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骨吸髓也不过如此。
如今,她得了面具里经年累月熬成的五刑残杀之气,合着逆转盘的作用,终是重见天日,重塑真身。
白骨生肉,原本被棘突刺穿胸口的郑钰跌落下来,胸口的鲜血向上奔涌,如一条脐带。她试图抓住周围所能抓住的一切,然而她只触摸到柔软、光滑的肌肤。
郑钰片刻失神,后颈的白衣便被尖锐的鸟喙穿透,三只凤鸟一同叼着她向上飞去。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得救了,然而当发现自己是被送往何处时,骤然挣扎起来。
近在咫尺的倒挂的脸面上,丰韵的线条勾勒的五官,是千山万壑的缩影,微挑的一笔细长眼尾蕴含着世间万象。
这样的一张面容,见者心无杂念,可当郑钰被凤凰们叼着靠近时,那两半丰韵的唇忽而分开了,露出一道黑漆漆的缝隙。
郑钰这才意识到包裹着帝江,又捕获了人类共同意识的自己是被喂到西王母嘴边的甘旨肥浓。她被推进去,眼见着贝齿落下。肥硕的肚皮因此爆裂开来,脏器、肠子流得到处都是。可她还活着,生生受着骨骼被挤压得粉碎的痛不欲生,她的头颅卡被卡在齿槽间,细细碾磨。
她因此不得不望向一边,对着的咽喉如一个黑洞,通向她所熟悉的死亡。
第一次目睹死亡,是见着一女子躺在姹紫嫣红中,她双眼凹陷,浓重的脂粉掩盖着尸斑,惨白得像扎出来的纸人。鲜花一直妆点至她的胸口,因为在那一场事故中,她的腰部以下都被啃噬殆尽。
台上念着悼词的是郑钰的父亲,他看起来并不那么悲伤,他说会实现亡妻的遗志。
外头雨下得很大,走时,密密麻麻的黑伞连成一片,使得她淋不到一滴悲伤的雨,一张张脸在记忆里与父亲长得一模一样,他们俯视着她,对她说要继承遗志。
十岁那年,郑钰在实验室里见到了两层楼高的巨大的鸟身怪物。它们细长的脖子上结满了肿瘤般大大小小的头颅,每一个头颅都生着母亲的脸。
它们齐齐望向郑钰,随后从嗓子眼挤出尖细的鸣叫朝她奔来。可它的身体刚完成融合,尚且无法掌握平衡,快到郑钰跟前时绊了一下,以至于凑在前面的或哭或笑的脸面都砸在了厚重的双层防护罩上,流血、变形,扭曲,破损。
脑门凹陷了拳头一块的那张脸,凑在二楼平台上站着的郑钰跟前,开口想说什么,然而下一瞬,她就被机械臂切割了下来,如同摘菜一般丢弃在了地下缝隙中的王水池里。
“总有折损的部分。”父亲宽厚的双手按在郑钰肩上像是在安慰,“我知道你很想念兰芝,我也一样。但缅怀无济于事,应当将惠及全人类的永生的希望,作为标的。”
她当时回答了什么,全然忘了,只记得眼前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血点,被一排细长的磁力刮水器轻易抹去了。
那一只曾啃食过母亲,又与母亲基因融合的怪鸟,后来被圈养在了杨仲负责的“无间地狱”。郑钰偶尔会去投食。仅存的拥有母亲外貌的十几个头颅都已被怪物的意识占据,全然认不得她了。她们只是迫不及待地用人类的嘴争抢着投食器落下的碎肉,有时为了争食还会互相撕咬。
再后来,怪鸟也在魔方一般的无间地狱里被其他妖族吞噬,人类无用的头颅都成了养料,滋养着全新融合的异种。
郑钰到此时才忽然意识到,执著于母亲的面貌,亦或是生死,毫无意义。她已经给为了郑家选择了这个丈夫,选他也不过是一种赌博。杨仲的一叶障目,让她有更多机会,在他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
她开始计划要一个孩子,因着她理解了郑家人的前赴后继。要摆脱痛苦,摆脱轮回,唯有获得永生,取代神的位置。仅剩的人间已能汇聚六界灵力,于下一个轮回开始前,若能登极乐,便能使得所有受困于虚妄幻象的人类一同羽化得道。
与水族交易,亦或是在前进的道路上杀死一些祭品,都无足轻重。郑家选了最忠诚最勇敢的血脉来启动祭祀,可她终究与父亲一同停在了这一刻。
又是死亡。
她被打回原形,被推入悬崖,就好像从未挣脱过。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企图寻找盛喻,却发现他悬浮于自己头顶默默看着。
这一次虽也是俯视,却并无居高临下的怜悯。像是默哀,像是悼念。父女都不需要这些浅薄的感情来送他们最后一程,可已说不出话来。
头骨碎裂,灰白的脑浆迸出,混合着血水,一同流向死亡的深渊。
郑钰不甘,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与盛喻意识相连:“你还活着,还有时间,你能指引人类走向极乐。”
盛喻伸出手,替她合眼:“极乐或永生,于凡人而言,不过是另一种意义的枯竭与死亡。”
那一瞬,郑钰眼前叠影了日月交替,四季更迭,花开花败,潮涨潮落……风的叹息,河的奔腾,山的呼唤,鸟的婉转都环绕在耳畔。她见着一个孩子的呱呱落地至白发苍苍,见着一只蝉从地下蜕壳钻出,吸食树液,鸣叫了一夏后便自枝头坠落。
万灵并无区别,于岁月的长河中都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蜉蝣。唯不变生万变,生生不息的韵律如一首歌,借着对不死的向往,依托潮汐、日月、山河、阴阳……奏成周而复始的长鸣。
郑钰听着那悠远的钟声,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她变成了葬礼上的一朵紫色的小花,依偎在母亲的胸口。母亲乌黑的长发依旧柔软,覆盖在她的背上,像儿时温柔的抚摸她的手,哄她睡去。
她合上眼,不再孤寂,不再有执念,于淡淡的花香中,安然沉睡。她仿佛又回到了襁褓中,亦或是她抱着那一个襁褓,用母亲唱过的歌谣,温柔地哄那个孩子酣醉。
盛喻睁眼时,已是被一人拥在怀中。
他头疼欲裂,仿佛刚从母体里分化出自我意识,仍对“我”的边界模糊不清。当知觉与感官逐渐恢复,他才看清了那张逆着光的面容。
“楚言……”许久未用的声带有些沙哑,盛喻努力控制着还有些颤抖的手,去顺他脑后的发。
楚言脸色惨白,一身判官服已失去了流光溢彩,撕开好几道狰狞的口子。金色的长发像是大狗的长毛,委屈地披散下来,一双紫色的眼眸里满是关于失去的余震。
他收紧了抱着盛喻的臂膀,像是要用这种贴着他胸口感知心跳和体温的方式来让自己从方才的恐惧里挣脱出来。
盛喻趁着楚言缓和情绪的间抬头看了眼,正对着他的是一块碎裂的九龙照壁。这里是他先前曾见过影像资料的“浮生楼”的水池边,那水池曾杀过无数被用以融合实验的蛇族,如今,正盛满了某种液态粘稠的透明物质。这个,盛喻在杨仲的实验室里见过,是人造的材料,质感如耦合剂,但却有着流沙般的属性,任何重物置于其上,都会沉底。底下巨大的压强会使得那生物无法再挣脱出来,但它却能够循环氧气供生物呼吸,并结合监控系统来测试生命体征等数据。
盛喻见自己白衣未湿,便大概确定了自己昏迷后,正是被这样的“水牢”关押着。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浮生楼在上一次出过蛇族的事后,便被封禁了,哪里知道郑家有通天的能耐,依旧将这里作为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我故意被捕获,靠着桔梗的香味保持清醒。”衣袖里,一朵紫色的小花怯怯地探出脑袋,像是在和盛喻打招呼。
它是被少年时的楚言认真照顾过的窗台上的那盆实验的失败品,得到了楚言分享给它的灵力,又被盛喻尽心照料了许久,终于是生出了彗心。它在楚言的意识里用香气做了标记,帮他通过香味定位现实,不被面具里的幻象蛊惑。
“他们原打算若你醒来就杀了你。”楚言用灵力灌入盛喻体内,在他的脉轮走了一遭,确定他并无大碍,这才将他打横抱起,“我透过面具能感知他们的想法,这才找到了你。”んτΤΡS://Www.sndswx.com/
楚言寥寥几句,并未说他是如何破开此处封印,又如何与那负责供给灵力的九龙壁里释放出的惨死妖族的怨气缠斗。他想来后怕,要是他再晚来片刻,或许那锋利的刀片便会夺去盛喻的性命。
好在一切都不算太晚。
“虞渊还未醒,王母却已复生。要破褚凰和紫霄的局,唯有一个法子。”楚言边说边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他身上的血液在抱着盛喻穿墙而过时,将周遭腐蚀成了一个窟窿。
踏出环形墙的刹那,天地间混乱的灵力风暴扑面而来,时间的漩涡造成灵体的扭曲,灵魂像是被折叠后剪了一刀再铺展开,在时间的维度上平铺了无数个影,又跌入互相挤压的空间的沟壑。
幸而一把古朴的铜黄剑自半空落下,尖峰朝下钉入地面,镇住了方圆百里间的动荡。金光如涟漪般扩散,剑身上的日月星辰悬浮于四周,顺时针旋转来抵御外界的侵袭。剑身另一面的山川河流微缩成脚下景观,如卷轴般延展开,恰是当年西王母授予舜的神州图。
这地图全然由盛喻的意念操控,可以移动坐标,使得地图放大到无限,缩小到微观。
“是时候了。”半空中一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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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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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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