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其它小说>玲珑月>第 105 章 大雪
  座谈会那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

  石瑛评价汪精卫这个人:“热血一时、优柔一世。”汪院长青春年少的时候刺杀摄政王载沣,在推翻清王朝的革命风云当中,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更难得他丰容俊美,说话做事总是脉脉含情的非常儒雅,行走政坛,他尽量地谁也不得罪,哪怕得罪了,日后还是能圆回来。

  所以这次两方对峙,叫汪院长来当裁判,其实是非常合适的选择。

  石市长有心了。

  汪院长也没辜负大家的期待,将温柔贯彻到底,着意选了这么个富于节庆意味的日子,也不说“讯问”、只说是“座谈”,尽量让气氛友好一点。当天的会场还布置了鲜花和彩灯,礼仪乐队在门口轻柔地演奏“圣母慈爱世人”,把仅有的一点硝烟味弄得无影无踪。

  金总站在会场门口,心想这老哥也不知是太有数还是太没有数,好他妈严肃的会谈你在这里“圣母慈爱”,真搅浆糊的宝才,以后变汉奸不是没原因的。

  吐槽归吐槽,会场虽然画风不对,但训令却发得很在道上,勒令被点名的商事代表“五日内抵达南京,除非伤病、不得缺席”。

  石市长吐槽:“他专会在这种不痛不痒的事情上立威风。”

  金总:“……我说石市长你能不能尊重一下请来的嘉宾?”你叫人家站台,你还逮着人家猛槽,幸好汪美男不是金总的爱豆,是粉的话分分钟撕你信不信。

  石瑛慢条斯理道:“明卿这么紧张的。”

  金总:“操了,我能不紧张吗?”

  酝酿十几天了,今天老子主场,然而老子感觉完全没准备!

  金总晚十年体会到了优等生的心情,是真的茫然,准备越多、紧张越多,因为知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超级英雄们说什么来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金总不怕担这个责任,主要是怕自己能力不够啊!把石市长按在小角落里:“我说你别急着走,别走,石市长,我把我准备的讲话稿给你念一遍,你看看我这样行不行。”

  石娘娘差点笑出来,忍了好久,酸着脸问:“白老板没给你斟酌斟酌?”

  “斟酌了。”金总不care他笑话,一脸严肃。

  其实在杭州那十来天里,除了发呆聊天,剩下的时间都在修改演讲稿,黛玉兽和金总都是小娘子上轿头一回,谁也不知道在这么大的场面上到底应该怎么讲话,它跟八十年后的高峰论坛不一样,高峰论坛只要有梗有料就可以;跟七月份那次行会筹备也不一样,筹备主要是看双方的底牌和筹码,并不需要你冠冕堂皇但政治会谈、谈改税问题,还是跟石瑛这种咖位的选手组队进场,这可是两句话就能给你带沟里的忽悠王者,孔祥熙坐到那个位置上,也不可能是个青铜。

  金总是唯恐自己给人家拖后腿。

  因为怕荣德生他们泄气,稿子还得暗暗偷偷地准备。直到回来的火车上,他俩还在包厢里演练练到什么程度?都不用出声,黛玉兽看嘴型就知道他现在在背哪一句,还伴随着家庭暴力,小粉拳打金总脑壳:“你怎么回事?不是你跟我说的再错一句你就从云台上跳下去?!背的好好的你这怎么回事呢?”

  金总抱头:“我没错啊!”

  “你往里面乱加句子!”

  “我感觉那样发挥比较好嘛。”

  “不许乱加!”

  金总心说幸好黛玉兽是不能生,这严厉的家教有了孩子那还了得,这特么是民国虎妈啊。一面攥了人家的小手笑道:“别打了,香喷喷的,再打老子要有其他想法了。”

  露生挣开他的手:“少来这一套,你把心思放正点!”想一想,红着脸轻声又道:“你专心些,这次好生努力,事成之后……要怎样,无不依你。”

  金总:“……!哎哥哥我是这种人吗?你特么还为老百姓跟我来美人计?”

  露生又打他,脸红透了:“少说废话,快些再背。”

  就这么一路上睡没睡好、吃没吃好,皇帝登基前准备诏书可能也就这个心情了吧。石瑛看他一脸郑重的呆样,知道他是真的努力准备了,心说这金大少是真的有点呆性,难为天下怎么还生出一个白老板,看着人中龙凤的英姿美貌,里头倒是凑一对儿的呆!

  又想笑,又怕笑急了他,拍拍求岳的手:“不需你说一句话。”

  金总:“……”又耍我吗兄弟?!

  “不是逗你,你大可放心。”石市长宁定地望向求岳的眼,那眼中是历经二十年政坛风云后的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说的就是石市长此时的神情,更何况泰山还没崩,这是愚公移山。

  四顾而望,这是行政院的僻静角落,所幸还没有什么人过来,一道一道细长的光柱,是太阳投下的季节的线,和人的话语一样,也是饱含深意的莫测。

  石瑛虚握住那道光束:“到了这个时候,你的几句话,已经改变不了什么,同样的,孔祥熙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大势所趋。在汪精卫颁布训令的那一刻,江浙商团,已经赢了,至少在改税这件事情上我们赢了。”

  金总:“……”

  “因为你们已经舍小利而顾大局,支持了个税你知道民国十年的时候开征个税,政府费了多少辛苦?可是没有人愿意出来作表率,所有人都在躲。”

  而现在他们愿意牺牲这个条件,去换取两省的休养生息,经济财政不是压榨、而是生息缓图,说到底,江浙商团在这件事上,和国民政府是利益共同体。

  用这种条件去谈判,没有谈不成的事情。

  这就是石市长的底气。

  “即便今天坐在上面的不是汪精卫、而是委员长,我也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要他支持你们。孔祥熙也一定想不到你们愿意牺牲这样大的利益。”石瑛轻声快道:“记住我的话,不仅不要你多说,相反,我还要你少说,还有任何时候,不要表露出你跟我有瓜葛你是你、我是我。”他听见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知道有人要向这里来了,“你今天只要睁大眼睛、支起耳朵,好好地看着别人是怎么说话行事,政治活动,你不会只参加一次,以后还有千万次。”

  微微一笑,他将手向求岳肩上一点,“政客的做派,我不能手把手地教你,机会难得,你就好好学吧!”

  说完,他快步向会堂走去。

  求岳心中大定,这个形势他跟露生也分析过,但从石瑛口中证实出来,就是一颗定心丸落肚只是心里仍然有许多问号冒出来:既然这么肯定税改会得到政府的支持,那我们拼命争取这个召会的意义又是啥?

  就为了当面给孔祥熙下不来台吗?

  政治家独特的打脸姿势?

  想想石瑛不会这么无聊,但现在没时间给他问号了,眼看各地区代表和政府官员前脚后脚地进来了,还跟着一群炸镁光灯的记者。求岳也装模作样地从侧门绕出去,重新下车,随人群进去。

  记者们把镁光灯炸得像伊拉克现场。

  会堂里摆设倒是仍然汪氏风格的温柔,喜庆得倒像是社区春晚,桌上还摆着每人一碟的水果糖。但仔细看去,座次排列得非常严谨,主席台正中央是汪院长的独席,两边财政部、实业部、各相关部门列席旁听,上海市和南京市的市政厅要员也位列其中。

  底下扇形的一圈儿,是商事代表们的座位。金总看见荣德生和穆藕初进来了,江浙这边来的都是认识的人,不认识的应该是华北和西南那边的,一脸吃瓜看戏的表情。宋子文也坐在下面,代表交通银行的意思,冯六爷断不会到场,来的是中行副总张嘉璈林林总总,大家互相让席。

  金总谨慎行事,混入其中。

  最后出现在大门口的是抱病已久的汪美男,大家停止吃糖,热烈鼓掌,但掌声控制在比委员长出现稍微小一点的程度。汪美男病容缱绻,眼神多情,鹤步猿姿地步入主席台,落座之后温柔示意:“感谢、感谢,感谢各位在这个美好的节日欢聚一堂庸之好久不见、子文好久不见、蘅青、钧任、好久不见荣公好?穆公好?”七七八八各种好,然后垂下眼睛,表情忽然收拢,“今天到这里来,还是要谈一谈两省税收的问题。”他一抬手:“各位请坐。”

  金总起初觉得他说话充满尿点,到这一刻就进入战备状态,然而汪院长显然在家宅了太久,有强烈的加戏。尽管台上台下剑拔弩张地都想发言,汪院长视若无睹,叫秘书过来:“关于两省财税的问题,我自接到庸之的报告,就详细钻研了一个晚上。先让秘书官宣读一下关于此次情况的调查报告。”

  孔祥熙:“……”

  金总:“……”

  全部所有人:“……”

  报告读了半小时。噁。

  金总很想尿尿,但终于坚持没有去,半小时之后,读到“以上是两省财税今年问题之总结”,众人皆松一口气,孰料汪院长含情带笑地点头,接过秘书官另一份文书:“接下来我谈谈我的看法……”

  全部所有人:“……”日你妈哦。

  坐在下面吃糖,越吃越想尿了。

  虽然会议尿点频出,但好在汪院长的秘书字正腔圆,汪院长本人说话也是朗韵清声,技术水平属于“哪怕我在念抖音你也听出中央台的风范”,他的报告仍是搅浆糊的风格,但搅得不偏不倚显然在这种送人情的关头,汪院长不愿意免费送这个人情,他给这次江浙商团的闹事定义为“未能妥善应对”,而给财政部的训令定义为“有些操之过急”。

  金总不得不给个赞,高!真是太高了!

  操之过急,意思就是你办事不靠谱,瞎几把乱搞,但我也没说你做错了,只是说你做急了。相对地,商团造反,我也不说你不对,我只说你“应对得不好”,因为你们没请我汪美男给意见。现在我汪美男在场,财政部就不急了,商团也一定能应对好了,总之两个报告读下来,在场所有人都快成仙了,一万年过去了!

  金总顿时明白为啥后世骂汪院长骂成那个德行了,就这个戏精人格,挨骂是你年代生得好,放八十年后给你骂成热搜带爆信不信?

  委员长整你是你活该啊,我们也想搞你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情已经修仙,火气也降到冰点,大家谁也不想怼谁了,一起同心协力地想打死汪美男这个话哔。孔部长倒是很有耐性,眼看报告就要读完,自己先行起立作热身状但孔部长腚快,石娘娘嘴快,孔部长的腚未能赶上石娘娘的嘴,石瑛坐着发言:“庸之不要激动,这个报告,我也有意见。汪院长,只把江浙工商界这次的应对定为不妥,我个人认为是不合适的,两省今年的印花税暴减,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商团是否采取了躲避征税的特殊手段,庸之也有调查,这个问题还请汪院长明察。”

  金总不动声色,相信战友,他继续磕糖。

  孔部长感激地看向他的蘅青好同志!是兄弟了!孔部长脱稿发言,具体内容我们就不说了,你们懂的,反正就是血泪控诉了一遍江浙商团逃税的事实,在孔娘娘心中,这些税款有相当一部分要进入自己筹备的中央银行注意不是冯六爷的中国银行里,四舍五入这就是我的钱呀!因此说得真情实感,简直是痛心疾首:“国家贫弱、战乱四起,正是需要各位贡献力量的时候!在座诸位都是读过书的人,岂不闻圣人云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逃避国家征税,这就是非礼不义之财,各位又于心何安、于心何安呀?”

  真鸡儿有文采,还带引经据典的,金总简直慕了。

  不过黛玉兽准备的文章也不比你差!

  你他妈这引用的孟子,亚圣,金总知道的,这句话露生原本选了,后来弃而不用,要用我们就用孔子本人!金总信心满满,咽了糖就要上场,结果晚了一步,东边站起来瘦瘦矮矮的一个老爷,穿着黑绸马褂,也戴金边眼镜,像金忠明有丝分裂出来的,起身冷笑道:“原来只有我们诚实,让交多少、就交多少,江南的朋友们倒是很会想主意,如果不能秉公处理,我华北商会第一个不能原谅!”

  妈的!是敌军!

  金总暗声问坐在前面的穆藕初:“穆叔叔,那是谁?”

  “华北商会总会长,李荣胜,就是开百货店那个。”穆藕初微微侧首:“怎么你不认识他吗?你在他百货店里有供货的。”说着低笑:“就外号,李金蛤蟆,就是他。”

  “……”等等,这不是李耀希她爸吗?!

  李小姐何等英杰,她爹怎么这个熊样啊?真的很像蛤蟆惹。怪不得你女儿跟你不对盘,金总心道就你这种不识时务的臭青蛙,吃了仙丹也挤不出耀希那样的基因,你闺女必定是隔壁老王所生。

  却听李蛤蟆缓缓道:“但有句话我李某人也不得不说,汪院长、孔部长,税实在是太高了,去年今年两年,棉价高、物价低,虽说逃税不对,但如此苛征,试问又有谁受得了呢?”

  金总:“……”叔叔说得对!

  李荣胜这头说,那头宋子文就敏锐地抬起头来自从接到召会训令,宋小舅已知情形不好,也不知自己这个姐夫是吃错了什么药,往这种坑里爬!只是此时劝也晚了,只能亡羊补牢,因此努力又努力,联络了华北西南的商事代表,约定了一起为孔部长站台,代价是明年低息的四百万贷款。

  可李荣胜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反水?

  小舅慌了,姐夫却不慌,孔部长胸有成竹地回道:“话不能这样说啊李公,国家征税,难道不是为了更好地建设国家?这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孔部长搬出了自上任以来的关税工作,“实话说,印花和营业对政府来说只是小头,大头是我们的关税,诸位只想到自己交税,可你们想过没有,国家用关税给你们补贴了多少?铁路、公路、修了多少?要是没有这些措施,你们又从哪里挣钱呢?”说到此处,孔祥熙话里就有些得意了:“这些大项目,想来在座各位,没有一个人能办成吧?”

  “那可未必。”座中有人笑道,“江浙商团给浙江建设厅担保,凑齐了钱塘江大桥的费用,还单捐了四十万,这笔钱等了两年了,也没见政府筹出来。”

  汪院长惊讶:“此事当真?”

  所有目光都汇聚在金总身上,金总娇羞道:“是呀。”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爽的感觉!

  孔部长脸绿了:“只是一座桥,这也不能证明什么。”

  他对面曾养甫悠悠道:“就算证明不了什么,但至少不能说人家一心徇私,庸之,有时候也不要把民间想得太小,即便是商贾百姓,也是心怀国家的。”

  孔部长据理力争:“那也应该在遵纪守法的基础上,逃一千万、捐四十万,这怎能叫作心怀国家呢?”

  底下的商人们都不高兴了:“孔部长不要信口开河,我们什么时候逃了一千万?你单据拿来,再说了政府也没有说贴票是违法的,你别血口喷人!”

  气氛一时间微妙起来,上面你看我我看你,底下窃窃私语。汪院长和稀泥道:“不要吵、不要吵,这其实两边都有难处……但我们今天还是要拿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我有些话想说,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台上忽然有人发言,一众人都向他看去居然是司法部长罗文干。这人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不知为什么今天也来了,孔娘娘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而罗部长不慌不忙,很认真地掏了文件出来,也不管你合适不合适了,开口就道:“我个人认为,法律问题,司法解决,遵照法规,这大家都无意见吧?”

  孔部长:“……”

  汪院长点头一笑。

  石娘娘悠然自得。

  罗文干简练道:“孔部长说的这个问题,中央开会的时候,我们其实讨论过了,当时没人愿意多听我们司法部的意见。但归根结底,如果法律没有明文禁止,那其实不算违法,江浙商人今年的这些行为,只能说是钻了法律的空子,这是我们法律建设不健全的问题,全部归责于百姓,这实在有些不妥。”

  说得好啊罗部长!

  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你自己没规定到位的事情,现在回过头来秋后算账,你要脸不要脸?

  江浙商团好汉做事好汉当:只要你立法禁止票据贴现,我们情愿缴纳罚款、补交征税,但立法对后不对前,没有立法的时候,我们不能叫逃税,只能说是你政府征税体制不健全。有本事你把税法完善好,别一天到晚吃不着喊酸!

  金总激动得四处乱看,正与石瑛四目相对。

  石瑛向他微微一笑。

  嘻嘻!

  金总可算明白石瑛为啥不叫他说话了,这他妈根本不用自己说话,都是政府内部问题怪老百姓干什么?头臭洗头脚臭洗脚,拿帽子鞋子说什么事儿呢!又听罗文干道:“虽然如此,但已经确立的税法当中,不是没有违法现象存在。”

  大家全静下来,孔祥熙心中大呼不好,可是阻挠无门汪院长超感兴趣,脸上的吃瓜表情就快溢出屏幕了!

  “我要说一件事,我们从民国十年就决议通过的个税法案,至今为止,完全没有执行!”罗文干朗声道:“既然要纠正逃税现象,这一块,纠还是不纠?”

  boom!!!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全看着孔部长!

  对啊,你个税呢?

  石娘娘推波助澜:“一件事是一件事,大家还是分开说比较好。你们逃税的问题,罗部长自会商议立法,这不能混为一谈。”

  汪院长也道:“对呀,难不成你们还愿意用个税替代印花税吗?”汪美男搓搓小手,“那可是极大的一笔钱呀。”

  金总激动得就想说话,背了十来天的稿子,所有字儿都在肚子里蹦,穆藕初一把按下他的脑袋,自己光速加戏:“是的!我们情愿交个税!”他摁住下面乱窜的金总,心知不能让他说一句话,再多说一句都是极大地激怒孔宋家族,但众怒难犯,能保护金会长的也只有众怒,所以干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都替小金会长说了!

  穆藕初练过戏的人,声音格外响亮:“个税的比例,相信各位大员心中有数,我们为国着想、遵守法纪,但我们也有自己的请愿江浙两省杂税太重,以至于棉农、丝农无以为生,国家不许我们以票代银,可以,要征个税,也可以!但能否虑万民生计,将杂税降低?这也是降低我们生意的成本,总不能叫我们买高卖高、又无现银,这不是竭泽而渔吗?”

  汪院长惊异地看向他:“说是这样说,但这不是一时半会能缕清的事情……”

  金总:让我说话!

  又来一个手按金总的脑袋!妈的是荣德生!荣老太爷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一份厚厚的提案:“我们已经整理出来了,如蒙不弃,还请汪院长过目。”

  妈的!荣叔叔!那是我写的提案!

  你偷我东西!

  孔祥熙也反应过来了,此刻脸上贴了整套调色板,万紫千红十分精彩。

  这里不得不提到金总的前女友,就是那位影后,她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演玛丽苏,还得是白莲花大女主那种。这种面向超闲女性群体的影视作品基本核心就一个:莲花到处受委屈,但莲花就是不反抗,你问莲花怎么办?放心!有一大群男人为莲花战斗!

  金总对她这个爱好简直没辙了,感觉这他妈实在很脑残,这种白莲花人设的爽点究竟在哪里?

  现在他懂了!

  台上台下,哪有金总插嘴的地方?到处地唇枪舌剑,老大爷们都打了鸡血了!江苏地区、浙江地区、甚至华北地区都你一份我一份地递交请愿,又说:“这件事不能怪江浙商会,也不能怪金会长,他拿出这个票据贴现的方案,也是因为银根紧缩、周转困难,这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孔部长说国家补贴我们,可是中央银行为什么不对白银外流给政策?这是政府应该做的工作,我们自己解决了,在我们需要国家帮助的时候,国家又在哪里?”

  “金会长才多大年纪,他也委屈,他也苦啊!他抗击日货的时候,国家在哪里?给我们商业补贴的时候,国家又在哪里?他的钱盖了学校、建了大桥,现在还要说他为富不仁、处罚他,这也未免太过分了!怎么不见孔部长你掏钱给钱塘江建桥?”

  “你要立法,我们接纳。但至少要给老百姓一条活路,印花税我们一分不少,杂税请你减下来!”

  当莲花真的好爽!

  金总要爱上这种玛丽苏的感觉了!

  真正精彩的还在后面。

  这场长达五个小时的论战,最终以扯皮告终。政治在有些时刻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但更多时候,它是相互妥协的制衡。扯出来的结果,对江浙商团不作处罚,至于减税问题和提交上来的议案,“待委员长回宁之后再做考虑”。

  金求岳不急,江浙商团不急,因为孔祥熙被逼着在汪精卫和各个金融巨头面前放话:“只要这个议案通过中央决议,惠及民生,我绝无意见。”

  但他忘了一件事。

  这个会议令搁置长达十年的民国个人所得税再度被提上台面它根本没有被废止,只是一直未被执行。孔部长气得语无伦次,在汪院长和众人面前脱口而出:“所有财税问题,只要合法利国,我都鼎力支持,我希望大家心中有国家!”

  说得好,孔部长,国家马上就需要你。

  未颁布的法令需要中央委员会决议,但已颁布的法令却是所有相关部门份内之职。首都南京市长石瑛同志坚决遵照汪院长的指示,给全国人民做表率,工商座谈会的次日,石市长在中央日报连发两个市长通告:减免小商小贩捐款的决定、及清查房产契约催缴大户税款。

  跟江浙商团的检讨一样,你他妈也是提前准备好的吧!

  不,孔祥熙同志,这是尊重你的意见。

  十二月二十七日,中山东路的孔公馆迎来了史无前例的一队公务员,他们是南京税务局的税收人员,由局长胡忠民带队,亲自上门跟孔部长讨税了!

  孔娘娘可算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此时才想起来石瑛跟他提的“调任税务局长”,日了石瑛奶奶个腿儿敢情你换局长就是安插亲信专门来搞我难看?

  没有人知道他孔公馆里到底情状如何,宋夫人亦不闻不问,两人既不接待、也不出面,门房抵着铁门道:“孔先生和夫人都不在,如果有事,请回来再谈。”

  胡忠民受石瑛训导提拔,虎将之下焉有犬士?半步不退,就叫公车在孔公馆前一字排开,公务警务,将孔公馆前门后门堵得水泄不通。

  谦逊一笑,他温声向门房道:“自然,我们可以等。”

  昨日孔部长声泪俱下怒斥的情形,今日在首都市民眼前鲜活上演,大家都看到了什么叫磨洋工?这就叫磨洋工!什么叫逃税?这就叫逃税!什么叫苟存私财?这就叫苟存私财!

  你先祖的徒弟的圣人云: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

  万钟于我何加焉!

  孔部长忍得,孔部长的千金却忍不得,一见税务官把前门后门统统堵死,孔二小姐激怒道:“好东西!你姑奶奶我在洋校读书,洋人都不敢拿我怎样,是不把我母亲当回事,还是不把我姨夫放在眼里?!”踩了鞋,提枪便出,人未出而枪声已至,勃朗宁手枪两发连射围栏上的照灯,枪法奇准,两灯霎时应声而碎。

  孔二小姐在玻璃破碎的尖啸里一夫当关:“谁敢在我家门口撒野!”

  碎玻璃划破了胡忠民的脸,胡忠民轻轻擦去血痕,隔着铁门,向副官问:“这位是谁?”

  副官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被孔小姐听见的水平:“孔部长的千金,二小姐,闺名讳令伟。”

  胡忠民微微弯腰,眼神怜爱里杂着戏谑:“你小小年纪,枪法倒是很强。可见虎父无犬女,孔部长好家教。”

  其实孔二小姐的“美名”,南京是早已传开了。虽然年未及笄,却比她成年的哥哥还会惹事。

  千金小姐、娇纵一些倒也不稀罕,孔小姐却因为自小的爱穿男装、爱做男人举止,叫时人惊诧莫名。她自认女子不输男儿,挥霍钱财的本事不输男人,凶蛮霸道的本事更不能输给男人,舞刀弄枪、混事赌钱,吃喝嫖赌的花样是一个也不落下,叫金总来比比可能都得甘拜下风。

  金总:“哇她还会嫖啊?”

  这么行的吗?

  当时南京流传这么一句话:“别神气,小心出门让你碰上孔二小姐!”

  十来岁的姑娘家能混出这么个煞神的咖位,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个本事。

  彼时求岳和露生在远处的酒店上拿望远镜观望,虽不闻那头说了什么,见她气焰嚣张,都相顾冷笑。露生淡淡道:“可见谁说女子不如男,但如男的也未必个个都是好女子。”

  求岳倚窗道:“她比李耀希还像个男孩,可我看她见识胸怀,比耀希差远了。”

  “你觉得她差,委员长夫人却不这么觉得。”露生横斜妙目,“听荣先生说,这位二小姐很得小宋夫人的喜爱,常常说她有男儿心性,像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见宋美龄也没有什么远见,差她二姐一万倍。”

  求岳心道常听人骂露生“不男不女的东西”,以前觉得这话贼蠢,一个人兼美于男女的优点,这难道不是好事?今日在孔二小姐身上算是见识了,一个人居然又有男人的跋扈、又有女人的泼妇,真他妈难为了怎么养的!hΤTpS://WWω.sndswx.com/

  女子刚强,不在言行举止,在于心胸远见,他此时无比赞同李小姐的话,难道梳个短发、穿个男装,就是给女人长脸?女人里有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是给钟灵毓秀的女人掉份儿了!

  且说孔小姐虽然凶霸,脑子却不傻,听胡忠民语言讥讽,登时眯起眼睛:“你说谁?你再说一遍?”口中说、手里就上膛:“告诉你,姑奶奶我手里的枪可不长眼,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胡忠民不与她计较,被枪指着,也权当无事发生,公事公办地递过一张文书:“既然孔二小姐出来了,就请你收好这张催缴单,鄙人南京税务局新任局长胡忠明,请转告令尊,请他尽快补缴税费。”

  孔小姐冷漠地将手向外伸出,胡忠民把催缴单递过去她忽然缩回手,税单两头落空,“扑落”一声,落在地上。

  “所以孔小姐是不接这张单子了?”胡忠民镇静道:“还是说,孔部长叫你来传这个话,意思要抗税?”

  孔小姐正眼也不瞧,皮靴踏在税单上,沓沓沓连踏数下,四周皆是寂静,她骤然抬脚低手,一枪炸在脚下!

  税单打穿了,火星四溅,弹壳崩飞上天。

  胡忠民怒极反笑:“好,既然孔小姐这个态度,那就别怪我强制征缴!”当即向税警一声令下:“砸锁开门,将值钱物品统统搬出,搬到足税为止!”

  “谁敢?”孔小姐估计是白长了个嘴,发声靠枪辅助,对天又是一枪:“警卫连回娘胎了吗?!”

  警卫早就簇拥在侧,只是对面是政府官员,也不见孔部长和夫人发话,因此并无人敢上前,此时见小姐发怒,只得硬着头皮聚拢起来围在孔小姐身畔,为的其实不是打人,是万一孔小姐真杀人,大家夺枪要紧!

  孔二小姐冷笑道:“我父亲是行政副院长、财政部长,我姨夫就是蒋中正!你一个刚到任的破局长,世面都没见过的瘪三,你也配见我父亲、跟我家要钱?今天你们谁敢进来,我就敢杀谁,进来一个我杀一个,进来两个我杀一双!”

  “你两个姨母,一位孙夫人、一位蒋夫人,她两位都是文明淑女,怎不见你学见半分?”对峙之中,石瑛从车上大步下来,直走到铁门前头:“他一个税务局长,还不配见你父亲,那我在这里陪同等候,不知道配不配?!”

  他甚少在高官的宴会上露面,孔令伟一时竟不认得他,见他身材高大、颇有伟貌,说话温雅里含着矜傲,不知是哪个要员,因此谨慎问道:“你又是哪个?你贵姓?”

  “免贵姓石,南京市市长,正是鄙人。”

  “……”

  孔小姐呆了片刻,一瞬间火药桶爆炸原地升天,绿着脸尖声道:“好你个石瑛,你骗了我爸爸,你还敢往这儿来?!你果然吃了熊心豹子胆!”

  孔部长出了半个月的丑,连累孔小姐被朋友圈明嘲暗讽地笑话了好多天,此时是生吞活剥了石瑛的心都有,抓着铁栏杆怒喝:“卑鄙小人!我爸爸多么相信你!你害得他颜面无存!他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害他?你的心都黑了!”越说越激动,举枪就射,旁边警卫官吓得一拥而上,硬掰她的手腕,勃朗宁又上天了!今天的孔公馆免费放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孔部长喜迎税务局强制征缴,枪声里夹杂着孔小姐的怒骂:“石蘅青!从你到南京来,我爸爸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你回报他什么?你这条养不熟的狗!贱人!你们放开我!再拉我连你们都杀!”

  一串感叹号,音响化之后简直叹为观止,更兼无数玻璃崩碎的巨响,门口的栏杆铁门也不知是阻拦外人还是隔离猛兽了。石瑛恍若未闻,攥着手套静道:“世侄女,我来不是见你,是请孔部长把滞纳的税款缴齐。你不愿意看见我,请你父亲出来就是,只要拿到税款,我们立刻就走。”

  “谁是你侄女!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孔小姐炸了又炸,唯恨被一群警卫拥着,只能嘴上叫骂,连踢带踹拿自己人泄愤,口中喝骂不止:“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家的钱你一个子儿也别想要,拿去喂狗也不会给你!”

  “我们可以等。”

  “那你就等着吧!等到天荒地老,门口冻死饿死!”此时已是下午四点,乌云翻滚如夜,北风劲起,已有带着冰碴的雪花扑簌而落,孔令伟仰头望天,恶笑数声:“你们这些要饭的,叫花子!活该在这里给我家看门,冻死了我自然替你们收尸!”

  说着,转身欲去,立刻听石瑛在背后朗声道:“不要伤了孔小姐,她走了,我们砸门开锁。”又听胡忠民喝令:“里面警卫散开,这里是南京市政厅!妨碍公务,你们可担当不起!”

  “谁退我毙了谁!”孔小姐怒而回身:“你们敢砸锁?!”

  石瑛微微笑道:“孔小姐自然可以在这里陪着,陪到你父亲出来为止。不光你陪,马上还有市政厅一干要员和报社记者,一起陪你,孔二小姐大可想想,届时的场面好看不好看!”

  “你敢!”

  石瑛沉了脸道:“敢与不敢,孔小姐试试就知道了!”

  雪越下越大,转瞬之间已在地上积起薄薄的一层,连泥带水,十分苦楚。孔二小姐哪肯站在这里受冻干陪?走了又怕石瑛砸锁、输人气势。又听石瑛吩咐胡忠民:“将这公示送去中央日报社,告诉他们,八点钟不见孔部长,就把这公示发出去,告诉天下人,孔部长带头抗税。”一时又怕他们真的跑走了去叫人,真是来也气得要死走也气得要死,心头激怒,又无话可回,抬手又是一串子弹乱打。

  孔小姐土拨鼠尖叫:“啊!”

  露生二人见石瑛孔门立雪,孔令伟在铁栏杆后面张牙舞爪地乱蹦要按金总的脾气,早下去踹这个死丫头了,金总才没有不打女人的原则,在金总的拳头面前不分男女,只分欠揍和不欠揍。只是石瑛事先交代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去,是我例行公事,你去却是私闯民宅、哗众滋事。”

  “……万一他们真的搞你呢?”

  你这说的是什么粗话,什么搞来搞去?石瑛失笑:“我是政府要员,自民国建立以来,我石瑛的为人在党内也是有目共睹,虽然没有万贯家财,这名声却不是孔家人动得起的没人敢拿我怎么样,成大事者不能为小事动怒,你要听话。”

  后面一句话,他没有说若是孔祥熙真敢火拼,那他石蘅青用一条性命换孔家倒台,也算值得!

  因此露生和求岳虽然愤怒,但敬遵石瑛的嘱咐,只是忍耐观望。其时所有江浙商团的首脑无一人返程,都在四面高楼上含怒静观,华北西南的豪商们也无一人离去,或在旅店、或在酒楼,俱坐听传报,就要看看今天是国民政府说话算数,还是你孔家一手遮天!

  天感人意,亦无它可酬,压城暗云之下,雪越下越大,飞霜扬絮,一阵一阵的朔风呼啸,将清白大雪漫天洒向人间。

  时间像静止了,所有人也都静止了,只有狂躁的枪声被无边无际的大雪吞没,渺小得稍纵即逝。

  这里孔二小姐对天放了无数枪,子弹夹子打完了十来个,花园里没一个完好的灯泡儿,只不见石瑛和胡忠民有一丝退缩惧意。警卫连、税务官,眉毛衣服上全挂了雪,脚边已经积出了浅浅的一层雪痕。管家急来传话道:“二小姐,夫人叫你回去。”

  孔小姐在外张狂了半日,见父母均置之不理,其实心中早有孤立无援之感,此时听母亲有话,顿觉大喜,将枪向跟班手里一甩,气咻咻地推门进来,不料孔祥熙劈面便道:“你闹够了没有?”

  这父亲一向柔懦,二小姐向来不服他管教,闻言直着脖子道:“我闹什么了?爸爸!姓石的耍了你!他在我们家门口撒野!你为什么不出去?你为什么不去找姨夫?!”

  “他撒野还是你撒野?”孔祥熙按捺怒火,只是脸全青了:“他要多少钱,你给他就是,不要再出丑了,去拿钱给他!”

  “父亲!”

  “丢人现眼,我孔某人怎么有你这种不肖的女儿?”孔祥熙厉喝出声:“给他!”

  孔令伟从未见她父亲如此厉色,一时心中惊惧,转头再看宋霭龄,宋霭龄一言不发,只将一对鹰目戾视女儿。

  孔二小姐的眼泪夺眶而出,也不再争辩,疾风似地抓了钱包,一鼓作气地冲出门来,向门口大吼:“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我看谁敢进来!”

  铁门缓缓打开,万千目光亦随着那铁门缓移,石瑛和胡忠民静立门前。

  二小姐将钱包摔向石瑛脚边,擦了眼泪冷笑道:“三千块,姑奶奶我数都不用数,你一个市长,为这点小钱在这里要饭,丢人至极!”

  石瑛郑重弯下腰去,捡起钱包,掸拂洁净,方交与胡忠民。转过身来,他平静向孔令伟道:“二小姐觉得这很丢人?”

  孔令伟不说话,迅速地擦掉眼泪,咬牙看他。

  “三千块,对你孔二小姐来说,只是一点小钱,但这是我南京政府应得的财税,我身为南京首长,一分一厘也无愧。”他的声音很低,然而一字一句浑厚得掷地有声:“为国讨税、为民讨养,我石瑛何耻之有?若是百年后仍有人记得今天这一幕,那是我石某人的光荣!”

  两行人隔雪而望,隔着一层茫茫的、无瑕的冷雪,纷扬地、却未能掩住他的声音,那声音是随着鹅毛大雪,漫卷天中。

  并不是每个人都听见了,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可惜庸之圣人之后,却未能教导你圣人的道理。”

  那一夜,南京城被多年未见的大雪覆盖,银装素裹的金陵是一种别样的肃穆,千家万户开门望雪,而更多人记得石市长踏雪而去的背影,像他脚下的雪路,既柔软,又坚硬。

  作者有话要说:小金总喜提莲花,石娘娘slay全场

  昨天想了一下保持情节的完整性,所以调整了一下今天一口气放出来。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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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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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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