语平复了些许。
他望向白术,道:“说来听听。”
“儿臣猜测,此病乃由三刀鱼所致,原因有二。其一,三刀鱼运输困难,成本极高,商人不愿贩卖,所以此鱼在中原已是许久不见,故父皇继位以来,从未出现过此病。其二,今年东夷将其运至中原,价格较为百姓所接受,为此病提供了扩散条件,才导致如此规模。”
话音落下,白战离缓缓地点了点头。
“老三说得有理。朕这就叫人去查,看看你的猜测是否属实。”
“父皇,儿臣已经在民间走访过,以验证猜测。据所知,患者在发病前均食用过三刀鱼,无一例外。”
一时间,御书房内静得可怕。
片刻,白战离一声轻笑,道:“好,好啊!东夷真是算计得好啊!”
笑声止,滔天的怒意便涌了上来。
“来人!”一拍案,白战离怒吼道,“现在就叫礼部派人,给朕问问他们东夷是不是想再战一场!”
太监匆匆地进来,又匆匆地退了出去,吓得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只是,白战离知道这不是眼下最要紧的。
“老三,既然原因已经查明,那么也应当能治疗了吧?”皇上缓和了语气,颇像一个虚心的问道者。
白术淡淡地回道:“目前只知三刀鱼导致患病,却不知此病姓名。儿臣已请太子派人前往东夷打探消息,以获得对症的药方。”
“好。那此事交予你,朕便放心了。”
“父皇!”白澈哪里甘心,连忙行礼道,“父皇既将此事交给儿臣,儿臣理应负责到底。何况三哥素来身体抱恙……”
“那也比你强!但凡你有老三一半的才能,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德行!”
白战离没等他说完,就又是一句狠话。
三哥的一半……他在父皇心中,竟是连一个废物的一半都不如。
白澈心如刀绞,愣在那里一声不吭。
白战离还在气头上,是越看老六越不顺眼,怒道:“朕不罚你。但从今往后,你就老老实实玩乐,朕再不用你!”
此话一出,如同九雷轰顶。
他抬眸望向龙座,乞求父皇能够收回成命,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次,他一定不再投机取巧。这次他一定亲力亲为。
可白战离的眼中没有丝毫慈爱,冷冰冰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朕退下!”
白澈的喉头动了动,艰难地挤出一句儿臣告退,脸色苍白地转过身去。
白术……都是因为这个白术!若不是白术多管闲事,他根本不会沦落至此!
白澈狠狠地剜了一眼白术,恰好对上他云淡风轻的一瞥。
这一瞥本无他意,却令白澈浑身不适。
轻视、嘲讽。那个白术,竟敢如此对他!
白澈一步一步踏得艰难,根本不知自己何时走到了皇宫门口。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死。他要白术去死。
“皇上驾到!”
太监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天牢中的人不论身份大小,纷纷跪了下来。
白战离见安成岭一身囚服,没有了往日神采,不禁一阵心疼,亲自上前扶他起来。
“免礼,你们都免礼吧。”
李然谢过皇上,命狱卒取来金丝软椅,然后便安静地退到了一旁。
白战离为安成岭赐座,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国师,朕让你受委屈了。”
“皇上。”安成岭毕恭毕敬地回道,“为君分忧乃是臣子职责所在,何来委屈一说。老臣为皇上保住一名贤才,便是为保住皇上的江山贡献了一份力量。老臣不仅不委屈,而且深感荣幸。”
白战离幽深的眼神变了变,神色中竟浮现了一丝歉疚。
不过很快,他便整理好情绪,继续道:“你不怪朕就好。这一年,要辛苦你了。”
“老臣遵旨。”
“对了,朕听丞相说你身体不适。丞相为你请了大夫,你要好生调养。”
“老臣谢皇上挂念。”
……
白战离的喉头动了动,最终还是败给了安成岭这份强烈的疏离。
当年,他不是如此。他们也不是如此。
“讲什么兄弟情义!连送给我的剑穗都是有毒的!他们巴不得本王下一秒就横尸于此!”当年,还是青云王的白战离抱怨道,“你们的兄弟也是如此吗?真正的兄弟到底是什么样的?”
李然和安成岭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王爷。”李然笑意盈盈地道,“真正的兄弟究竟如何,恐怕用语言难以描述啊。”
他当然知道。他只不过是想拥有来自兄弟的关怀罢了。
白战离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但是若是王爷想知道,不如亲身体会一下。”
安成岭的话音刚落,白战离的眼中点起一丝光亮,问道:“怎么体会?”
闻此,李然和安成岭一起笑了笑。
“就是不知王爷可愿屈尊与我们称兄道弟了。”
白战离始终记得那时安成岭眼中温和的笑意。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兄弟二字不再冰冷,甚至泛着美好的微光。
可后来呢?
后来,他终于坐在龙椅上傲视群臣,他们却与文武百官并肩而立。私下会面,也再难畅所欲言。
呵。真正的兄弟吗?到底是他贪心了。
身居此位,能得他们二位忠贤已是不易。他不该再奢望什么。
思至此,白战离逸出深长的叹气,从座椅中站起。
“行了。朕还要头疼那些为你求情的奏折,就不多留了。”说着,白战离摆摆手,示意太监把座椅、桌台都撤下去。
安成岭的脸色依然没有丝毫改变,鞠躬行礼道:“老臣恭送皇上。”
白战离望着他平静如水的眼,复杂的心绪涌上心头。
沉吟半晌,他终于从口中挤出最后一句话。
“成岭。你多保重。”
语毕,便一甩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安成岭的腰直到皇上消失在拐角处,才缓缓地直了起来。
狱卒将牢门锁好,关切地问道:“老国师,你的眼睛红得很。可是昨晚没睡好?”
安成岭苦笑着摇摇头,安静地坐回了牢房的角落。
走出天牢,白战离斜了一眼一路上欲言又止的李然,停下了脚步。
“丞相,想说什么就说吧。”
李然犹豫片刻,终于行礼道:“皇上,请恕臣愚昧。老国师一生忠心耿耿、功德无量,此次也并非罪大恶极。况文武百官多次上书,请皇上重新量刑。臣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坚持。”
白战离也不想这样。那可是一路辅佐他坐稳皇位、安抚民心的老国师啊。
他沉重地一叹,将眼神放远。
“朕乃是一国之君。江山社稷总是要重于私情的。”
闻此,李然垂眸,暗自揣摩起皇上的心思。不过这次,白战离没有选择隐瞒,而是主动说出了自己的考虑。
“朕看得出来,老三继位,老国师定是不愿辅佐他的。而这份心思难免会影响他的小儿子。”
李然拧眉,猜测道:“皇上的意思是,借此机会将老国师与国师分离开来。国师年龄尚小,受皇上影响渐深,才能保证日后国师忠于新帝?”
白战离不置可否,继续迈开了步子。
时近正午,影子短得可以忽略,于是他挺拔的背影显得更加寂寥。
“臣还有一事不明。”
“讲。”
“既然皇上对储君一事早有定夺,当初为何还要封太子殿下?”
李然显然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所以白战离回头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狠戾。
见状,李然垂下头去,正欲请罪。
白战离却重新迈开了步子,语气中是隐隐的怒意:“册封老大,不过是为了给老三做挡箭牌罢了。”
挡箭牌?
也是。麒麟王的身体,恐怕是禁不起夺位的尔虞我诈。倒不如封个假太子,让所有心怀不轨之人冲着假太子去,替真正的储君挡挡灾祸。
许多年过去,麒麟王身体状况稳定,是个时候把太子和狸猫换回来了。
可太子殿下的才华、能力,还有在朝中的声望已是不可逆。何况,他比起麒麟王更清楚一点:坐在龙椅之上,江山社稷总是重于私情的。
麒麟王会成为一代明君。可太子殿下未免就不会是一位贤主。
李然望着白战离渐行渐远的背影,抿了抿唇。
皇帝真是这世上最让他看不透的人。
时而温柔,时而暴躁。时而热情似火,时而又冷漠如冰。
只是恍神之时,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身旁一行走入天牢探监的男女老少。
其中一人披着斗篷,遮去了大半张脸,但依然身姿翩翩。
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篮子,一瘸一拐地随人群与他擦肩而过。
确认仙绣阁的姑娘伙计们恢复良好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殷容谢绝了玉露要留他歇息一晚的好意,迎着深秋的寒风,步履匆匆地赶回了下榻的客栈。
浮光放下沉重的药箱,搓了搓自己冰冷的小手,抱怨道:“少爷,您为了治病都三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在那留一晚多好,干嘛非得回来?”
“浮光,快帮我收拾收拾。”殷容没有理会他的问话,直接吩咐道。
浮光只得抬起屁股,一脸不情愿地收拾起来。
“少爷,您还是头一次这么着急回家。是想老爷了吗?”
殷容瞥了他一眼,回道:“谁说我要回家了。”
“那您这是要去哪?”
“你别管那么多。”说着,殷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上面写明了寒毒的疗法,咱们医馆的大夫应当都能看懂。你把这个送去,让他们开始接待寒毒的病患吧。”
浮光愣愣地接下,殷容便又转身收拾起衣物来。
片刻,他才反应过来,连忙问道:“可是少爷,您到底要去哪?我办完好去找您呀!”
殷容忙着手里的活,压根没有打算回话。
“少爷!”
“哎哟!”殷容总算是有了回应,一边把浮光推到门外,一边说,“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回来,你不用来找我。快去休息吧,快去休息!”
“少……”
“砰——”门被关上了。
殷容倚着门,望向窗外,寒月笼纱。
此一去,不知前路。这是他的执迷不悟,不能牵连浮光。
浮光将信收好,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就在他推开房门之时,背后响起了轻柔的脚步声。浮光回过头去,不禁吃了一惊。
“流萤?”浮光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什么时候跟来的?”
“这不重要。少爷收拾行李做什么?”
“啊……他要出门。”
“去哪?”
浮光抿了抿唇,选择了保持沉默。
其实少爷要去哪,他是有些眉目的。若是不说,他担心少爷会出危险。可若是说了,还是跟流萤说了,少爷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子……
流萤看出了他的为难,也了解殷容的脾气,最终沉沉地叹了口气。
“浮光,少爷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我谁都担待不起。”
他想了想是这个理,于是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少爷他……恐怕是要去麒麟王府。”
“王爷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妃吧。您和王妃才刚好一阵,别再闹什么误会了……”清酒苦口婆心地劝道。
方才金风从天牢带回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自那以后,白术紧锁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王爷,清酒说得不错。”金风也在一旁说道,“属下明白王爷是顾及王妃的身体。但若是晚些告诉她,恐怕对王妃的刺激会更大。”
白术阖眸片刻,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清酒,去请陈御医来。”他怕她真的受不住,出什么意外。
清酒应声退出了泽宁殿,白术跟着迈开了步子。
谁知一名看门小厮慌慌张张冲了过来,不行跪礼直接开口叫了王爷。
金风上前一步拦住了他,怒道:“你是哪来的奴才,竟敢如此失礼!”
“王爷恕罪!小的是看门的,王府门口有人……”
白术看都没看那小厮一眼,冲金风淡淡地道:“你去处理吧。”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朝安秋月的卧房走去。
眼看着王爷要走,看门小厮不禁急了眼,连着喊了好几声王爷。
“放肆!”金风赶忙拦住了他疯狂的行径。
慢慢地,训斥的声音被白术远远地留在了背后。
此时,安秋月正在用早膳。
不过早上刚刚干呕过,现在是一点胃口没有。酌儿在一旁好言好语地劝着,她才勉强喝下几口米汤。
那日以后,白术都没有再来看望过她。
虽然他托清酒带了话,说是不能让玉无瑕有所怀疑,便不常来。但几日几日的不见面,倒是让她有些挂念了。
他就真的不能……再来看看她吗?
恍神之时,酌儿晃了晃她,惊喜道:“王妃!王爷来看您了!”
闻声,她望向房门,阴沉的小脸终于被那一抹素白的身影点亮。
“白术!”她噌地站起身,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他却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安秋月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改口唤他作王爷。
只是白术的眼神依然闪躲,脸色阴沉。
她心下一慌,投去担忧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白术望着她苍白的脸蛋,心疼地蹙眉,喉头一动却半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半晌,他总算有了动作,伸手扶她坐下。
“秋月,你坐下听我说。”白术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对上她那双清澈的眼,低垂着眼帘缓缓地开了口,“老国师他……”
安秋月屏住呼吸,心中不好的预感逐渐扩散开来。
“殁了。”
……
一时间,世界静止,针落可闻。
白术握紧她冰冷的小手,继续说道:“昨日深夜,老国师撞墙而死。事出突然,救治未果。秋月,你……”
“撞墙?你说爹是自杀的?”安秋月恍惚着摇摇头,脸色愈发苍白,“不,不可能!爹没有理由这么做,他一定是被陷害的!”
她一把甩开白术的手,冲酌儿喊道:“酌儿,快,快去给我备马车。我要到天牢问个清楚!”
说着,身着睡袍的她就要往外走。
白术连忙拦住了她的前路,同时也阻止了左右为难的酌儿。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你安心养病。”
“那是我亲爹,你叫我怎么安心!”她用尽全身力气要推开他,却发现对方一动不动,她抬眸道,“别拦我,我要去天牢!”
说完,她又是一阵用力的推搡。白术为了拦下她,只好用了更大的力气。
“你现在这样,即便去了也毫无作用!”他见她愣了愣神,总算是乖了一些,将语气放缓,“你留在府上好生调养,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好吗?”
只是这份温柔并没有缓解她心头的恨意。
毫无作用……家里出了事,她竟是毫无作用。
爹,女儿对不住您啊!
心火带着方才喝下的米汤一同翻滚而上。安秋月猛地捂住心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白术还从未见过这番场景,顿时慌得手足无措。
“来人,快去找清酒,叫他立刻把陈御医带来!”
几名下人匆匆忙忙分头去了,却依然救不了正在痛苦的安秋月。
她是越吐越恶心,越吐意识越模糊。耳边是酌儿担忧的呼喊,背后有一个温暖的手掌慌乱地抚着她的后背。
隐约中,她仿佛看到安成岭微笑着冲她摆了摆手,似乎在叫她同去。
爹,我这就来……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直到握住了安成岭的手掌。
白术顺着安秋月握住的手望过去,是一个身着红衣、褐发碧眼的少年。
只见他的手一用力,将她轻松抱起。
“王爷,”殷容点头算作行礼,匆匆道,“人命关天,草民就不顾忌了。”
语毕,他不再分给白术一寸目光,让她躺回了床上。动作之轻,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容不得半点失误。
眼看着这个少年自顾自为安秋月把起脉来,酌儿向放他进来的金风投去不满的眼神。
金风连忙解释道:“这是方才在王府门口求见王爷的人,名叫殷容。王爷应是听过他的。”
听过,但只记得这是一个让她难过的人。
“他自称能够医好王妃的病。属下知道他是一名西戎的大夫,便觉得可信,擅自带他进来了……请王爷恕罪。”
“无妨。”
不过,他不敢让她冒一丝风险。这个叫殷容的人究竟几斤几两,他还要斟酌一番。
正在这时,清酒匆匆踏进了房间,身后跟着姗姗来迟的陈御医。
白术已是无心责备,只是与陈御医耳语几句,便将平静的眼神放到了殷容身上。
很快,殷容就命人取来纸笔,写下了一个方子。
“一日两服,三日内即可清醒。只是她中毒已深,完全恢复至少要有三个阶段,每个阶段需配不同的草药。”说着,殷容抬眸,直直地对上白术清冷的眼,作揖道,“王妃病情复杂,治疗中难免出现状况。不如让草民暂住府上,直至王妃完全康复。”hΤTpS://WWω.sndswx.com/
清酒难以置信地瞪着他,道:“放肆!王府也是你这种人能住的?”
殷容挑了挑眉。其实他预料到会是这样。
“秋收围猎之际出现这场怪病,已是被百姓称作不祥之兆。麒麟王府若是在这时出了事……”他不理会清酒的无礼,知道说服白术才是要务,“王爷应该明白草民的意思。”
清酒眯了眯眼,才琢磨过劲来。
秋收围猎是皇族祭天之礼,此时出现怪病,难免会有人传是神明对皇族的不满。若是麒麟王府再闹出什么来,岂不是要被夸张成神明对麒麟王不满,所以特意降罪?
清酒狠狠地剜了殷容一眼,不甘心地闭上了嘴巴。
这小子……除了王妃,他还没见过在王爷面前这么咄咄逼人的!
白术却依然不慌不忙,命人将药方递给陈御医过目。
陈御医展开药方,一字一字看过,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药方的落款上。
凡是正规的医者,均会在药方后落款,写清姓名,同时会标上师门的号。这样做是方便同行学习交流,也是为师门增光添彩。
殷容在药方上的落款,除了姓名外,还有一字:叶。
陈御医眼神发亮,连忙行礼道:“王爷,请您放心地将王妃交给这位公子。这位公子师从叶门,定能医好王妃!”
白术淡淡地颔首,叫陈御医先行退下,踱到殷容跟前。
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猛地袭来,险些让他招架不住。
天下谁人不知皇室堪比虎穴,既是入了,就别想全身而退。
可他还是来了。
哪怕她已为人妻。哪怕他独吞苦果。
半晌,白术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三日内,她若是不见好转……”
殷容眯了眯眼,紧紧地凝视着他眼中的风平浪静。
“你便提头来见。”
霎时间,同样的一双眼里,竟闪过了一阵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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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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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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