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挂上了窗帘,宋冉比前一日多睡了两个小时,快八点才醒。
她朦胧睁开眼,看见窗帘边缘亮着外头的天光,她想起了昨天他站在桌子上帮她挂窗帘的身影。
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想起看手表,离约定的八点只差一刻钟了。她立刻爬起床换衣服,拉开窗帘,灿烂的阳光倾泻而下,照得她眯起了眼。
桌上的手机叮的一响。李瓒发来信息,说他上午临时有事,能否将时间改为下午两点半。
宋冉回复说好。
突然空出来一个上午,她并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便整理笔记、稿件和各类资料。许是因为下午有约,她有些难以集中,半路跑出去打水,洗了个头。
说是洗头,不过是把头发浸湿了拿肥皂擦擦再洗一下清水实在太稀缺。之后又拿湿毛巾简单擦了下身子。
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她才稍微安心了些,回去继续工作。
登录推特,宋冉发现昨天她发布的在废墟之上捡面包屑的小兄妹照片引发了广泛关注。昨晚,加罗的国际慈善组织过来把那对小兄妹接走了,还顺带接走了几十名流浪孤儿。
慈善组织了宋冉。她过去一看,那群小孩子安置得很好,身子洗干净了,还换了新衣服。照片里,那对小兄妹开心地吃着面包喝着牛奶。
宋冉不禁淡笑,算是落了一口气。
忙完手头的工作,才上午十点半。时间忽然过得很慢,她有些无事可做,带着相机下楼去附近转转。
绕过宿舍楼和教学楼,发现礼堂里多了很多学生,不知是什么时候涌进来的,在校园里制作横幅标语和画板。
宋冉过去一问才知,很多原本在阿勒城读书因战乱而逃去南方的老师和学生都回来了,来给军队助威,给平民做动员活动;有的甚至准备要上课了他们相信阿勒城一定会收复。
出了校园上了街,宋冉被街道拐角的呐喊声吸引,追去一看,是学生游.行。昨天她陆陆续续在街上见到不少从各地涌来的大学生,原来都是来游.行宣讲的。他们拿着喇叭,举着牌子,喊着口号,挥舞着国旗,号召当地居民支持政府军,共同守卫阿勒城。
学生们慷慨激昂的口号在古老的大街上回荡,宋冉大约听懂了“扞卫”“历史”“苦难”之类的名词,也热血澎湃起来。
她跟着游.行学生走了一路,发现城市的防空洞早已贴上新标识,壕沟也都挖好;不少走在街上的平民都携带了枪支。
大战将要到来的气息越来越浓烈,她仿佛能在空气里闻到硝烟的味道。
中午她在路边随便吃了点儿饭,发现到处都见不着散落的政府军士兵了,应是全部集合去了。当地人各个面色凝重,耐心等待着什么。
宋冉独自在外怕有意外,早早回了学校,又担心情势有变,李瓒下午或是不会来了。
回到宿舍是下午一点一刻,手机里没有信息,和他的约定应该没有取消。
她怕自己下午困乏没精神,爬上床睡了个午觉;但睡得不太好,一来担心他来不了,二来窗外不时有东国学生们急促的叫喊声。
迷迷糊糊辗转到两点二十,闹钟响起。手机里没有变故消息。宋冉爬起来拿湿毛巾擦擦脸,简单收拾下绑了个马尾,匆匆下楼;刚走出宿舍楼,就听见摩托车响,李瓒开车过来了。
阳光很灿烂,天也很蓝。
她停在原地,安心等着他。
他刹车到她面前,递给她一个头盔,微微笑了下,说:“刚好。”
“刚好。”她也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着,静默半刻,一道轻笑起来。
宋冉戴上头盔,驾轻就熟地爬上他的摩托车后座,揪住他的腰间。
在校园里,李瓒速度不快,避让着来往的学生。有学生看到他的军装,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说着“好样的”之类的话。李瓒一笑回应,驶离校园了,摩托车加速,一路向西南方向而去。
街上仍有三三两两游.行完毕的学生们,大声喊叫着口号。宋冉将脑袋探出去,迎着风问他:“感觉是不是要打仗了?”
“快了。”李瓒说,“你要是再出门,跟东国记者一起,不要擅自行动。”
“……哦。”她小心问,“那你带我出去,不会耽误你的事情吧?”
“不会。”他淡笑一下,“昨天不是说了,我夜里集合。”
她安心了些,抬起脑袋正要说什么,前边一个学生跑过马路,李瓒刹停了车。宋冉猛地一个前倾,下巴撞到他肩膀上,头盔跟他敲打了一下。
哐当。
她的心咚地一声,幸好戴着头盔,不然要撞到他侧脸上去了。
“……”
李瓒倒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注意,只是觉得后背被那绵软的感觉摁压着,叫他不知如何自处。
学生跑过去了,他重新开动,她身子往后一倾,那柔软的触感才放松而去。
宋冉低着脑袋,把头盔捂正了,问:“你昨天说,你们最近在休息?”
李瓒说:“上一站在苏睿城,有队友受了轻伤。刚好后边有仗要打,全队修整一下。”
说来,他来东国也有三个月了。原定的六个月,竟不知不觉过了一半。
宋冉又扬声问:“你的战友们恢复得怎么样了?”加一句,“我看你最近都去了医院。”
“小伤,都恢复了。”靠近郊外,人烟减少,他不经意加速起来。
强风吹着,她缩回去,心里琢磨着什么。他回头迅速瞥她一眼,提声问:“为什么说最近?”
“什么?”她又把脑袋伸过去,耳朵偏向他。
他朝身后侧头,眼睛仍注视前方道路:“你就昨天看见我在医院,为什么说最近?”
宋冉没说那天目睹了他救下裴筱楠,含糊道:“哦,我看你跟那儿的医生护士,好像都很熟。”
李瓒说:“那个无国界医生,你可以多采访她,够你写很多故事了。一个中国人跑来这儿当医生,挺难得的。”
他说“难得”的意思,是指裴筱楠这个故事之于她要写的书。
宋冉:“嗯。我也觉得她挺难得的。”
风很大,他没听清:“什么?”
“没事。”她高声说,“我会好好采访的。”
走了不到一小时,两人到了阿勒城西南城区,来到靠近郊外的一座巨大的山包下。
阿勒城外四周都是沙漠荒原,偏偏城内水源充足,几千年前就聚集成了城镇,后来发展成规模可与首都伽玛媲美的特大城市。
阿勒地势平坦,无山无岭,正因如此,历史上数次战争都没有地势优势可依赖,全靠士兵们顶着炮火冲锋而上。
唯独西南郊的这处小山包,在战争中成为作战高地,后以历史上一位将军的名字命名为马图曼岗。
李瓒在山岗下停了车,宋冉眺望一眼,山坡上没有一棵树木,只有漫山遍野青青的草,草里头埋着数不清的黑色方块,看不清是什么。而坡顶之上,竖立着一尊巨大的举着长剑的中世纪战斗女性雕像。
两人沿着蜿蜒的小道往上走。
李瓒问:“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宋冉之前在阿勒城待过几月,听过马图曼岗的历史,只是一直没来过。
两人迎着太阳走到山岗之顶,这才发现上头有几队军人。枪支弹药各类军用装备都十分齐全。
一排排军人警觉地端起了枪,宋冉脚步迟疑了一下。
李瓒说:“不用怕。我们出现在山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看到了。”
“哦。”她放慢脚步,跟着他过去。
面对到来的访客,军人们目光锐利,并不欢迎。
守卫兵的队长是一个二十八九岁的东国军官,蓄着胡子,神情严肃,因见到李瓒的军装,面色稍微缓和了些,但也直接说道:“最近过来的外国记者太多,我们不接受采访了。”
李瓒说:“她是宋冉。”
那军官浓眉抬起,看向宋冉,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问:“candy?”糖果
宋冉赧然一笑:“是。”
那军官竟端正地朝她伸出手掌,宋冉受宠若惊,忙递过去跟他握了下手。
军人的手很有力量。
他利索地问:“女士,我可以为您效劳吗?”
宋冉红着脸说想了解一下这边的历史。
军官点点头,带着两人过了守卫线,走上坡顶。
山岗海拔不太高,但可以俯瞰地势平坦的阿勒城。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视野清晰,能清楚地看到战争对整座古老城市的摧残。
军官英语不太流利,却很耐心而反复地对宋冉讲诉,几个世纪前他们国家遭受过侵略战争。当时的东国面临着灭国和种族屠杀的危机。阿勒城是古东国的首都,反围剿战役打了足足一年,死伤上百万人,尤以马图曼岗战役最为惨烈,为国献身的将士们前赴后继牺牲在此处。
而如今,蓝天万里,青草茵茵。眺望四周,早已不见数百年前的枪林弹雨与鲜血淋漓。
站在高处,俯瞰山坡,宋冉很快看见了刚才沿小路而上时没能看清的景象茫茫青草之中,一块块石碑静静地躺着。
和国内为亡者竖立的碑不同,这里的石碑平躺在地,像一张张安息的床。一块又一块,整整齐齐,铺满整个山岗。
原来,曾经的马图曼岗战场历经数个世纪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墓场。几百年前在卫国战争中死去的人们安息在此处,永远守护着他们的故土。
而她,竟站在这座巨大坟墓的顶端。
苍凉的风吹着,一股悲怆却又肃穆的情感将宋冉紧紧裹挟。
她不禁走下山坡,踏在淹没脚踝的青草之间,只见每个墓碑上头都镌刻着名字和年岁。
五六百年前,1413年出生的年轻人们,许多卒年不过十七八岁。
军官站在墓地边,说道:“究竟是山岗埋下了他们的尸骨,还是他们的尸骨堆成了山岗,已经不知道了。”
宋冉走回去,上台阶时,忽然看见其中一块墓碑,黑色的墓石上鎏金镌刻着东国的语言,写了很长一段话。
她问:“这是什么,墓志铭吗?”
军官走下来,低头看一眼,念道:
“别把我埋得太深,兄弟。如果有人侵略我的国家,请叫醒我,我会爬起来继续战斗。”
宋冉一时竟就失了语言,她胸腔起伏着,深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天,却看见山顶那巨大的铜像,中世纪的女战士挥舞着长剑,神情视死如归,呼喊着,向前冲刺。
铜像映着海一样湛蓝的天空,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厚重,浓郁,沉沉地压在人心里。
宋冉举着相机正拍照,一旁,李瓒问军官:“我听说,有一批士兵从开战到现在一直驻守马图曼岗,不让极端组织占领这块地,是你们吧?”
宋冉看过去。
那原本严肃的军官竟笑了一下,比划手指:“我们是第九批。”
宋冉自然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
军官道:“他们想炸毁这座山岗,毁掉英雄的骸骨。如果这是你的故乡,你会允许吗?”
李瓒极淡一笑,摇了下头。
风淡云轻的一个小动作,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狠狠的坚定。
宋冉心中微动。
李瓒扭头,目光注视她,缓缓一笑:“怎么了?”
她微笑摇头:“没什么。”
他们在山岗上待了大概一个多小时,道谢告辞。
离别时,宋冉问那位军官:“你觉得保卫战会赢吗?东国会赢吗?”
军官很笃定地说:“shewillsurvive.”她会挺过来的。ΗtτPS://Www.sndswx.com/
宋冉随着李瓒下山。
下午的太阳炙烤着小道,地面温度有些高,她的心却格外平静,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在抚慰着。
她眺望远处的阿勒城,问李瓒:“你觉得会赢么?”
李瓒说:“不到战争结束,一切都说不准。”
她莫名紧张起来:“如果输了呢?”
“那就等下一次,养精蓄锐,卷土重来。只不过,平民又得继续遭殃了。”
“你们是和他们一起行动吗?”
“不是。应该在大战爆发之后,相隔不会太久。”李瓒说,“我们的战场在西北郊的极端组织据点。”
宋冉低头走在他身边:“你来这儿也三个月了吧?”
“对。”
“受过伤么?”她轻声。
李瓒顿了一下,表情不太自然,说:“没受过重伤。”
“重伤是……”
“断胳膊断腿,要做大手术的。”说完,察觉到什么,扭头看她一眼,淡笑,“我们的作战方式跟政府军不一样,受伤率不高。别担心。”
“别担心”这话一说出口,彼此都有些沉默。
宋冉随手揪起路边一片青草叶子,道:“你好像没跟我说过,为什么一定要来这边。虽然大致原因我想得到,但,那时我们都没仔细聊过。”
李瓒知道她想听什么,却偏偏在这个关口无法回答。
他扯起嘴角,随意笑笑:“哪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太烦恐怖袭击了,看他们不爽。”
宋冉顺着他的心意,也笑了一笑:“我也差不多,为了写写书什么的。”
说话间,已走到山岗底下,宋冉再次回望这座巨大的坟墓。
这时,几个流浪的少年唱着歌儿走过。
忧伤轻缓的调子,正是宋冉在东国听过无数次的民谣。只不过这次那几个少年唱的英文,她忽然听懂了歌词:
“他们说时间能治愈一切悲伤,
他们说将来你总是能够遗忘;
但这些年来的笑容和泪痕,
却始终让我心痛象刀割一样!”注释1
李瓒将头盔递给她,说:“在哈颇城拆.弹的时候,那个小孩就唱的这歌。”
“我刚也想到了。”宋冉戴着头盔,跨坐上摩托,在他背后轻声说,“谢谢你今天带我来。”
李瓒微抬着下巴,系着头盔带子,没答话,反而交代了一句:“真等大战爆发了,你要注意安全。不要冲出前线。其他地方也不要乱走。那时候,没有哪片区域是绝对安全的。”
“我知道。”宋冉说,“我会跟他们本国记者一起,而且会在军力比较强的后方。倒是你……”她声音低下去,心口忽然抽疼了一下。
李瓒有一会儿没做声,似乎仍在系带扣,只有清淡的嗓音从前头传来:“我的话,你不用担心。战争过后,我会转移去下个地点。如果到时你没看见我,不要胡思乱想,应该是我走了,去其他地方了。……也不用去找我。”
宋冉根本不信他这话。
可不信又能怎么样呢,在这座风雨飘摇的城里。
明知……他不愿让她担心。他已肩负太多。
她坐在他身后,忽然发现,他的后背其实挺瘦的,他也还很年轻。她眼圈红了,但他再也没有回头看她,发动了摩托。
大风吹过来,很快就蒸干了她眼中的水雾,了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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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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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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