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姝重复一遍。
她似是听到什么可笑的答案。
韩兆闭上眼。
鼻尖是清冷的血气,混杂着的,是她身上,或许她自己都不知晓的泠泠幽香。
这两种气味交缠在一起。
痛苦地,令人窒息。
他哑声:“是。圣人心怀高远,所行之事,是为万民。罪臣不敢因私欲,毁万民之福。”
殿内一片安静。
许久,都未曾有人开口。
直到耳边传来一阵极慢的脚步。韩兆迟钝睁开眼。如若初见之时,他看到一双玄黑暗金纹的靴子,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前。
“土地兼并。”
她低声说。
“孤,是否该感念孤心中,尚有治国之策,以此,竟可谋得一线生机?……通敌叛国……明明是通敌叛国之人,到如今,竟同孤说,你之志向,是为万民?”
她仿若听到什么荒谬的笑话。
她蹲下身,抬起韩兆下巴。
韩兆被迫仰起头。如同从前千万次。他在她跟前,被她迫使着,仰头看她。
手下仍是那人的肌肤。
殿内阴冷。仿佛只有手指间桎梏的那一点皮肤,才能带来唯一的温度。
但那温度浸入指尖。却令四肢百骸,越发寒凉。
萧静姝道:“你委曲求全。”
“你委身于孤。”
“你同孤说,你知,你愿。”
她手下控制不住,渐渐用力。
她能感觉到,他面上的伤痕似在崩裂,他高挺鼻梁之上,有一块痂被蹭掉,有血,极慢极缓地,顺着他鼻侧,淌下来。
那血落在她指尖。
她手指之上,一片黏腻。
这是他的血。
她知晓,他疼。她甚至能感到,他的肌肉,在控制不住,微微绷紧。
可她按捺不住。
她禁锢着他。
掌控着他。
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感受到手下这人的存在。她心中暴戾一片,撕扯一片。她道:“……韩兆,你做这些,也是为了万民?”
“……”
韩兆望着她。
他无法出声。
不是的。
不是为了万民。不是为了天下。他是个人。有私欲,有妄念。他的妄念,将他一步一步,推到此处。
可他说不得。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过往。
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曾经。
现下以推山倒海之势,朝他涌来,浩浩汤汤,全无际涯。他恍惚想起,原来自己从前,也从未确定过,韩府灭门,非她所为。
只是那时,他知晓了,穹安寺失火是在四月初十。
而韩府灭门是在四月初七。
这三日光景。这微末的可能。
让他生出欲念。让他的欲望丝丝缕缕,如若藤蔓。将他束缚囚牢。
是他之错。
他何等可耻,何等可笑。他竟敢忘。
他本不该的。
本不该对眼前人,有任何奢求企图。他沉醉放纵之时,他所谓“从心”之时。
母亲,在地下,可能安心?
一场荒唐。
一场笑话。
韩兆哑声开口:“是。”
下巴处的力道骤然收紧。
韩兆道:“罪臣知晓,圣人不当困囿于私事。否则,于天下有碍,于百姓有碍。罪臣微薄之身,若能解圣人烦忧——”
他低声道:“罪臣,不当推辞。”
他亲口说出这话。
萧静姝指甲几乎嵌入他肉中。
她死死望着他。半晌,她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韩兆……”
她道:“你是在可怜孤?”
“……”
“你在可怜孤,无人关照,可怜孤,高处寒冷。你担忧孤因为这些,有碍朝堂之事。是以,你,以身饲虎,大义凛然?”
这些话一字一句。
俱如剜心。
韩兆双拳在身侧紧握。
他闭眼。
哑声道:“……是。”
骤然一下。
他下巴被人重重甩开。
萧静姝哈哈大笑,几不能止。殿内无风,她节节后退,宽袍大袖在随她动作被空气鼓起,更称得她高瘦伶仃。萧静姝道:“可怜孤?可怜孤!孤是圣人!孤在万万人之上,孤何须你一个罪奴可怜!可笑!可笑!这世上,竟会有如此荒唐!”
她笑得停不下来。
仿佛真遇到什么再好笑不过的事。
她在殿中趔趄。她身子往后,碰倒了案几。
案几上的奏折笔墨,四散狼狈,跌落在地上。
她亦脚下踉跄。
韩兆身形微动。
下意识就想要扶。
但下一刻,她已自己站稳。她鬓发散乱,头上珠帘晃动。她隔着珠帘望着他。韩兆的手,慢慢垂下来。
他不能再触碰她了。
不能再扶她。
不能再搀她。
不能再以宦官之躯,行大不敬之事。有,大不敬之心。
萧静姝慢慢站稳。
她脚下,是一块砚台。
砚台坚硬。她将它拾起,缓缓抬手,如剑般,指向韩兆。
“韩兆。”
她唤他的名字。
她的声音,须臾之间,似如在朝堂之上,冷酷杀伐,全无感情。
她道:“你韩家余孽,现在何处?你等而今,又有何等谋划?”
他明明见过她这幅模样。
从一开始,他初见她时。及至后来,他亲眼看着她,面对朝臣众人。
她都是这般。
但这一刻,他却仍止不住陌生。
韩府灭门之日的情形历历在目。
他身上伤口崩裂,血液流淌。那些黏腻的血液,猩红粘稠——
仿佛不是他的血。而是韩府众人的血。
他垂下眼。
低低开口:“罪臣欺君,有刺杀之心,罪不可赦。但韩府上下三十余口人。”
他闭了闭眼。
“……俱是忠良。除罪臣外,俱已身死。韩家旧部,亦与罪臣,再无关联。”
“……忠良?”
萧静姝荒唐笑起来。
她道:“韩兆,事到如今,你竟还在遮掩?孤派傅行查过你,若只有你一人,不可能将身世安排得这般天衣无缝。韩骁俭看似冠冕堂皇,却狼子野心,所图甚大,他连你都能保住,狡兔三窟,孤不信,他在其他地方,会无……”んτΤΡS://Www.sndswx.com/
“圣人!”
韩兆忽然出声。
他抬头看她。
他的心好像忽然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之中,越坠越深。
母亲的话声声在耳。他喉中如有刀割。他望着她,嘶哑道:“……罪臣的性命,是罪臣母亲,以命相护,才得以苟活的。”
“罪臣母亲……”
他惨笑一声:“当时,就死在罪臣眼前。”
“韩府多少人,俱都死在当夜。只有罪臣一人逃出。韩府灭门之前,罪臣还曾听父亲说起,韩家之军,竟尽数用来抵御流民。而流民本是百姓,只因豪门大族兼并土地,百姓无有生路,才到此地步。他手下兵士,要对这些平民举戈相向,而无止境,这是他终生之痛……”
“韩府满门,俱是忠烈。”
他说。
“罪臣知晓圣人不易。”
他一字一句。喉间铁锈气息翻涌。他用力将那些痛楚全都按下。
他说:“便如今日绿萝之事。她无罪,圣人无罪,季世子无罪。无人有罪,但事已至此。罪臣不知当日,圣人又遇何种情形,只能如此。但韩府上下,从无一人,有叛国之心。”
“他们承受许多骂名,被人曲解羞辱。但圣人……”
他咽下喉中鲜血:“圣人不当,用之,却还侮之。”
他在她的目光中,慢慢伏下身来。
他道:“罪臣万死。请圣人,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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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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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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