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顾蕾拉的名字仿佛已经紧密连接在一起。同学们很津津乐道这一段:校花为了学神不惜故意违反校规,在主席台上公开表白,却还是惨遭拒绝……
关系好的几个男生也常拿顾蕾拉跟倪珩开玩笑打趣。
可实际上,打那天在走廊上短暂谈话之后,他们之间再无交集。
不知道女孩是不是故意躲着他,他们楼上楼下都没有打过照面。倪珩值日时也没有再抓到过她。
就好像之前迟到真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一样,她再也没有迟到过了。
转折点发生在年末,学校的圣诞音乐会上。
国际学校,东西方节日都会庆祝,圣诞节算是搞得最隆重的节日之一。每年平安夜学校都会在大礼堂举办音乐会,各样独唱合唱,歌剧舞蹈等节目一应俱全。学校里有艺术特长的同学不少,但要说专业和精彩,还得是艺术班的那群人。
“阿珩,今年音乐会你指挥吗?”一天放学后,后桌的男生问倪珩。
倪珩还没说话,旁边的男生就替他回答了:“阿珩上学期就卸任了啊,老师当时不还不乐意放人了么。要我说啊,早早卸任也对,咱又不是艺术班那帮人,花那么多时间搞那些有什么用。”
倪珩默认。
这段时间音乐节他是顾不上的,精力都放在申请国外藤校的冬令营上面了。
旁边俩男生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我听说了,他们艺术班这次好像钢琴伴奏的人不太够,现在正找别的班的学生凑数呢,现在都还没找着……”
“喲,你有想法?可惜啊,就你弹棉花的水平,人家看不上啊。”
“滚!你以为你就够格?人的要求可高了呢,听说到现在有个芭蕾舞剧的节目还没找着伴奏……”
芭蕾舞剧?
倪珩神色一顿,眉梢不动声色地挑了下。
**
学校的舞蹈排练室。
女孩子们统一穿着红色紧身衣,黑色练功裤,正三五一撮地聚在一堆,抓紧排练前最后的一点时间闲聊。
“我还以为,咱们这节目上不成了呢。”
“对啊,不是说找不着伴奏吗?怎么一下子又找到了?”
“蕾拉,你知道是谁吗?是你妈妈找来的人吗?”
顾蕾拉摇摇头:“我妈不管音乐会的事。”
她细致调整好脚腕上的绑带,嘴角弯了弯。
女孩即便坐在地板上,腰背也是自然挺拔绷直的。她和其她姑娘们一样将头发全部梳到脑后盘起来,完整暴露完美的前额和颅骨,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只亭亭玉立的小天鹅。
“老师来啦!”有同学低声提醒道。
女孩子们立刻哗啦散开站好,目光齐齐看向门口。
一身黑衣的女老师走进来,身后空无一人。
女孩子们脸上的期待感稍垮,互相交换着眼色——不是说会有新的伴奏来吗?
老师开始苦口婆心地鼓励同学们每次按时参加排练,并强调她们的时间有多么不够用——
“报告。”
一道男音突兀打断她的话。
倪珩走进来,无视身侧女生们的注视,径直来到老师面前。
“抱歉,我来迟了。我们班刚下课。”
“没关系。”老师笑眯眯的,“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负责咱们舞剧这次的钢琴伴奏,倪珩同学。大家应该都认识吧?”
“!!!”
舞蹈室里响起女孩子们的抽气声,大家的震惊都是统一的。
倪珩怎么会跑来给她们伴奏?
他不早都从乐团里卸任了吗?
不对呀,他不是指挥么,难道还会弹钢琴??
顾蕾拉呆呆看着少年挺立如竹的侧影,大脑一片空白。
倪珩……
自从上次两人把话说开以后,她就再没和他见过面了。
身边的好朋友包括妈妈都以为她表白未遂,这段时间没少安慰“失恋”的她。
亲友团们纷纷斥责学霸不解风情不懂爱,在大家不断的谴责和八卦里,顾蕾拉也被动地,对倪珩有了更多的了解。
比如,她知道了自己不是他拒绝过的第一个女生。不局限于本校,喜欢他的人有一大把,可没人见他对谁表现出好感过;
又比如,倪珩其实比很多人以为的要好相处。他成绩好,但不吝于帮助别人,班里同学有问题问他,他都有问必答。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人看着高冷,但其实人缘还挺不错。
还有就是,他可能比他们以为的,还要优秀全能。有人说他虽然没有继承父业,但也能轻易飙飞摩托。也有人说,看见过他偷偷画旗袍的设计图……
听得多了,顾蕾拉隐隐的,还真生出了一种失恋的情绪。
——虽说自己的表白是假,但又好像真的,感觉错失了什么似的。
况且,他也是确确实实地拒绝她了呀……
想起那天男生站在窗边,一字一句低沉唤出自己大名的场景,顾蕾拉就没由来心跳。
后来在学校里和倪珩打照面,或者下楼时远远看见他走过来,她都会不由自主地躲开他……
今天,他怎么会来这儿呢?
顾蕾拉看着男生坐在钢琴前,心里突然腾生一种古怪又大胆的想法——
当初她告诉他,自己迟到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难不成,现在他来这儿也是为了……
顾蕾拉的心很重地跳了一下,又瞬间提到嗓子眼。
心绪不宁,静不下来,就根本没法专心。整场排练,她的四肢都跟刚安装上一样,异常的不协调,频频出错。
作为领舞这个状态实属不应该。老师点名批评了她好几次,排练结束后又让她留下来,单独自己加练。
顾蕾拉脸上发烫,有些沮丧地抹了下汗津津的额头,又背过身去,刻意不看钢琴后的那个身影。
但是没用。
但是没用舞蹈教室,四面墙都有镜子,他的倒影,无处不在……
“蕾拉,你没事吧?”关系好的女孩子关切到,“你今天是不是哪不舒服?要不我等你,练完咱们一起回家。”
顾蕾拉摇摇头:“算了吧,我估计我还得练好久呢。你先回家吧。”
朋友点点头,余光又往旁边瞟了一眼,轻笑道:“哎,倪珩怎么会来啊?”
顾蕾拉被戳中心事,眼神有些闪烁:“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我看他就是为你来的!他不会是后悔了,想再追你吧?”
顾蕾拉呼吸又是一停:“你别瞎说……”
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了,顾蕾拉走到教室后面,离前面的钢琴远远的,却依然还能听见倪珩和老师的对话。
少年告诉老师,他好长时间没弹手有些生疏,想留下来单独加练。
顾蕾拉的心又跳空好几拍。
……不会吧不会吧。
他不会是真的是因为……
顾蕾拉屏住狂跳的小心脏,自顾自地,若无其事地对着镜子开始练习。
老师走出门后,偌大的舞蹈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俩人一前一后,在房间里拉开最远的距离,谁也没有出声说话。
房间里只有钢琴奏出叮咚动听旋律,以及女孩舞鞋偶尔摩擦地面,发出的细微声响。
很不安静,却又过于沉默了。
顾蕾拉对着镜子垫起脚尖,一条腿高高在空中定住。
她的嘴角慢慢耸拉下来。
已经快半个小时了,男生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他坐在钢琴前专心演奏,自始至终,都没有往他这个方向看一眼。
果然,还是她想太多了么。
也是,她之前还骗了他,他又怎么可能喜欢自己……
“啊——啊!!”
顾蕾拉心不在焉,脚尖一抖,一下子跌倒在地。
“嘶……”她握着脚腕,疼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余光不自觉瞄向镜子里的身影。
……男生依旧坐在琴前,岿然不动。
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蕾拉心里一沉,觉得脚踝更疼了。她撇撇嘴,很轻地哼唧出一声。
钢琴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顾蕾拉心里一动,抬眸就看见男生起身拿起书包,径直走出了门。
顾蕾拉:“…………”
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顾蕾拉惴惴跃动的小心脏,瞬间跌入谷地。
委屈与屈辱感同时袭来,她扁了扁嘴,眼眶也有点热了。
在地板上茫然坐了好一会儿,女孩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脚踝,呼出一口气。
还好,应该只是扭了一下,骨头没有伤到。
等到脚不那么痛了,她他小心翼翼的起身又抓着把杆,慢慢走到教室后面前面。
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顾蕾拉背着书包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
刚迈出两步,门突然从外面被哗啦推开了。
倪珩站在门口。
少年单手抄兜,一双黑眸沉静如海,无声睨着她。
顾蕾拉大脑又空白一瞬。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倪珩也没有说话,他眼尾往顾蕾拉身后斜了下,示意她坐到琴凳上。
顾蕾拉抿了抿唇,懵懵然地坐到了琴凳上。
倪珩走到她面前,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单膝蹲在她面前。
顾蕾拉的心也随着男生下落的身体,狠狠地悸动了一下。
她口舌莫名发干,出神般定定看着少年乌黑的发顶,看他宽阔的肩背,看着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一点一点拆开她舞鞋上的系带。
男生的手很好看,手指颀长,弹起钢琴来应该非常漂亮。顾蕾拉这才发现,原来男生的手这么大的。
她感觉,他一只手就能轻易包裹自己整只脚面……
这样绮丽的念想浮出脑海时,倪珩的指尖,恰好若有似无地刮过她的脚腕。
脚腕上的痛感似乎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酥酥麻麻的触电感……
倪珩一手握着女孩纤细的脚腕,一手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大盒冰淇淋。
方盒冰淇淋在少年掌中转了两圈,他慢慢地将手中的冰淇淋贴向她被白袜包裹的脚踝。
刚挨上去,男生又立刻松手。
他抬眸看她一眼,突然抬手扣上领结,轻轻一抽,刷的扯掉了领带。
倪珩将红色的缎面领带在冰淇淋盒上缠绕好几圈,才将盒子重新贴到女孩脚腕上。
被布料包裹的冰淇淋冷意变钝,顾蕾拉没有感觉到凉,反而有一种浸入温水中的窝心感。
她看着男生塌下来的衣领,他完全暴露出来的锁骨和肩颈连接出硬朗的线条,又流畅至突出的圆喉结。
少年的喉尖下沉,滚出轻微的吞咽声响。
顾蕾拉却只听到自己越发放肆的,怦然心动。
咚。
咚咚。
**
晚上回家后,顾蕾拉扭脚的消息惊动了全家人。
她很早就立志,要和妈妈一样做一个专业的舞蹈家,自然明白脚对一个舞者的意义,等同生命之重。
妈妈连夜请了医生到家里来。经过诊断,医生确定顾蕾拉的脚没事,只要按时冷敷,这几天都不要再跳舞就好了。
她自小跟着妈妈练舞,功底比同龄人超出一大截,几天不训练,影响其实也不大。学校老师知道后也嘱咐女孩好好休息,这几天就不用再排练了。
第二天放学时,顾蕾拉背着书包走到门口,原地定了几秒,她的双腿还是不受控制地走向舞蹈室。
她跟老师解释,表演尽在眼前,即便这些这两天不能训练,但还是想在旁边观摩大家跳舞。
老师狠狠表扬了领舞的敬业精神。
对上同学们心照不宣的,“哦~我懂的”的眼神,顾蕾拉耳根发热,有些心虚地偏过了头。
余光里,坐在钢琴前的少年依旧专注演奏,目不斜视。
女孩子们和着琴音跳了两遍后,倪珩起身说他想自己单独练一会儿。
最好还能有一个舞者和他一起,两人细致的抠一遍曲子里的韵律和节奏。
没法跳舞的顾蕾拉,毫无意外地被指派去跟倪珩一起练习。
跟着男生单独走向琴房,顾蕾拉的心,比那天他蹲在自己面前时跳的还要快。
进了琴房后,倪珩径直坐到钢琴前掀开琴盖,自顾自开始试音。
顾蕾拉看了眼不发一言的男生,转身默默拉开书包拉链。
她背对着男生,取出那条洗干净的红色领带。抓着领带有些无措的绕了好几圈,女孩又有些慌乱的将领带展平,整整齐齐的叠成一个小方块。
顾蕾拉背着手走到轻便,将手中的领带举到男生眼前,开口时声音因为紧张发涩:“还,还给你。”
要死。
之前她跟他说话,明明一点都不紧张的啊!现在怎么会这样?
顾蕾拉咬了下唇边,很低声:“上次,谢谢……”
倪珩缓慢抬眸看她,眼中平静,不辨情绪,单薄的眼皮上压出深刻的两道痕迹。
“不客气。”
说完,男生就又垂眸,继续摁琴键了。
顾蕾拉:“……”
顾蕾拉深刻怀疑,这个男生的脑袋里,是不是有一个什么“一键还原”。
明明上次抓着她的脚时,已经暧昧成那个样子了,转天一见面,又是一副不熟脸。
还是说,一切只是她自作多情,人家只是好心,路见不平,帮助同学罢了。
又或者,他还在生她的气。气她上次骗他……
“背景故事,介绍一下吧。”倪珩突然开口。
顾蕾拉愣了一下:“什么?”
少年那只修长好看的手哗啦啦翻动乐谱。
“这首曲子的背景,介绍一下。”
“哦……”顾蕾拉如梦初醒,心里却还是细不可察地沉了一下。
又是这副公事公办的正经口气。
所以,他找她单独训练,真的就只是为了训练咯……
“这首曲子的作者很冷门,创作灵感,也来源于一个很冷门的北欧童话。”顾蕾拉信手拈来,早在这次芭蕾舞剧之前,她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给她讲过这个故事了。
“传说很久之前,有一个女孩为了躲避严苛的父亲和恶毒的继母,半夜从家里逃了出来。她误打误撞,闯进了天鹅堡。”
“天鹅堡里住着一个王子,他英俊,富有却有着一颗石头般的心,十分阴鹜,一点都不近人情。他规定,凡是不经他允许进入城堡的,一律要被处死。”
“女孩为了活命,谎称自己爱慕王子,是想要嫁给他,才来到这里的。王子被女孩的勇气打动,破天荒爱上了她,决心迎娶女孩作自己的妻子,让她成为天鹅堡的女主人。”
“结婚前一晚,女孩居然偷偷跑了。王子很受打击,大便异常,从此郁郁寡欢。城堡里的巫士们非常气愤,他们集体施法,将逃跑的女孩变成了一只天鹅。并且规定,除非王子在第一场大雪来临之前原谅她,她才可以恢复成人的样子。”
“变成天鹅的女孩想要重新回到城堡,但王子根本不愿意再见她。于是她绕着城堡飞了四十九天,希望王子能够出来原谅自己。”
“她等啊等,可王子始终都没有出来。圣诞节的那天晚上,女孩再也飞不动了,她倒在地上。气温变低,刮起风来,马上就要下雪了。”
“女孩绝望的看着天空。就当他以为自己要一辈子都做天鹅时,城堡的大门突然开了。”
“王子走了出来,在第一片雪花落在地上之前,他抱起哭泣的天鹅女孩,低头吻了她……”
顾蕾拉轻轻呼一口气,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始终都在浅浅微笑。
她很喜欢这个童话故事。冰冷骄傲的王子为爱折腰,而孤独脚下的女孩,也收获了王子唯一的真心。
真正的爱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爱情从来都不是完美的,有错误,有缺陷,有伤害。
但真正的爱,足以遮盖一切的罪过……
身侧的男生短促地发出一声气音轻笑。
“怎么了?”顾蕾拉敏锐皱眉,“你笑什么?”
“笑这个王子傻。”倪珩淡声回答,“被人骗了,还要巴巴娶人当老婆。”
“那不叫傻。”顾蕾拉不满道,自己喜欢的童话被人一口否定,女孩不高兴嘟嘴,“他表面阴沉冷酷,其实很赤诚,也很大度,这也是他的宝贵所在。”
倪珩听后嘴角翘了一下:“也是。应该怪骗他的人太狡猾。”
他目光慢慢凝在顾蕾拉的脸上,目光幽幽,别有意味:“连喜欢别人这样的话,都可以随便乱说。”
顾蕾拉张口正想反驳,抬头对上男生意味深长的眼睛,她心头一跳,瞬间反应过来。
喜欢别人的话。
乱说。
骗人……
啊啊啊啊她感觉他在指桑骂槐!
顾蕾拉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那,那也不能完全怪她啊,她家里人那样,王子又很……呃,高冷。她不也是没有办法么……”
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毫无底气。
身前的男生,好像若有似无地笑了下。
他没有说话,浓长的眼睫慢慢低垂,在眼下拓出一片阴影。
顾蕾拉咽了下嗓子,轻声继续道:“女孩最后,不也知道错了么。她围着城堡飞了四十九天呢……”
呜呜呜她也知道错了。
她的jiojio都扭到了呢……
倪珩眉心微动,唇角细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你说——”男生缓声,琴键上的手漫不经心地用力,发出一声漫长而沉闷的低音,“女孩最后,真的爱上王子了吗?”
“还是只是怕,一辈子都是天鹅?”
他无名指下落,又缓慢按出一个音节。
——也轻巧地,重重地打在顾蕾拉心上。
她摁了下悸动的心情,开口:“我觉得,女孩应该是……喜欢上王子了吧。”
说的明明是童话,可她的脸,却难以遏制地,迅速地红到了耳根。
“她,她会被王子感动,也会被他的品质折服。”顾蕾拉深深吸了口气,定声,“所以,她会真的,喜欢王子的。”
倪珩一怔,眸光轻动。
他定定看着面前的女孩,唇角抿出细微的弧度,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感觉却明朗了不少。
琴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气氛却不像刚才那般凝重。两人之间好似缓缓拉开了一面无形的,微妙的暧昧磁场。
顾蕾拉压平上扬的嘴角,清了下嗓子,又轻声开口道:“那你说……王子最终原谅了女孩了没有?”
她抬眼直直看向少年,目光再无闪避,明亮的眼睛熠熠生彩——跟她那一天站在主席台上大声表白时很像。
“他是不是……也喜欢上她了呢?”
倪珩很深地看了她几秒,看到女孩面红,看到他们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他才很轻地扯了下唇边。
“如果王子不喜欢她,最后就不会从城堡里出来吻她了。”
即便知道她最初骗了自己。
即便知道她就是狡黠不守规矩。
他也还是无法自持地,毫无理由地,喜欢上了她。
“那,那——”顾蕾拉的唇角都快压不住了,“王子为什么还要让女孩等四十九天啊?”
他话音将落,外面突然响起清校的铃声。
少年的答复在铃声中被延迟,拖出令人心悸的期待和不安。
等到铃声最后一丝余韵彻底消失,他才缓声开口:“或许是因为——”
倪珩顿了下,黑眸灼灼看女孩。
“下雪的圣诞夜,最适合真心的告白。”hΤTpS://WWω.sndswx.com/
**
转眼即到平安夜。
天气预报预告风雪欲来,整座城市迅速降温。是夜,气温已跌至快零度,风刮到脸上,能感觉到若有似无的冰碴。
学校的大礼堂暖气融融,灯火通明。
顾蕾拉他们的芭蕾舞剧作为压轴节目,倒数第二个登场。
很难说是台上身穿白色芭蕾舞裙的十几个长腿女孩吸睛,还有舞台侧面端坐在钢琴后,一身黑色燕尾服的挺拔少年更加吸引人。
顾蕾拉作为领舞,在推近高-潮的舞剧最后,有一小段独舞。
女孩站在舞台前端,体态优雅舒展,身条纤长秀美,天鹅公主的高贵与典雅,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最后一幕,绝望的天鹅看到王子缓缓而来,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狂喜,悲切,委屈复杂交织,她展翅昂首,及尽畅然。
顾蕾拉垫着足尖,一口气开始十五个高速旋。钢琴的最后一个尾音凋落,女孩分毫不差地完成动作,修长的右腿高高抬起,稳稳定在空中。
台下掌声雷动。
倪珩抬头看向舞台中央。
灯光恰时亮起,一身白裙的女孩在亮光之下,侧眸直直看向他。
光影之下,女孩混血的五官深邃而精致,皮肤好像上了一层细腻白釉。额边轻盈的白羽装饰映衬她明亮眉眼,她好像一个纯洁无暇的仙子。
倪珩看着女孩,嘴角一点一点扬起来。他起身,刚迈开脚步,又倏地定住,脸色微变。
舞台上,顾蕾拉放下腿,正准备谢幕,面上的神色突然僵住。
她身体一晃,脚下突然轰然大响。
台下的观众惊叫连连。而顾蕾拉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掉到了倒塌的地板下面。
倪珩目瞪口呆,脑中嗡嗡作响。
他原地怔了一秒,疯了一般向舞台中央跑去。
**
舞台出了这样的安全事故,学校负全责。
顾蕾拉第一时间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礼堂的舞台空心挑高有六七米,女孩垂直摔下来,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芭蕾舞服,毫无防护,身上多处受伤。
最严重的一处伤害在脚踝:她的右脚粉碎性骨折,进医院的当晚就连夜做了紧急手术。
平安夜这一晚并不平安,倪珩一夜没睡。
第二天,听说顾蕾拉的手术成功,已经转入普通病房,倪珩放学后径直去了医院。
他在医院外面的精品店里停留了很久,最后买了一个毛绒绒的小熊,和一大束草莓花——一颗颗新鲜的巨大草莓被红色的糖纸裹成玫瑰的形状。他记得她很喜欢吃草莓。
顾蕾拉在医院顶层的VIP国际病房,倪珩乘电梯上到顶楼,沿着白色的走廊快走到尽头,他在拐角处停下了脚步。
顾蕾拉的父母正在病房外。
隔着墙角,倪珩瞥见了她的妈妈。
她在哭。
一贯考究体面的法国女士坐在长椅上,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怎么办?她以后要怎么办?她还怎么跳舞!怎么跳舞啊……”
顾蕾拉的父亲在旁边揽着她肩膀,轻声安慰着妻子。镜片后,他的眼睛也是红红的。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以后只要慢慢恢复——”
“再怎么恢复,她的脚也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了!”顾蕾拉的妈妈厉声打断他,害怕打扰到病房里的女儿,她在极力克制着音量与情绪,“不是能走会跳就叫恢复好了,她还要跳舞!她要跳舞!”
“你没有看到她昨天晚上的表演吗?你觉得她以后还能那样吗?!”
男人低头沉默。
过分的静谧里,女人的轻声啜泣被放大,又在医院的走廊里带出一点回声。
“我要带她回巴黎。”片刻后,她低声开口。
“去找我认识的那位医生做复健。你知道他的,蕾拉这种情况,现在只有他才有办法。好好做复健,或许,或许以后,她还能继续跳舞……”
墙后的倪珩一震,大脑短暂空白。
她要回巴黎了?
她要走了……
“好,我们去找那位医生。”顾蕾拉的爸爸点头道,他又皱眉,“可你不是说,蕾拉不愿意去巴黎吗?”
“她是不愿意。我猜,可能是因为她喜欢的那个男孩子。”
倪珩心里一跳,环握花束的指节不自觉收紧。
“嗯?可是她不是说,人家不喜欢他,早都拒绝他了吗?”
“是。或许她还是喜欢那个男生吧。她这个年纪……”
一声无奈又沉重的叹息。
“你去劝劝她,好吗?现在,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复健,其余的,等以后……”
倪珩垂眸又听了一会儿,转身收着脚步声离开了。
他走得很慢,木然一般沿着走廊原路返回,又坐电梯到了一层。
直到走到大门口,少年没有表情,近乎麻木的脸上才有了一些起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怀里的草莓花和玩偶熊都放到了门口的垃圾桶上。
盯着玩偶熊透亮的玻璃眼睛看了几秒,倪珩抬手,将熊怀里的圣诞贺卡拿了起来。
指尖翻开卡片,少年漂亮潇洒的黑色字体特别显眼:
【ToLeila:
祝早日康复,圣诞快乐。
你永远都是我的天鹅公主。
AllIwantforChristmasisyou.
珩】
倪珩深深阖了下眼皮,将贺卡装回到裤兜里。
迈开长腿往外走,鼻尖上却突然感受到丝丝点点凉意。
他抬头,微微一怔。
浓郁的夜空里,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飘落而下。
圣诞节的这场初雪,终于来临了。
原来,下雪的圣诞夜不止适合告白。
也适合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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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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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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